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茫茫雪天里消去的馨儿,叶望歌有些奇妙的感触。
上一次,是他告辞,这一次,却是反了过来,馨儿他们先他一步离去。
他收回目光,和孟萱转身走去。
“行了,别感伤了,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孟萱往前走了几步,在雪上轻轻跺了跺,回头看向叶望歌。
叶望歌沉默。
打算?
他现在有三者打算。
一者,带着渝光剑,渡过凶恶魔海回到自己生活了近十五年的那片天地。
这是他想做的事,可凶恶魔海诡谲十分,能不能在遇上那艘小船,尚在两说。
所以回去,不太现实。
二者,就是去黄泉界酆都寻找起源古图,以获得紫金龙骨的方位。
紫金龙骨为深渊遗物,更是混沌存在,其价值不可想象。
三者,潜心突破聚魂。
现在自己应该是被加上了某种无形的印记,等到圣命之华的守护消失,他就会遇上天劫,如今还在魂变境六重巅峰,尚未完成最终聚魂,对抗天劫太过贸然。
这三个打算,他最想要的是第三者,但其实两者皆可并行。
他收起思绪:“孟萱,你想让我做什么?”
孟萱俏脸微微动容,眼神躲了躲:“我能想让你做什么。”
可是不待叶望歌说什么,她又道:“真的?”
“真的,毕竟我欠你一条命。”
叶望歌点头笑了笑。
孟萱正色起来,认真审视了一番后,摇了摇头。
“你不太行。”
“嗯?”
叶望歌眉头一拧,这感觉就仿佛他像一个不达标的残次品一般,遭人嫌弃。
“不急,不急,这件事等你到了灵变境再说。”
孟萱展颜一笑,吊了吊叶望歌的胃口。
……
两人回了那小院,在房内的暖炉旁坐下。
“你知道黄泉界酆都么?”
叶望歌道,观察着孟萱的神色。
“知道啊,鬼门所在嘛。”
孟萱似乎一点也不惊讶。
她好奇盯着叶望歌,看了一阵子,心中古怪。
“难道你要去酆都?”
叶望歌摩挲着手指,双目闪烁:“对。”
“可你不是答应与鲁钧他们在紫霄剑城会合么?”
紫霄剑城和酆都,一个在东,一个在西。
这意味着,叶望歌肯定要暂时先舍弃一件事。
“紫霄剑城不急。”
叶望歌已经将中下篇的红羽舞尽数给了鲁钧,足够鲁钧领命,而关于陈有生这位守阁长老的死,鲁钧也已经想好了借口。
所以紫霄剑城乃至整个蜀仙城对叶望歌来说,是一处天骄剑修满天飞的所在,除了少许憧憬,好奇更多一些。
他也对这天下人感几分兴趣,可比起这个,紫金龙骨俨然要重要一些。
因为妖族,也在寻找这紫金龙骨。
叶望歌默不作声的时候,孟萱眼神动了动,心里转起了小心思,叶望歌这是打定主意要去酆都了?
“那鬼门所在阴气遍布,更有鬼魅横行,你去那地方要做什么?”
“找东西。”
孟萱闻言一阵头大,她蹙着秀眉往前凑了凑,仔细盯着叶望歌的双眼:“我说你究竟是丢了多少东西啊?上一次是丢了剑,这一次是丢了什么?”
“那你……”
叶望歌声音拖长了一些,抱着询问的心情看向孟萱。
“我当然要去,我怕你又跑了。”
“呵呵,我跑?不辞而别足足两次的也不知道是谁……”
叶望歌松气之余,眼神戏谑了几分。
孟萱美眸瞪了下,起身离开,回到自己房间。
……
接下来几日,经常有人来。
自从与聂云川碰了几杯,这货似乎是有所预感叶望歌要离开,没事就乔装往这院子里跑。
明明是一个新皇帝,却丝毫没有喜悦,反而终日愁云,那副紧绷的表情只有在喝酒的时候,才能稍微松缓一些。
一醉解千愁?
叶望歌看着眼前这位一朝蜕变成皇帝的太子,思索着从渠阳城的三年生活开始,直到今日王都毁灭焌离变迁,这一路来的生灵堪苦,这是个想做实事的人。
尤其是当他知道聂云川一直都在默默运用暗藏的紫云卫来悄然改变各地格局,潜心经营。
潜龙数载,一朝破云,改天换日。
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位太子,甚至不是很期望夺权,亦不是期望所谓的独尊大权,他好像真的热爱着这片沉睡的山河。
即使那聂云罗用来伪装自己真实意图的篡位之争,仿佛也不在他心中首要。
“其实我也摸不准,自己是否能做好这个皇帝。焌离很大,疆壤辽阔,人杰物灵,我不过一阶小小魂变,这个年纪看来武道天赋好像也说得过去,可在一众天骄内,依然平淡无奇。”
他叹了口气,眼中抹上迷惘。
他害怕,害怕在自己的手中,会毁了这壮阔河山。
“你要做什么?”
“我要挂帅亲征。”
聂云川重重道。
边疆战乱已久,这些日子,他已经是在招兵买马,一月之内,这位新皇帝就会统兵出征。
“临时抱佛脚,你能赢?”
叶望歌不懂战事,但这明显很仓促。
聂云川摇了摇头,再饮三杯,那酒樽按在了桌上发出一声嗡鸣。
“我已经准备良久,所谓的招兵买马,不过是召集一些愿意为国抛颅洒血的有志之士,御敌之军,早已筹备。”
他双眸微眯,闪烁出冷光。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担心?”
叶望歌无奈,抛了一颗花生到嘴里。
聂云川神色里的那抹锋利隐去,他叹了叹:“战争,势必染血,势必生灵涂炭。”
亘古以来,战争从未在这方天地有过一丝停歇。
每一天,都有地方在打仗。
可能遥远不知处,也可能就近在咫尺。
忌惮于剑圣之威的诸国,自然不敢过分侵犯焌离,只会在边域小打小闹。
可就是这样一点点的蚕食,才最令人痛苦。
最可怕的事情,莫过于将硝烟连天当成是日常。
叶望歌往后一倒,躺在毯子上:“现在也是生灵涂炭。”
聂云川心中触动了一下,是啊,这片山河,本就已经在支离破碎的边缘。
“流水不腐,户枢不蠹。”
他目光一凝,站起身来,醉意在此刻消退了数分。
窗外月如圆镜,地上白霜薄覆。
“要战,且要来一场掀天覆地的大战。”
聂云川心中说着,握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