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无人的休息室。
一张桌子,两杯清茶。
看起来很闲适,周一品要面对的却是一场充满硝烟的谈判。
两人在椅子上坐下,隔着桌子面对面看着对方。
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
曾经同仇敌忾,现在你死我活。
在诡异的气氛中,两人互盯了足足有半分钟。
“你早就开始调查我了?”还是周一品先开口说话了。
“没错,当我发现五好就是团团的时候,就开始调查你了。
你的父亲周城贵原是东篱乡茧站站长,后来因为超生被贬为锅炉工。
你的母亲王慧芳因为超生被开除,为了复职,不惜以色相勾引副站长刘柏林并与之发生关系,被揭发后自杀。
你父亲闹事,暗中被人打断了腿。
现在又因为渎职,偷盗,投机倒把等罪行被刑拘。
周一品小姐,这些,我没有说错吧?”
檀烁星目含威,用审视的目光盯着她,仿佛她就是罪人的女儿,天生带有邪恶的种子。
“错!”
“错的离谱!”
“我母亲并没有用色相勾引刘柏林!
我父亲也没有渎职,偷盗,投机倒把等罪行!
一切都是刘柏林的阴谋!刘柏林罪大恶极却逍遥法外!”
周一品斩钉截铁,大声辩驳。
双手握着拳头敲在桌面上,发出咚一声响。
檀烁面色凛然,“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你母亲是清白的,你父亲也没有犯罪?”
他的声音毫无温度,似乎依旧认定她的父母有罪,她是罪人之女。
“现在没有证据,不代表以后也没有。
我的母亲贤惠守德,她爱我的父亲,也爱孩子们,我的母亲绝不会为了利益而出卖自己,背叛家庭!”
“你想过没有,也许正是因为爱家庭爱孩子,在极度贫穷活不下去的时候,一位母亲极有可能牺牲自己而赢得活下去的机会。”
周一品冷笑。
“哼,如果我的母亲真的想得那么通透,那么豁得出去,后面她就不会自杀!
真相是刘柏林以复职为诱饵,把我母亲骗到他的屋子里,以5个孩子的性命为胁迫,强迫她发生关系。
刘柏林凶残无耻,没人性,事后反咬一口,诋毁我母亲勾引他,搞得人尽皆知。
母亲脸皮薄,觉得没脸面对家人,才羞愧自杀。”
檀烁侧过身子,翘起二郎腿,悠然地端起茶杯,浅浅地呷了一口。
“你说这些,跟我们今天要解决的事有关吗?”
他淡淡地说着,面含一丝冷笑,仿佛一个没有心的铁人。
“檀烁!”
“檀烁!”
“檀烁!”
周一品一连喊了他的名字三遍。
喊第1遍时,她目光炯炯,仿佛灼烧着火焰,燃尽这世间一切仇恨和罪孽。
喊第2遍时,她目光粼粼,宛如一湾水波,柔情似水,似乎在恳求他的帮助。
喊第3遍时,她目光隐忍,好像一切痛苦都消失了,只是把对方当做朋友,平静地,在推心置腹地聊天。
檀烁一言不发,在得知周一品的父母有可能跟拐卖团团的人贩子有关时,他恨不得把周一品永久列入黑名单。
但刚才,她喊了三声他的名字,一声比一声都更能击碎他的心。
听第一遍时,他不以为然,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听第二遍时,有些动容,浅呷的茶水呛在喉间,轻咳了一声。
听第三遍时,他放下茶杯,转过身子正视她,固若金汤的心城隐约有了一处缺口。
“说,什么事?”喉结滑动,声音有些哽咽。
他居然忍不住心软了一次,主动询问她有什么事是可以让他帮忙的。
周一品知道已经成功地把他引到了自己的情绪中来,便转开了视线,眼睛望着窗外,眼神显得平静而悠远。
“有一天,我爸被陷害要赔偿一笔巨额资金,一家人快要活不下去的时候,我爸说要把四貌送人。
我说五好是超生的,为什么不把五好卖了?
我爸说五好是捡来的。”
闻言,檀烁激动起来,“你终于承认了……”
周一品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想让他插嘴打断。
“我又问爸爸,为什么家里都穷得揭不开锅了,也不把五好脖子上的玉佩卖掉?
那块玉佩一看就很值钱。
我爸说,你妈生前说过,有生之年一定要帮五好找到他的亲生父母,如果把玉佩卖掉了,那这唯一的凭证就没有了。”
“我想不通,为什么五好是捡来的,当被人举报超生时,为什么不把孩子交出去?
我爸告诉我,你妈说孩子养了一段时间,舍不得了。”
听到这里,檀烁已是泪光点点。
他从不轻易流泪,但周一品的话仿佛一把琴弦,弹开了他的泪腺,令他的心瞬间变成伤感的汪洋。
周一品虽然说得如此淡然,但听得出她心里的情感真挚动人。
他想,任何有良知有感情的人,听了这些话后都不可能毫无波澜,不为之动容。
“周一品,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檀烁哽咽地问道。
虽然他知道是真话,可还是忍不住想确认一下。
周一品转过身,看着他的如潭双目,“你看看我的眼睛就知道是不是真的了。”
她的双眼,浮着泪水,覆盖了清澈如泉的眸子,生动含情,充满悲伤、诚恳、希冀等复杂的情绪,却是没有一丝杂质。
望着她,他莫名就相信了她。
“檀烁,我并不知道被人贩子拐走的团团,怎么会恰好被我爸妈捡到,这中间的曲折过程也许要等到抓到人贩子才会清楚。
但我肯定,爸妈对五好就像亲生儿子一样,以至于我的弟弟妹妹他们根本都不知道五好是捡来的。
还有……
一对养父母宁愿自己被开除被降职也不愿放弃孩子,这中间是不是还有其他原因,这个我不知道,具体情况得去问我父亲。
我父亲现在被关押在看守所里。”
周一品之所以这么说,就是想留一些未解的悬念,让檀烁亲自去找父亲。
只要让他了解到父亲的冤案,那么或许他会插手查案,这样一来,就可以牵连出一连串的幕后黑手。
如果檀烁足够正直,他就不会坐视不理。
直觉告诉她,檀烁值得她下这个赌注。
此时,檀烁也在思忖:
明明是捡来的,却被人坐实了超生的罪行,只能说明,有人伪造了五好的出生证明和户籍证明。
是谁,胆大包天,罔顾国家法律,随意变更团团的身份?
刘柏林吗?看我不弄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