57、第 57 章(1 / 1)

“我没看见正脸,”姜颂低声说:“也没有听见那个人说话。”

警察在笔录上写了两笔,“谢谢您配合,如果有新的证据出现,我们会通知您。”

姜颂拧开询问室的门,邢策和顾长浥都迎上来。

“还,还好吗?”邢策朝着询问室往里望,“能找着是,谁吗?”

姜颂疲惫地摇摇头,“监控被气球挡着,没拍到脸,那人直接跳进湖里了。”

顾长浥一条胳膊上草草裹了条毛巾,用西服外套吊着。

他用剩下的好手去拉姜颂,“回家吗?”

姜颂微微向后退了一下,把他的手让开,“你先去医院把伤口处理一下。”

顾长浥的手就在空中僵着,“什么意思。”

“你当时是硬挨的吧?现在还在渗血。”姜颂低着头没看他,“到了医院可能要缝针,你弄好了直接回你自己家。”

“为什么。”顾长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眼睛里露出鹰一样的目光,“我为什么不能回家?”

“我之前说需要时间考虑,我现在考虑好了。”姜颂稍微抬起头,露出脖子上已经变成青紫色的勒痕。

顾长浥看着他,一张坚实的背绷起来,像是穷凶极恶的罪人在等待审判。

“我们不合适。”姜颂无视他眼睛里的猩红,说得干脆利落。

“你要是跨不过去你自己心里那道坎儿,”顾长浥的声音变轻了,也变得危险了,“不必非从我身上找理由。”

他一句话把姜颂点着了,“我从你身上找理由?顾长浥,你回想一下,我有没有警告过你?”

姜颂昂着头,半长卷发散在脑后微微发颤,“当初你故意让人把手捅了的时候,我是不是说过我很在意你,不喜欢你伤害自己?你为什么不听?”

他的眼梢也红了,“我当初跟我爸争,不想走从商这条路是为什么?因为我讨厌算计别人,也讨厌别人算计我!”

“姜颂……”邢策看姜颂的脸慢慢涨红了,在一边小声劝,“有话,好好说,不,不上火啊……”

姜颂甩开邢策的手,依旧仰头看着顾长浥,“我承认我一开始考虑得不对,我承认我确实想死了解脱了没顾全你,这是我的错。但是至少我一直信任你,我想说什么就会直接告诉你。”

“……而不是变相地利用你。”他忍住牙关的颤抖,“你让人捅你,故意放广播让我听,你在会客室亲我故意让邢策看见。今天也是,难道会有这么多巧合吗?等我快被人勒死了,你又刚好出现了来……”

“我没有。”顾长浥打断他,“我没有等着那个人伤害你。”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那一堆气球里呢?”姜颂很难过地看着他,“你也解释不了,对吗?”

“如果我说我就是知道,你会相信吗?”顾长浥轻声问他。

姜颂笑了一下,又低下头,“我甚至不知道,你当时摆下那粒药片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顾总希望我留下,甚至不惜装疯卖傻,是吗?其实大可不必。”

“我没有。”顾长浥的手攥成了拳,鲜红的液体从旧毛巾里大片地洇出来。

姜颂也想相信。

但顾长浥不在的那些年,他被太多人算计过,实在是一丁点儿骗也不想挨了。

之前他觉得自己很了解顾长浥,哪怕他玩点小心思自己也一定能看穿。

现在一看只觉得可笑。

“你先去医院吧,后面的事后面再说。”他疲惫地抬抬手,把凌乱的头发抓到耳后。

“为什么你总这样呢?”顾长浥声音压抑地问他:“你到底是因为我有事瞒着你,还是因为你自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感情?”

姜颂张了张嘴又闭上。

顾长浥紧盯着他,“你想好,姜颂。”

姜颂别开脸,“你去医院吧。”

“你真的觉得我会骗你算计你?”顾长浥的目光抓着他不放,却不再动手。

“不重要。”姜颂头疼得像是快裂开了,“我就是不想跟一个自己捉摸不透的人好,不可以吗?活得太复杂太累了我想休息休息,不可以吗?”

说完他抬腿就往外走,后面只有邢策跟着。

刚回家他就烧起来了,烧了一周多也没彻底退下去。

怕他一个人出事,邢策一直没敢回家,“祖宗,去医,医院看吧?这么烧,哪儿行啊?”

姜颂掩着嘴咳嗽,两颊上是不自然的潮红,“之前不也去看过?去医院也就说是过度劳累,给开两瓶补液拉倒,能有什么用?”

“你倒,倒是也知道是过度劳累啊……”邢策不住地摇头叹气,“那你就好好睡,睡一觉,小赫那、那边你急也没用啊。”

“我睡不着。”姜颂揉了揉额心,“吴家说长……顾长浥身上有大/麻烦,我至少要把这个查出来。”

“你……”邢策简直不知道从哪开始吐槽,“先不,不说顾长浥的大/麻烦是不是你操,心得了的,你怎么……到现在还,还满脑子想着他啊!吴家害你一,一击不中,行凶的人也在外头闲晃着没抓住,你不操心操心自己?”

“不是申请安全保护令了吗?有什么可操心的。”姜颂摸了一支黄金叶,叼在嘴上点着。

“抽!抽!”邢策一把把他嘴上的烟薅下来,“赶明儿抽死你拉倒!”

姜颂任着他把烟掐了,自己重新点了一支叼上。

“没,没人治得了你了是不是?”邢策指着他的鼻子,“你这样我宁可……”

后半句话还没说出来,他想提的人就在姜颂的推送消息上出现了。

“爆”字热搜第一条:知名企业家顾长浥或久受精神问题困扰。

姜颂的第一反应就是顾长浥恐怕是真疯了,居然主动把这种事带入公众视野。

但是他点开具体内容立刻感觉到了风向不对。

那条热搜的口气很古怪:……作为知名的公众人物,顾长浥受到多方不利舆论的困扰,本身就容易形成很大的精神压力,况且他的母亲患有高遗传率的人格障碍。这不由让大量持有顾氏基金的基民们感到担忧……

评论区也明显有人在带节奏。

【啊顾氏老总是个疯子啊?】

【怪不得呢?之前不都说他睚眦必报,最喜欢把对手置于死地斩草除根,这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可是他在新闻里看起来温文尔雅……很有风度啊!】

【笑死。变/态杀人狂好多都看上去很有魅力很有品味好吗。】

【是的,疯起来激情杀妈客】

【原来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吗?之前我还好奇你们为什么都觉得他要害姜颂,因为实在没觉得姜家有什么对不住他的……不过是疯子就不奇怪了。】

【顾长浥欸!臭名昭著的“合作者”,一言不合就把搭档吸干,手底下一个活口没有。】

【啊?那吴青山的事,不会是他陷害的吧?不也是合作吗?】

……

邢策跟着他看了几页,“这下不,不用查吴家说的大,麻烦是什么了……直接炸出来了都。”

姜颂立刻给顾长浥打电话。

关机。

“你先跟对面对着买,把这条压下来。”姜颂跟邢策说完,开始翻周秘书的电话。

打了两通,都没人接。

邢策发了几条消息出去,皱皱眉,“不大好弄,对面,一直盯着呢。”

第三次姜颂终于拨通了。

周秘书的声音听起来小心翼翼的,“您好,姜先生。”

“让顾长浥接电话,他不接也得给他接。”姜颂大致猜得到周秘书要说什么,先发制人。

“他……在忙。”周秘书的声音有些犹豫不决。

“那好,我现在直接跟你说。”姜颂语速很快,“吴家知道了顾长浥母亲生病的事情,现在在热搜放□□,你们最好及时处理。不然不管是对吴青山的诉讼,还是对顾氏本身,都影响很不好。”

他自己的力量有限,直接跟吴家冲突很难及时止损。

“这个……”周秘书支支吾吾的,“我自己不能做主。”

“你不能做主就找顾长浥做主,不要浪费时间。”姜颂有些急。

“顾总……”周秘书欲言又止。

“说。”姜颂直接站起来穿衣服,“或者我现在去公司找他。”

“……他不在公司。”周秘书似乎下了决心,终于说了一句明白话。

“不在公司?那他在哪儿?”姜颂穿衣服的动作一顿。

……

隔着病房的钢化玻璃,姜颂看了一会儿里面躺着的人,实在是晕得有些站不住,下意识地抬手扶住了墙。

邢策伸手搀住他,“坐下说,坐下慢,慢慢说。”

姜颂忍不住地捂眼睛,“我觉得他就是怕气不死我。”

稍微缓了一口气,他抬眼看周秘书,“他这又是在闹什么?”

见姜颂人都来了,周秘书也不藏着掖着,“那天他参加完葬礼,就把药停了,自己到医院住着来了。”

“把药停了?”姜颂的眼睛眯起来,“什么药?”

“具体我并不知道。”周秘书越说越详细,“在国外的时候,顾总吃过一段时间药,后来停了。但是回国之后,很快又开始吃,好像是控制情绪的。”

有那么几十秒,姜颂有些说不出话来。

半天他才眨眨眼,“你的意思是他回国以后确实……一直在吃药。”

“是的。”周秘书犹豫了短短一两秒,咽了咽口水,“顾总之前在国外吃药,是因为他有两次,两次……”

姜颂抬着头,似乎一时间不能理解他后面说的那半句话的意思。

他慢吞吞地重复,“什么是过量服用镇定药物?”

邢策抬头看病房里面,说不清是种什么情感,“你们顾,顾总,多少沾点儿那个大,大病。”

“我能进去看他吗?”姜颂问周秘书。

他感觉身上的每一块骨头都叫嚣着要出走,但是他却不敢原地散架。

“能是能,但是顾总从住院之后,没跟人说过一句话。”周秘书脸上难得地出现了一些无所适从,“医生说他现在的主要问题是拒绝配合用药,可能是因为在分离状态下他对人际关系的信任度很低。”

“没事儿。”姜颂不动声色地锤了锤酸软的腰背,“你跟邢策先去解决热搜,然后帮我盯一下赫一岚那边,这里我看着就行。”

等两个人都走了,姜颂在走廊里坐了一会儿,推开门进去。

顾长浥穿着病号服坐在床上,头发看着像是洗过不久,干干净净的,很蓬松。

他的手臂还没好,用绷带包着。

姜颂朝他走过去,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盯着床上的一处。

被顾长浥挡着,姜颂看不见他在盯什么,走过去正准备仔细看,就见他把一摞纸卷起来,郑重地收到了柜子里,还认真上了锁。

“你在干什么呢?”姜颂偏头问他。

顾长浥就像是没听见,转身到床上躺着去了。

这时候两个男护士推着小车进来,看见姜颂似乎松了口气,“零六床换陪护了?到时间吃药了。”

他们发给顾长浥一个蓝色的塑料药盒,向姜颂做例行说明:“还是氟西汀六十毫克,喹硫平七十毫克,口服为主,注射辅助。”

在旁边站了一会儿,见顾长浥完全没有要主动吃药的意思,两个男护士交换了一个略无奈的眼神,“注射尝试一次。”

姜颂在一边看得不是很明白,“怎么就注射了?”

“从入院到现在,患者没有一次配合用药的。”一个男护士明显有些抱怨的意思,“他防备心又很强,掺在水里饭里都没用。”

另一个也附和:“是啊,他入院的时候还跟医生说是有人让他到医院来住着的,所以他不打算走,不用吃药。”

“反正就,难以理解。”第一个护士试着去挽顾长浥的袖子,不意外被躲开了,“注射尝试一次失败,尝试二次。”

说完他跟同伴抬抬下巴。

本来姜颂还在想那句“有人让他到医院来”,就看见两个护士拿出两卷灰色的束缚带。

他立刻站起来把顾长浥挡住,“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零六床每天都拒绝用药,但是既然住院,我们的责任就是完成治疗。”护士也有些无奈,“您是家属应该知道,这种病和别的不一样,不能全指望着病人主动配合。”

姜颂自己还发着烧,脑子里糊得恨不得立刻跟顾长浥同归于尽。

但他也只是很平静地对护士说:“你们把药留着,我让他吃。”

两个人狐疑地看着他,“前几天他闹起来我们两个人都按不住,之前那个陪护都不敢进门,你能怎么让他吃?”

“我……”姜颂用手指压了压眼睛,也压下一阵窒息感,“我有办法,我肯定能让他吃。”

直到两个护士将信将疑地走了,顾长浥还旁若无人坐在床上,盯着原来放过那摞纸的位置。

他似乎陷在一个只有自己的世界里,一直在安静地思索。

姜颂打开那一个圆圆的塑料药盒,把里面的药倒在手心里。

其中两粒药和那天他看见的那一片完全一样。

病房里静静的。

“我错了。”姜颂在顾长浥身后道歉,“我错怪你了。”

顾长浥并不回头看他。

姜颂揉了揉滚烫的脸,把胀痛的眼睛往下压。

他难受得有些想吐。

他绕到顾长浥面前,把药递给他,“你把药吃了,好了我们就回家行不行?”

顾长浥的眼睛稍微眨了眨,看了他一眼。

哪怕是在最愤怒的时候,顾长浥也从来没用那种看陌生人的眼神看过他。

姜颂终于知道了其他人被他那样看一眼是怎样一种感觉。

就好像数九寒天里,一桶夹着冰的温水浇下来。

起初是温暖的错觉,紧接着从里冻到外。

姜颂递药的手不由放低了一点,“把药吃了,我不让你留在医院了,行不行?”

顾长浥一动不动。

姜颂突然觉得刚刚护士的怀疑是很有理由的,他根本没有什么特殊的本事能让顾长浥把药吃了。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眼看着那点不大感兴趣的目光都要被顾长浥收走了。

“长……”胸腔里的什么东西疼得好像要裂开,姜颂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哆嗦,及时闭嘴。

他深吸了一口气,盯着手心里已经变得潮湿的药片。

再抬头的时候,他没想到顾长浥还在看他。

持续的低烧让他的思绪变得杂乱无章,似乎连那一星半点疏离的注视都能勉强称之为一种鼓励。

姜颂把苦涩的药片咬在齿间,对着顾长浥无动于衷的嘴巴贴过去。

融化的药片苦得他想掉眼泪,直到那双嘴唇也张开。

作者有话要说:月底了我可以要那个液体吗(闪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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