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能成为顶级炼药师已是努力再努力的结果，想要再进一步，那是难如登天。否则他也不会次次炼丹次次失败，这次甚至还炸了炉……
可若他再这般下去，说不定下一次就不是炸炉那么简单了……
屋内气氛不大好。
辛正几人大气不敢出。
夏连翘看看苏老，又看了看东阳真人。
只是，越看着东阳真人，她心底疑惑更重。
她怎么感觉……这东阳真人有些眼熟？
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东阳真人忽的回头，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这东阳真人虽白发苍苍，却有着一双深邃漆黑而暗藏洞悉与锐利的双眼，仿佛一眼就能将人看穿。
一般弟子、小辈，甚至是那身为徒弟的郑药师被他这样的目光看着，都会打一个哆嗦，紧张起来。可夏连翘与他对视着却丝毫不动，并无半分紧怯之意，反而坦然而平静。
“小姑娘，你说是么？”
周围几人一怔，不明白东阳真人怎么会忽然问夏连翘。
是什么？
夏连翘知道这东阳真人指的是刚才他对苏老说的“性命为重”。
“身为医者，若连自己的性命都不看重，那如何去救别人。”东阳真人盯着夏连翘，缓缓开口。
这一句身为医者，让夏连翘不禁动了动眉梢。
之前在东如广场上，她也是用着这个口气去纠正郑药师的。
难不成这东阳真人是在替徒弟打抱不平？
夏连翘笑了笑，“东阳真人这话是对，但也不对。”
“哦？怎么不对？”
“若努力往前、突破自己也是不应该的，那医者自己便实力不足，又哪来的本事去救别人？两者其实不应该拿来共语。”
东阳真人眸光微微一闪，“若突破自己的代价是失去性命呢？”
夏连翘眨眨眼，“东阳真人如何肯定，突破，便一定会失败。”
东阳真人摇了摇头。
他早已经看出苏老天分尽于此。赤霄派能再多一名炼丹师也是好事，若不是知道他突破不了，他又岂会说这些话阻止他继续炼丹。
坐在竹床上的苏老先是因东阳真人的劝说脸色变了又变，而后又被眼前两人像打哑谜似得的交流而感到诧异，完全不知这是个什么情况。
见东阳摇头，他颇有些黯然失落。
东阳真人不看好他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最近几年，他为了突破炼丹师，常常往东阳峰跑，就为了找东阳真人讨教讨教炼丹秘法。
但这炼丹，又哪有什么秘法可言。
即便有，也不是他知道后就能突破成为炼丹师的。
东阳真人性子淡漠，却也会为他解惑。也是他不争气，跑了无数趟东阳峰都没用。而在上一次炼丹失败后，东阳真人便劝过他，路尽于此……
事实上，他已是顶级炼药师，若是在常人眼里看来，也算极好了，即便不能再前进一步，只要尽了自己所能，也没什么遗憾的。
只是……他当初走这条路，目的便不是炼药师，而是炼丹……现在又岂能说放弃就放弃。
苏老心底深叹，张了张嘴，半晌才道，“真人所言，我明白。只是……”他语音顿了下，而后沉声坚定道，“我是不会放弃炼丹的！”
东阳真人微微蹙了眉。却也没再多言，转手拿出一粒丹药，“这是赤火丹，对你的伤有好处。”
“多谢东阳真人。”苏老真挚道谢。
东阳真人微微颌首，将丹药送与出去后便准备离开。
辛正欲送，却被他阻止，而后回头，目光定到夏连翘身上，“不如让这位小姑娘送送老夫。”
辛正脸色一变，想到东如广场上的事，面露难色。
反倒是夏连翘，直接走上前，“东阳真人请。”
二人走出门。
竹床上的苏老一头雾水，蹙眉问辛正几人，“我闭关的这些天发生什么事了么？”
几人互视一眼，将之前两个广场上的事一一告诉了他。
蜿蜒长廊，东阳真人在前，夏连翘在后。
虽说是送，可事实上，东阳真人对霞远峰也算熟门熟路。送，是主人对客人的尊敬。但东阳真人点名要夏连翘送，那就是有话要说。
夏连翘跟在一侧，静静等着。
直到二人拐了个弯，就要走出院子。
远远还能看见站在峰外思考人生的郑药师。
东阳真人这才缓缓开口，苍老的嗓音虽平静，却也算和蔼，“夏姑娘年纪轻轻，没想到也是一名炼药师。倒是我那徒儿眼浅了。不过，老夫有些好奇，这竹节草与紫霄根如此难辨认，你是如何笃定那株灵草不是竹节草而是紫霄根。”
更何况，据他所知，当时夏连翘坐的地方极远，她是怎么在那么远的距离里看出不对来的……
在听到此事后，他便有些惊异。客观来说，即便是他，隔了那么远，也不一定能有把握认出紫霄根。
所以，这之前东阳真人对夏连翘是有些好奇的。
不过今日一见，她的沉稳淡定不露怯色，倒是让他对这小姑娘有所改观。
小姑娘并没有像那流言里那么高傲霸道，咄咄逼人。反而谦卑有礼，温和淡然。
夏连翘也没料到东阳真人会这么和蔼，她本还以为他把自己叫出来是要试探什么。
想了想，她也认真道，“辨识草药，本就应该将草药的各种细节全部牢记于心。将草药本身印刻在脑子里，而非是囫囵吞枣，大致记一个模样。若是这样，这世间无数草药，那么多相似的，必定很容易记混，出现错误。”
东阳真人脚步一顿，回头，颇有些诧异地看了夏连翘一眼。
夏连翘也跟着停下。
一老一少站在门口。
东阳真人默了片刻，这才微微点头，道，“你说的没错，这才是丹药一脉该有的精髓。你能化解全坤的炸炉危机，想来炼药水平也不低。而你对炼药的理解却比全坤更高。”顿了顿，他忽的微微笑了，捋着胡子，“老夫听说你不愿加入我赤霄派，那不知你是否愿意作为弟子们的讲师，在东如广场开设属于自己的炼药课。”
秋风拂过，外头的郑药师也听到动静，回头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