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这几个世界存在的意义。
手忽然紧紧拉住了薛慕仪,贺朝羽牵着她出了教室,走廊处,学生都走光了,只有他们两人。
这寂静的一段路,烈日照下来,久违的大亮,薛慕仪被那太阳的光芒灼得湿了眼眶。
贺朝羽带着薛慕仪去自己租的房里收拾东西,他租房子的地方是个偏僻的小巷,有点像旧社会的弄堂,四周都是陈腐又破旧的低矮房子。
薛慕仪能看到,屋檐下,有尼龙绳穿过,上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衣服,本来挺干净的,却被对面小餐馆传出来的油烟熏得发黑发亮,炒菜的声音、热闹的招呼声隔着巷子都能听到,一点都不冷清,反倒是像城中镇。
薛慕仪想,这个城市房价高得吓人,外地来的人因为这里房价便宜大多蜗居于此,天南地北,自然而然就形成了一个世俗又市井的小小天地。
贺朝羽回头见她乌黑的眼睛一直落在四周,问道:“很脏乱,是不是?”薛慕仪摇了摇头,“其实还挺热闹的。”而且,她甚至觉得还有点熟悉。
贺朝羽随意道:“这里不久要被拆了。”
薛慕仪愣愣地点了点头,眼神却不经意落在一个破旧的理发店前。
一名年轻女子,正打扮得花枝招展地站在屋檐下吞云吐雾,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交扣着,劣质的香烟雾气从她鲜红的嘴唇吐出,气味浓烈。
她眼里满是漫不经心的慵懒,看起来堕落却风情,待看到这两个学生模样的少年少女牵着手从自己门前经过,她忍不住低低笑了一声。
啧,瞧着挺清纯的女孩子,原来也是个浪的,居然陪着男孩子来这种地方。
可看到贺朝羽的模样,她又忍不住弯了嘴角,女孩子长得极美,这男孩子也丝毫不逊色,两个人还挺般配。
她那点讽刺的笑变成了年轻真好的调侃。
轻又绵长的一声低笑,隔得不算近,薛慕仪却莫名听得清清楚楚,她的脸白了一瞬,低下了头,手臂微僵,正要行过理发店前,忽然听到后面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丽姐,看咱们姚哥多喜欢你,又来照顾你的生意了。”一群处于变声期的少年簇拥着一名寸头少年来到张丽娜面前,寸头少年立即伸手去捏张丽娜的腰肢,“想我没?”
张丽娜嗔怪望了少年一眼,轻佻地推开他,又将烟吹到他脸上,勾着他脖子嗓音柔媚,“快进来吧。”
少年们起哄一般吹起了口哨,“姚哥,要注意身体啊,丽姐可不是吃素的。”
“滚一边去,别碍老子的事。”寸头少年阴鸷地笑了笑,眼底冰冷,少年们嬉笑着,立刻作鸟兽散。
而薛慕仪整个人却如遭雷劈,她僵直着身子转身要去看这些人口中的“姚哥”,脚却像是被冻住了一般,她完全动弹不得,又变成一个僵硬的木偶,呆在原地。
察觉到手中柔软的掌心逐渐变得冰冷,贺朝羽的心肝都要揪起来,连忙问她,“睨睨?你怎么了?”
薛慕仪好像瞬间不认识他一般,乌黑的瞳仁里面空洞一片,她站在阳光下,却感觉到黑夜铺天盖地而来,将她从头到脚淹没。
2017年的夏天,乖乖女薛慕仪从高二升高三,她满怀期待地踏入了重点高中的学校大楼,白裙子,高马尾,青春靓丽,在学生中尤其亮眼。
“姚莹,我决定好了,我一定要考上f大。”午间的时候,薛慕仪和姚莹站来到天台上放松,薛慕仪手撑着栏杆大谈理想,她的脚尖轻轻踮起,惬意地感受迎面吹来的带着烈日气息的风,笑容满面。
她继续道:“f大的樱花可美了,我想去看看。”
姚莹不自觉偷偷望着她,薛慕仪眺望远处,眼中好像藏着月亮,白裙子飘飘荡荡,她是久居象牙塔的公主,干净又纯洁。
姚莹脸上笑意温顺,柔声道:“嗯,睨睨你一定可以考上的。”而她呢,她永远摆脱不了自己糟糕的家庭,尤其还有个那么丢脸的哥哥——姚量。
他是个人渣,最爱惹是生非,不过十八岁,背地里却不知道搞大了多少无辜少女的肚子。这样的人,不被学校勒令退学也是神奇。
“那你呢?”薛慕仪见她兴致缺缺,转过头去问她,姚莹摇了摇头,叹气道:“我还没想好呢。”
薛慕仪那时还不知道自己好闺蜜前途未卜的顾虑——她的哥哥姚量和她一样是高三,可他无心学习,成绩特别烂,可姚莹父母曾说过,就算是买也要让他进大学,哪怕是三流大学。
可是,她家又不富裕。这很有可能意味着,姚莹就不能上大学了。
她和姚莹相识于高一,平时虽然形影不离,但奇怪的是,她们从不分享彼此的家庭。
十五六岁的女孩儿,和所有这个年纪的女孩儿一样,会谈八卦,谈明星,谈哪个男生长得好看,谈哪家店的奶茶好喝。
可她们就不会谈自己爸妈对自己的爱,仿佛她们两人都不需要这种东西就能好好成长。
可天知道,她们早就在成长中磨完了一切的期待。
姚莹是因为自卑,姚莹不是大城市人,她是在镇上长大的,一直待到了初三,镇上没有高中,她考上了重点,是镇上第一名,父母才把她接过来。
她的父母重男轻女,溺爱纵容她哥哥长成了一个人渣,对成绩优异的她却不管不顾,甚至她的父亲喝醉了还很喜欢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