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艳阳晒得人冒汗。
客栈回十方居的路程,大概就花了二十来分钟。可是走一路姜糖身上出了好多汗,心头还莫名的烦闷燥热,刚刚回院就提前洗了个澡。
泡澡的时候姜糖就有些晕乎乎的,有点像是感冒,身体什么力气,额头有些烫。
他不敢泡太久,连忙洗完了出来,坐在窗前把窗户打开晾头发。
晾着晾着,他就有些困。
姜糖其实是知道的,趴在桌上睡容易感冒,他应该回去床上。可是昏沉的睡意来的太猛,披散着头发的脑袋一点一点的,啪叽一下就磕在了手臂上,睡得昏天暗地。
阳光洒在了昏睡的少年身上,披散的头发遮住了半张面容,只露出了纤直俊秀的鼻子,和淡粉色的嘴唇。
金色的光晕吻上了瓷白的脸,微微透着光芒。
慢慢的,太阳西沉。淮成荫和叶正闻披着晚霞回来时,正好瞧见睡在窗边的姜糖。怕傍晚的风有些凉,蹑手蹑脚跑过去给他关上了窗。
日落,天幕昏暗。
月出,星子漫天。
了很晚的时候,院内才回来了人。
如水的月光拖长了两道影子,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今夜的十方居格外安静,夜晚的风缱绻柔和,窗边那丛翠竹微微摇曳着,发出细碎的声响。可房间内有亮起一盏昏黄的灯,窗纸上有印出一个困倦等人的身影。
显得有些冷清。
他不在?
傅灵均心头莫名生出一种不安,带着浑身湿冷的夜露快步推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夜色里有一团的身影蜷缩在椅子上,脑袋枕着胳膊睡得昏沉。
傅灵均在门停顿了一秒,而后才呼出一气。
“傻狗……”他说着,轻轻关上了门。
三两步走桌边,将熟睡的的人抱了起来。粘人的家伙好像感知了他来,下意识来蹭他的手。
蹭过来的额头滚烫,还带着湿润的汗意。
顺着额头往下摸,下巴脖子湿冷一片,额前的碎发被浸湿了,紧闭的睫毛颤抖得厉害。
而挂在他脖子里的珠子里,流转的金红色火光已经格外虚弱。
傅灵均觉得不对劲,抱着人回床边。待那覆在面上的发丝被拨开时,原健康粉白的脸现在又烫又红,眉头皱着,嘴里发出一声难耐的呓语。
“……”咬着唇,像是哪里不舒服。
很快,绯红的脸转瞬变成了苍白,刚刚躺上床的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想要将自己蜷缩起来。
姜糖很痛。那种痛几乎麻木了他的智,他不知道自己是谁,现在又在哪里,只知道骨头疼,肉疼,浑身都疼得厉害。
傅灵均摸了摸姜糖的脸,湿漉漉的。
种情况以前出现过一次。傅灵均原以自己已经用药力将他体内的亏损补了回来,现在又变得一片紊乱,指尖顿时倾斜出淡淡的金红色光芒,凝成了一只翻飞的娇凤凰飞入了姜糖的体内。
灵力入体,宛如水汇入了江河,瞬间被姜糖吸收殆尽。
他惨败的脸色稍稍好了些,很快又现出痛苦的表情来,整个人无意识地哼唧着,像是要哭。
傅灵均掐诀,在房间外布下结界。而后一只又一只漂亮的凤凰火焰苍白的指尖飞出,朝着痛楚的姜糖体内飞去。
沉睡中的姜糖好像感受了什么,下意识伸手来握住傅灵均的手。
“疼……”他的喉头发出了一声痛苦软绵的声音。
傅灵均回握住他。
他手心用力,金红色的火焰不断盘旋在昏暗的室内。火光印着他苍白的脸,勾勒出惊艳好,略显脆弱的轮廓。
哗啦啦,风吹林。
窗外那丛翠竹仿佛感受了屋内磅礴的灵力,碧色的枝叶颤了颤。
不断溢出的灵力化一朵又一朵凤凰火飞舞在昏睡的少年身侧,熊熊燃烧的灵火将室内照得金红一片。
许久,少年皱起的眉头才平息了些,面色不再苍白。
呼吸变得平缓起来。
傅灵均的手撑在床边微微颤抖着,过了许久,才伸出手碰了碰昏睡的人的脸。
“事了,糖糖。”
姜糖醒过来的时候,觉得自己感冒好了。
昨天睡着前,他依稀觉得自己身体哪哪儿都不舒服来着,现在头晕脑热的都了,清气爽的。
而且他还闻了熟悉的香味。
好色的狗勾伸出两只手把傅灵均抱住,蹭了蹭,才满心欢喜地睁开眼睛。
对上了一双水墨画般写意风流的眼睛。
呜呜呜,睁眼就是大人的感觉真的好棒呀。
姜糖抱着人不撒手,甜甜的说:“你,回来啦。”
隐隐约约他都听见鸟雀扑棱翅膀的声音了,不知道他一觉睡了多久。
估计是前两天背书背太狠导致的用脑过度,要好好的休息一下才能缓过来。
“嗯。”傅灵均的手有一搭一搭地摸着姜糖的头发,苍白的脸上什么表情。
姜糖想起来昨天还和傅灵均分享的事情,有些雀跃地说:“我,昨天,帮了,一个人!”
然后磕磕巴巴将宋晋遥和盛意雪来了乾坤域,还带着那位贺夫人的事情告诉了傅灵均。说完,有些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盛姑娘,夸我,药修,天赋,可好啦!”
他学什么都慢,唯独在修药一条路上拥有着极好的天赋。他觉得做人嘛,必要强求自己一定要成一个武力值max,能上天入地的道修,打打辅助,做个药修救救人什么的很好啊。
而且当盛意雪说他药修天赋极佳,并且在一个下午就将温养法学了个七七八八的时候,姜糖一个想法就是,以后如果傅灵均受了伤,他就可以一时间给大佬治疗了!大佬体质特殊,用药膏伤好的慢,配合药修的药力,一定能好的更快吧?
狗勾满怀期待地眨了眨眼睛,想要听傅灵均夸夸他,然后摸摸他的头。
傅灵均一脸淡漠地听完了姜糖昨日见闻,惜字如金:“嗯。”
姜糖:?
就、就了?就一个“嗯”?
姜糖扁着嘴,去戳傅灵均的手臂,戳一下嘀咕一句:“不,夸我。”
声音软绵绵,像撒娇。狗勾想要被顺毛的意图展露无遗。
结果傅灵均依旧来顺他的毛,反而还握住了他的手,脸色不太好地说:“你以后不许修炼。”
姜糖还以自己听错了,眨了眨眼睛,有些不白:“怎么,了嘛。”
一只手被握住了,他就用另一只手去戳傅灵均。戳了两下,揪住袖子晃了晃:“我很,喜欢……”
他觉得自己变得超级厉害,技能树都点上了,怎么傅灵均还一副来了大姨夫的表情?以前他说想要修炼法术大佬都是意的啊,后来还主教他符文阵法,什么现在突然不想他学了?
“我说不许就不许。”傅灵均单手将那两只作怪的手都逮了起来,掐着两个细细的手腕,“听话。”
不是听话不听话的问题!是一个学渣想要奋发图强,并且已经找了想要努力的方向被阻止的问题!
姜糖一时间不知道傅灵均在想什么,支支吾吾问:“那,符文,阵法……”
傅灵均怕捏疼了他,稍稍松了些力道:“可以学。”
姜糖更迷惑了。
大佬如果是不想教他,那肯定啥都不让他学才对,什么独独就不让他修炼?符文阵法的力量是来自于灵核的,而且每一次使用都要提前布置好,并不方便。如果他自己能够修炼,力量来源于他自己的话,不是能更好的保护自己吗?
“我,只是,想学了,帮你……”姜糖就像整个人跌了一杯青柠水里一般,心咕嘟咕嘟冒着酸酸的起泡。那种酸属于委屈,还有不理解。
日光透过了窗外那摇曳的翠竹,将斑驳的影子印在了窗纸上透了进来。
傅灵均的脸一半漾着微光,另一半沉在阴影里。他双唇抿紧,另一只藏在袖中的手慢慢握紧,骨节发白。
“在我身边,又何须学那些。”他说道,语气有些生硬。
姜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甚至觉得傅灵均是不是被什么人夺舍了,怎么能说出样的话来?他已经物变成人很久了,他只是想要变强又有什么错?傅灵均样强势的态度,让姜糖觉得傅灵均还是把自己当成一只宠物一般,只要他吃好喝好就行了么?他想要的是什么,什么傅灵均就不能理解呢?
和他说不通,姜糖就不说。两个人间忽然变得静默,气氛凝重又严肃。
姜糖变成了气鼓鼓的刺豚用力去抽被傅灵均捏住的两只手,那人不放,姜糖就发了狠地挣扎,手腕细嫩的几分登时红了。
跟着红的还有眼眶,睫毛一颤,好像就要溢出水光。
箍住他的手突然松开了。
脱困后,姜糖一边生气一边往床下爬,穿上了鞋袜头不回地就跑了出去,把门关地震天响。
看门被拍上的那一瞬间,藏在阴暗中的傅灵均,眸中闪过的一丝担忧和悲苦。
相行今天有得主人的命令,不需要去完成任务,于是此刻又在院子里看花。见姜糖气鼓鼓地出来,有些奇怪地眨了眨眼睛。
白生气了。
哄物专家怀里摸出一个草编的蛐蛐,在姜糖的面前晃了晃。
“给你。”他说。
姜糖低头,看着那只蛐蛐,吸了吸鼻子。接过来,十分豪迈地说:“走,吃饭!”
故意说地很大声,就是说给傅灵均听的。
走路走的超用力,每一步都是跺着地走的。
二人静引得叶正闻和淮成荫屋里出来,探着脑袋看了看跑出去觅食的姜糖和相行。
“姜公子今天不高兴啊?”淮成荫问。
叶正闻手里抓着把瓜子,一边磕一边吐壳:“啧,根据我的经验呢,一定是和林兄吵架了。”
淮成荫白:“和林兄吵架,何要去吃饭?”
“……”叶正闻突然觉得要和淮成荫说清楚,姜糖离开的重点不是吃饭而是其他有点费水,悄摸翻了个白眼,“哎呀你不懂。来,瓜子给你,我先去看盛姑娘。等你磕完了你就想白了。”
吱呀一声,门开了。
姜糖对门的那间屋子里走出了一道高挑的身影。
叶正闻心里还在盘算着,怪不得说吵架了,情侣都分房睡了,就听林兄毫无感情的一句话。
“盛姑娘和宋公子在一起,你去干什么。”
叶正闻:???
破防了!
他招谁惹谁了?做啥来扎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