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颗定心丸,不论结果满不满意,还是与归尘告了辞,几人从寺里出来。
一路上季瑶瑶都心不在焉,下台阶时踩到石阶上覆盖的青苔差点滑倒,被旁边的林娇娇一把拉住。
“想什么呢?”
定住了身形,林娇娇长吁了口气,拍了拍胸口一阵后怕。
石阶延绵到下方的平台处,一旁就是悬崖峭壁和深渊。
季瑶瑶愣怔很久,才道:“没什么,就是有些惆怅罢了。”
林娇娇怔了怔,“你想回去吗?”
季瑶瑶盯着远处的山脉瞧了一会才说:“不想。”
反正对她来说,到哪里都一样,今日这个结果,她早就料到了,求一个答案,不过是想要心安而已。
下山送了季瑶瑶到望归楼,回来时已经很晚了,冬日天黑的早,回程的路上天『色』就已经开始灰蒙蒙一片了。
马车内四个角落点了壁灯,车内还算亮堂,两人谁也没说话,只听到马蹄踏石地哒哒响声。
车内矮几上,燃着炭的铜炉里,隔水温着一瓶黄酒。
林娇娇将手拢在袖子里,看向齐宴:“你今天似乎心情不好?”
齐宴看了眼远处的山,夜『色』笼罩,蒙上一层晦暗,灰『色』的云团簇拢在天边,怕是要下雪了。
“没有。”他心不在焉地说。
林娇娇眼睛尖,瞟见他搁在桌子上的手,手心中间有几个月牙般的红痕。
“你手怎么了?”
齐宴侧头望着她,没有回答,林娇娇探出半个身子,将他的手扯过来一看,痕迹很深,像是使了大力气自己掐出来的。
“你很想离开吗?”
他不答反问,不着痕迹地抽回手,将袖子拢了拢盖住手背,神『色』认真的问。
林娇娇叹了口气,将下巴搁在撑着矮几的手上,低声说:“想走也走不了了啊!”
况且,我又不想走!
林娇娇起初是想走来着,只是因为她习惯于过现代高节奏的生活,初来乍到,这个地方、这个朝代,让她很不习惯。
但自从父母在她工作后相继身亡,现代社会似乎也没什么值得她留恋的东西了。
又加上,如今,这里有她的事业,有她想要努力在一起的人,她便开始留恋这里。
她惆怅的只是,毕竟现代社会才是她的故乡,如今她就是个身处异乡的人,陡然间听到自己再也回不去了有些失落,缅怀一下曾经罢了。
马车行走在冬夜的寒风中,饶是车上铺上了厚厚的被衾,还是抵挡不住从缝隙中钻进来的冷气。
林娇娇抖了抖,将身上的披风拢得紧了些。
伸手拿过炉子上的黄酒,替自己倒了杯,小口小口的喝着,随着暖意下肚,酒气上涌才感觉好受了些。
齐宴想开口说话,嗓子却一阵紧缩,双手又不自觉的捏紧两眼直盯着她。
“如果你想,我可以替你寻找,总能找到方法让你如愿。”这话在嘴边绕了几转,还是没有说出来。
林娇娇看了他一眼,挑眉问道:“要喝吗?”
齐宴没作声,林娇娇就当他是要喝,拿了个干净杯子,往杯底夹了两粒话梅,倒上澄黄透亮的满杯推到他面前。
哪知他没有接,却伸手拿了她方才喝过的那杯,仰头将里面剩余的酒饮尽,半响低下头,拇指和食指捏着杯口,拿在手里把玩。
林娇娇只觉今天从一早起来,齐宴就有些怪怪的,有事没事就开始走神,难道真的是没休息好的缘故?
马车在齐府大门前停稳,林娇娇起身提醒他:“走啦,我们到家了。”
齐宴的视线终于从杯子上移动到她纤细的背影,一个念头忽然在脑子里闪过,他脱口而出。
“我心悦你。”
所以,能不能不要走!
林娇娇撩帘子的手定在半空中,夜风从缝隙处卷进,噗、吹灭了头顶一盏灯。
“我知道。”她说。
然后转身下了马车,头也不回的往院子里走,只是上扬的嘴角怎么也拉扯不下来。
齐宴握着白瓷茶杯,心紧张地被提了起来,也许她会拒绝、也许她会答应。
这个想法才刚闪过脑海,谁知道林娇娇丢下一句『摸』不着头脑的话,转身就走了。
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齐宴只能僵坐在哪里,揣摩“我知道”这三个字到底是何含义。
天又暗了些,云层积的很厚,终是一场寒风起,卷下第一个雪沫子。
车夫被冻的有些发抖,久不见车上的人下来,才壮着胆子小声的说。
“少爷……少爷……到家了。”
齐宴叹了口气,将手中的杯子放回桌子上,嗯了一声,才终于踏下马车。
车夫见他走远,松了口气。
他听到了少爷向少『奶』『奶』表述心意,然后少『奶』『奶』头也不回,绝情地走了。
车夫望了望天,这雪只怕是要下在少爷的心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