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选第二个吧。”戴安娜立刻答应下来,其他人几乎从她眼中感受到了长辈慈爱的光辉——像医院里奶奶心疼不想做手术的小男孩。她直接转头对蝙蝠侠说，“我们没有必要从开头就冒险。”
联盟顾问不置可否，客观地说：“取决于你们喜欢先吃甜的还是先吃苦的。”
绿灯侠突然对一直缩在角落里不说话的超级小子道：“康纳,你可以出去陪陪肯特夫人,她也被困在魔法内部，还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你要支开我？”康纳挺直腰防备地问,“就因为接下来的画面不是那么全年龄向？”
“你明白。”
“超人是我父亲！”
“正因为他是你父亲！而且这是正义联盟的工作,你不该参与。”
“我——”
“够了。”超人说,“康纳,你是个好孩子，去陪陪玛莎，让她不用担心我。哈尔，谢谢你，我没事。”
康纳没反驳,板着脸气冲冲地走出了地下室。绿灯侠像是觉得尴尬似的往后退了一步：“我觉得玩个游戏而已，反正是假的，大家没必要这么严肃。”
蝙蝠侠上去按了‘不杀’选项：“无所谓，不如接下来看看怎么发展。”
人们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氪星ai的语调颇为遗憾：“你发现自己仍然下不去手,多年坚守的底线并不能被轻易打破,你认为自己没有审判他人的权利。看来闪电侠的死并没有给你带来太多触动，卡尔·艾尔。你目送着莱克斯·卢瑟被带走,但你知道他总能用金钱和口才说服美国贪婪无耻的司法机关,早晚有天他会再一次毫无代价地出现在人前,到那时他犯下的每一桩罪孽都将是你的责任。你感受到内心深处对自我的谴责，理智-10。”
“它在曲解概念！”闪电侠说,“卢瑟不止一次进上法庭,最终能够逃脱是因为他……贿赂了很多人,那些政府官员为了莱克斯集团的财产和他的研究心甘情愿与他合作。”
“然后再被坑的家底都不剩。”
“所以这和超人有什么关系？你别听它的蓝大个。”
超人这时才侧过头看了他们一眼：“抱歉，你们刚才说话的时候杂音很大，我只听到了巴里最后那句。”
蝙蝠侠认真地检查了游戏机：“设备完好无损，之前没出现杂音的状况。你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没有。”超人摇头，“只是你们的声音偶尔断断续续，就像信号不好一样。”
黑暗骑士的面颊抽动了一下，他抿着嘴，须臾后说道：“那么这就是理智值减少的后果。”
“……其实我刚才在想。”超人踌躇道，“之前5理智点交换回闪电侠死亡前的选项一直都在，要不要试试看？总不能比现在更糟。”
“那就是比现在更糟。”蝙蝠侠看上去已经开始焦躁了，他说话停顿的时候，后牙槽有轻微磨牙的动静，“这是游戏的目的，它诱骗我们在虚假的剧情里越陷越深，两边对话受到干扰就是前兆——你很在意氪星ai说你并不为闪电侠的死所触动？”
超人：“看来你也记得很清楚。这就是关键，继续下去没问题，但我在游戏里呆的越久，它就越会一遍遍通过各种方式提醒我。你知道吗？我现在耳朵里全是新闻播报的声音，不同的记者用不同的语言报道总统被警察带走。如果我走到街上，每个人、每份报纸、每块屏幕都在提相同的事。我去星球日报上班，佩里说不定会让我写一份详细的分析报告——”
霎时间被控制的情绪冲破堤坝，带来堪称恐怖的代入感。
他阖上眼睛平静片刻，再次开口时又恢复了镇定的语气：“我不保证我能集中注意力，布鲁斯，你们也同样。”
“听超人的吧。”钢骨道，“他才是当事人。”
屏幕上出现了小小的可爱的笑脸：“交易达成。理智-5。”
继而是短暂的黑屏。
一通卫星电话恰在此时打了进来。
“我听说你们被集体困在堪萨斯的山洞里面？”钢铁侠的声音从正联的公用联络设备中传出，“不过不用担心，大部分城市已经被复联接管了，我们还帮你们抓住了黑亚当。”
“……”
这算什么？
超英内部的行业竞争？
钢骨往外走了两步：“堪萨斯只有平原，没有山区。不过你们怎么做到的？黑亚当的魔法解除了？”
“显然，我们是更成熟的团队。”说这话的时候托尼毫无羞愧之心，“黑亚当还在被审问，但他说他只能解除困住你们的魔法，至于超人的那个，‘等级更高’。是的，他只说了这两个单词，现在超级反派糊弄人都不用讲基本法吗？”
钢骨往身后瞥了眼：“我认为他没在说谎，钢铁侠，我在数据分析上更胜一筹。”
“认真的？我——嘿！”对面传来了被遮挡住的争吵声，而后通话人变成了美国队长，“你好，钢骨。”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队长。”
“正如钢铁侠所说，我们从黑亚当口中问出了很多情报，包括你们正在研究的宇宙漏洞，和他将超人困在里面的目的。他提出一个令我们十分困惑的交易，复仇者联盟没有答应的理由，但涉及超人，我想应该先咨询你们的意见。”
钢骨问：“是什么？”
“他说如果我们放他离开，他会想办法清除超人在坐标宇宙中的记忆，还给你们一个‘正常的’联盟主席。”
半人半机械的英雄听到这里，义眼发出猩红色的光芒。
联盟顾问走过来按住他的肩膀：“我们拒绝。”
“黑亚当说你们暂时不答应也不要紧，这是个备用选项，你们总会找上他的。”
“——拒绝他。”蝙蝠侠再次重复，“我不会同意。没人有权利随意篡改他人的记忆。”
商量一番在正联缺席时复联代为管理的安排之后，通讯终止。正联成员互相对视，海王说道：“他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可以离开了？”
“对，但是超人还被困在里面，我觉得宇宙漏洞不是他一个人的责任。”
“附议。如果有人有急事可以离开。”
没有人动身。
钢骨道：“黑亚当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之前从一些渠道了解到，奇点宇宙代表无序和混乱。”蝙蝠侠给大家解释，“在其中耗费的时间越长，越容易受到影响。不幸的是，我们遇到这几个漏洞中自发反抗的宇宙意志结合了游戏ai，恰好能够操纵时间。这也许就是黑亚当最初的目的，他想让一个英雄堕落成疯狂的罪犯。”
女侠走到仍然没有亮起的屏幕跟前，看着黑暗中自己的倒影：“这不可能。超人不会，我们也不会。”
“没错，我们就是为此而站在这的。”
“克拉克？克拉克！”露易丝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佩里叫你去他的办公室……你还好吗？我叫了你好几次。”
超人一下子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穿西装趴在笔记本上，女记者俯身立在他办公桌旁，深色的发丝垂到桌上，眉眼间带着淡淡的担忧，体内传来两声并不重叠的心跳。这里的露易丝结婚了？还怀孕了？
他们的面孔离得非常近、近得有些失礼，克拉克没有细想，下意识地向后躲开，侧开头推了推眼镜：“露易丝，对不起，你说主编叫我？但我突然想起我有东西落在家里，我得离开一下……”
他得去见莱克斯·卢瑟！越快越好！
“等等，你还在因为我们早上的争吵生气？”
“什——不，没有，露易丝，是我的错晚上请你吃饭。但我现在真的有急事——”
他撑着桌子跳过忙碌的人群，不顾他们的惊呼声冲出了办公室，避开摄像头高速奔跑的同事扯开了领带，然后是眼镜、西装、衬衫纽扣。巨大的s形标志出现在他胸口，他飞上了天空。
佩里的叫骂和露易丝的呼喊被他甩在身后，他凝神辨认卢瑟的方位，不在白宫，而是莱克斯集团的大楼，现在卢瑟还没当上总统？那是不是说明他还有很多时间？
不到半分钟的时间，超人就落在卢瑟办公室的落地窗之外，莱克斯集团董事长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在他停下动作的同一刻转过身挑眉：“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我的朋友？”
超人皱起眉。
卢瑟的态度不太对劲，但他还没有弄清楚是哪的问题。x视线扫过办公室内没有被铅层覆盖的地方，并没有找到疑似核弹控制装置的东西——想来卢瑟也不会将这么危险的物品放在手边，更何况他现在还不是总统。
真的有太多不一样的地方了，不仅仅是闪电侠还活着……闪电侠？
“巴里？”
他喃喃道。
超级听力辨认出这里的闪电侠不是之前死去的沃利·韦斯特！
莱克斯没听见他在说什么，也没能辨认出那个缺乏前因后果的口型：“你说什么？”
没有回应。
超人的超级听力以闪电侠的中心城为核心步步向外推进，最后回到大都会。他听见露易丝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待在星球日报的办公室里。他听见女记者的胸膛中除了心跳、还有‘滴，滴，滴’的机械脆响，像是某种表针的倒数。她身边还回荡疯狂的、总在哥谭人噩梦中响起的大笑——
“轰——”
如同实景的画面在眼前铺展开来：
绑架了露易丝的小丑。
滴滴作响的、露易丝身上的炸弹。
从小丑手里喷到他面前的恐惧毒气。
幻觉中，他看到了毁灭日。他得杀了它，不知为何，这陌生的怪物予以他濒临死亡的畏怖。
“克拉克！！”遥远的声音从不知何处传来，伴随着电流的杂音，像盛夏的蝉鸣，消失在不引人注意的白噪音里。
他得杀了它。拼尽全力，毫不留情，否则他就会死。可是为什么？他明明没见过毁灭日，这用来杀害氪星人的人造物。
恐惧毒气带来的幻觉褪去了。
露易丝躺在他怀里。
他杀了它……他杀了她？
“克拉克！拜托！你回头看看我们！”
那声音又响了起来，很执着，很令人放心和信赖，但超人没有移开视线的余裕。他的目光定在身前的画面上，像个彻底失去灵魂的雕塑。
露易丝心脏停跳，与她心跳捆绑在一起的核弹爆炸。
被摧毁的大都会。
他得干点什么……不能继续下去……为什么？露易丝死了？她才刚结婚，她腹中的孩子究竟是谁的？
他不愿意认真去思考，他觉得自己的头脑一片空白，小丑就在他身前大笑不止，蝙蝠侠拦在他们两个之间：“你不能杀了他！！”
“我不……我不想……”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只感受到眼中有水光在翻涌，他觉得自己在向不知名的存在哀求，但是噩梦并未终止，“别逼我——”
“克拉克！！！”
超人霍然回头。他黑色的卷发被汗水打湿凌乱地垂在额头上，剧烈的喘息声像一头落在陷阱中不愿放弃挣扎的野兽的咆哮。
“你从未见过毁灭日。露易丝活得很好。大都会还在——我们还在。”
他们的声音依旧带着滋滋的电流声，在克拉克耳中时强时弱。
但这才是真实。
氪星之子瞬间放松了下来。他肩膀前倾、跪在废墟之上，形容狼狈但依然俊美的不可思议，仿若神明俯首，令他的同伴短暂间不忍于直视。
“我知道。抱歉，这是我的问题，我刚才太着急了。”
几秒钟后，游戏里的人站起身，平复呼吸环顾周围，同时保证道，“没有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