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中年人的声音响起,四川话,声音很硬朗:“哈哈……没想到啊,没想到啊!”
这笑声让人有点毛骨悚然,我忙问:“你哪位啊?”
对方笑着说:“你不认识我,但是我认识你,还认识你师父耗子!”
我心里咯噔一下,问:“你有何贵干?”
对方问:“该是我问你们有何贵干啊,你在我的道儿上想干吗?或者说,隐退的耗子有何贵干?”
我明白了,我这是在和这伙人的老大在谈。我脑子一转,“哦,我和我师父没关系,他还在隐退。我有个朋友非要我来看看,我不想让他入这行,只得跟着来,看能不能打消他的念头!”
对方听完,话锋一变,“我不管你们想怎么样,但是不要在我的道儿上玩,我告诉你,要想玩,先考虑自己玩不玩得起!”
我一下直起身,也大声地说:“我根本不想玩,但是也不想别人玩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起来。好一会儿,对方说:“据我所知,耗子独来独往很久了,也是我多年的朋友,我想你是他隐退前唯一的一个徒弟吧?”
我没说话。对方接着说:“嗯,耗子不干了,我一直为他惋惜。这样吧,弟弟,我冒昧地叫你一声弟弟,你也不吃亏。掌眼看坟的本事,不知道你从耗子那儿学了多少?他在这行里,这两把刷子可是个宝啊!”
我说:“我?请问掌眼看坟是个啥意思?”
对方支吾了一声,“就是找坟,嗯,找到坟头!”
我说:“没学多少,一知半解!”
对方又支吾了一声,马上说:“谦虚!谦虚!不愧是耗子的徒弟,高徒啊!这样,我明人不说暗语。耗子当年和我合作,找到坟,出了宝贝,我给他四个点,不出东西,我给一万辛苦费。要是你自己找坟,文物我按黑市价给,保证弟弟满意,而且呢,我保证没人知道是小老弟你给的货!哦,对了,耗子喜欢坟挖开再填上,没问题,交给我,你放心!不知小老弟,你意下如何啊?”
我脑子转得飞快,“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
对方说:“行,行!你说说看!”
我说:“你能让我那个不争气的朋友放弃挖坟,永不再入行,我就帮你掌眼!”
对方似乎很开心,“这不难,不过这次戏开演了,下不了台面了。不过你放心,坟开了,我让他去陪葬,嘿嘿,了了小老弟的心愿!”
我大吃一惊,忙说:“我没让你杀人啊,我只想让他断了这念头!”
对方似乎也很吃惊,“那最好的办法不就是做了嘛!他这样就算投胎,下辈子也不会想去挖坟!”
我说:“不行!人命关天,你这样我们没得谈!”
对方说:“好吧,我明白了!我留他条命!”
我又大吃一惊,“你明白个啥?”
对方说:“我把他脚筋挑了,他就一残废,还挖什么坟?”
我想哭的心都有了,“有没有温柔的办法啊?!咋我感觉和你合作这么吓人,动不动就脚筋什么的,能不能吓唬一下,或者直接放弃!”
对方又支吾起来,“小老弟,你把我难住了。呵呵,不过我既然答应你了,自然是要做到嘛!行,不伤他,让他走!”
我说:“一言为定!不过,我也不知道我学了多少,如果找不到,别怪我眼力不好!”
对方大笑起来,“小老弟,我可是很有诚意的哦!我不喜欢别人骗我哦!”
挂了电话,我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泥潭里,越陷越深。我感觉很累,累到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倒在座位上,不一会儿就沉沉地睡去了。
我真想就这么一直睡下去啊。醒来的时候,我感觉到空气中有一股子烧草垛子的味道,车窗开着,天色渐暗,肚子饿得直响。我一下坐了起来,下意识地摸了摸开山刀,刀不在,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我悄悄拉开车门,脚刚落地,就看见他们一堆人蹲在一棵树下正在吃着东西,空气中一股饭味儿。我忙问:“哪儿来的饭?”
刀女一边用小勺子吃着盒饭,一边说:“哟,看看,谁起来了!真能睡啊,还知道起来吃饭呢?”
我不说话,走到小先和罗璇跟前,两人正捧着盒饭吃得高兴。小先从一旁的树下递给我一份盒饭,我手一摸还是热的。我真有些饿了,急忙接了过去,拆开一次性筷子,就吃了起来。以前学校的大锅饭我都吃得郁闷,可是这盒饭此时却感觉这么好吃。
我狼吞虎咽地吃了个精光,擦擦嘴,开始看周围。车停在了一处山坡上,山侧面的村子就在眼前,距离我们连一公里都不到,背后是巨大的青岩石,上面全是青苔。远处正处在袅袅的雾气中,灰蒙蒙的天空让我有些疑惑,这是挖坟还是搞什么?这地方开工,那不是等着被村民们打吗?
我忙问小先:“这是哪儿?”
小先说:“这是涪陵,具体我也不知道在哪儿,反正跟着他们绕来绕去的!”
我说:“哪个村你都不知道吗?”
罗璇说:“我也睡着了,没注意!”
我又问:“这饭哪儿买的?”
小先说:“李昭跑村里买的!”
我大吃一惊,看着刀女。他们依然在慢条斯理地吃着,这不是暴露吗?明目张胆地进人多的地方,还外卖外带的,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来的吗?我皱着眉叹了一口气,算了,别人要怎么做,跟着就行了!
我开始打量起刀女身边的另外两个人,两人都很精壮结实,胳膊上的腱子肉很实在,就是一个脸长得如同鞋拔子一样,还留个中分头,感觉像上个世纪的人。另一个脸和大饼一般,满脸的雀斑,却留了个大板寸。要是丢在街上,我路过都会想笑笑他们。
两人似乎很不爱说话,低头吃饭。鞋拔子脸吃得慢,不时地从口袋掏出大蒜咬一口,大板寸吃得快,吃完就靠在树下,咬着一支牙签,小眼睛滴溜溜地看着我们。我凑到正在依维柯车门下慢条斯理地吃着的刀女身边,“刀妹妹,咱们这是就地挖呢,还是要翻山越岭,还是要进村扫荡啊?”
刀女咽下嘴里的饭,看着我,“要背东西的,路还有一段呢,不过也没多远,三四公里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