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即,她感到周身的力气,犹如泄闸的洪水,转瞬间倾泻一空。脚下不稳,身子也跟着晃了晃。她勉强稳住心神,将青苇送回剑鞘。
好不容易鼓起来的气势,在眨眼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贽叔,怎么是你?苏......苏沉呢?”李幺幺虚弱地问。
李幺幺现在的状态,让李贽觉得奇怪,也有些不满,不过他并没有责怪对方,时间不允许,“没找到苏沉!不在营房里,茅房和澡堂也不见人。这个时辰,他能去哪儿?可恶,宗门严令,不得擅自行动,他眼中还没有宗主?这混账小崽子......”
不见了......“苏沉”不见了......不对,应该是“他”不见了......李幺幺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真正的轻松,嘴角甚至还有了笑意,很明媚。
她确信,对方是跑了。
跑吧,跑吧,有多远跑多远,再也不要出现在千绝宗门人面前,离这里的危险越远越好。
“你且在此稍待,我再去找找这小子!我就不信,他能跑到哪里去,这种时候,他还会去逛青楼不成?”李贽骂骂咧咧的走了。
李幺幺没听清李贽的话,收起青苇,自顾自坐了下来。
“他”,终究是走了么?
他本来就是要走的吧。
只可惜,自己至今连他的真名都不知道。
也没有见过他本来长什么样子。
这样的话,如果未来邂逅,就算侧肩而过,也察觉不到吧?就算当面碰到,怕也也认不出吧?
不知其面,不知其名......这样算起来,跟他其实不算真正认识过。
李幺幺忽然觉得,前不久才经历的事,画面越来越朦胧、模糊,虚幻而不真实。
最终,还是没有透过那张面具,看到下面的真实啊。
不过这样也好。就当一切都未发生过吧。
反正,自己就要变成是非不分、丑陋罪恶的卖国贼人了,以后也只会做千绝宗的冷酷宗主,这样的自己,连自己都瞧不起,都憎恶,还是不要再遇见他的好。
只希望,他日后能偶尔回想起,千绝宗有个叫李幺幺的女子,曾经善良过、纯真过、美好过,分得清恩怨,做得了朋友,是个还算不错的人。
她并不是一根只知道修行、不懂得七情六欲的木头,也不是保着处子之身,想要在世家门阀公子那里,换取什么财富资源的势力女子。
她,已经......爱过。
哪怕只有一次,哪怕很短暂,哪怕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连对方的脸都没见过......
但她知道,自己爱过了......
不知过了多久,李幺幺从摇曳的烛光里站起身。
身姿挺拔。
这一刻,她眉清目冷,面沉心暗。
世间再无海棠长老,只有千绝宗宗主继承人。
直到现在,她都没想起什么天问剑、天问剑经。
秦宗权名为秦家长老,实则,已是内定的下一任家主,其修为境界,已经跟秦家现任家主相同。
这回秦家修行者在日月城的行动,虽然有秦家家主领头,但重大事务的谋划、决策,完全是秦宗权在暗中操持,跟三家接头的人也是他。
此役之后,回到灵武郡城,家主就会退位,由他真正执掌整个秦家。
站在一座碉楼的平台上,隔着石栏,秦宗权的目光越过叠嶂般的屋脊,望向千绝宗营地。
作为一座兵城,日月城的建筑风格简朴硬朗,哪怕是规划的民居,也是以石头垒砌,多有碉楼、箭楼。
现如今日月城修行者众多,供军队驻防的军营,早已是人满为患,秦家分配到的这片建筑群,虽然名义上是营区,实际建筑却是民居样式,庭院错落,假山竹林、湖泊亭台、花圃园林一样不缺。
夜风阵阵,秦宗权之所以站在碉楼,眺望千绝宗驻扎的那片院落,是因为知道,马上就该是他们暗杀宗传弟子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