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
天光将亮未亮之际,范渊听到远处的更声传来,身子一颤,正在捻着胡须的手一抖,拔下了一根胡子。
他低声自语一声,转头向门外看去,只见灯笼摇晃,丁全还未回来。
“快,我有要事求见五郎!”
不多时,张弘道披着衣服到了大堂,身后还跟着两个提着灯笼的美婢。
“先起来吧,你是九弟身边人,真有什么错处让他处置便是,先说发生了什么。”
范渊也不起来,将白日里与夜里发生之事一五一十说了,末了又道:“此事是小人办砸了,实不该自作聪明派丁全擅自动手,现在他人没回来,只怕是被留下了。”
“是,小人担不起。”范渊道:“只怕那小贼是故意激赤那与我们冲突,小人步步被他算计,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为张家引来大祸,只好请五郎出面……小人有罪。”
“那小贼,不是小人这个层面能够对付的,张荣枝、乔琚都不足以应付他……非是小人推诿,该有罚责绝不狡辩,只请五郎一定要重视此子,尽早扑杀。”
范渊道:“请五郎再去见一见镇守官,求他管住赤那不要乱来,再把杨慎给我们……这小子狡诈,或直接杀了也可,以免再有后患。”
“此事是小人擅自作主,请五郎……把小人交给镇守官,让他杀了小人,以消怒火。”
“当年,父亲还是金朝将领之时,金朝奸臣贾瑀杀了经略使苗公,苗公对父亲有恩,父亲遂起兵为其报仇,剖贾瑀之心肝以祭苗公……这段往事你也知道。”
张弘道站起身,道:“那你便该知道,我张家不是担不起事的门户。”
“我知道,但你也说了,杨慎……不管他叫什么吧,他不是你这种小小的经历能对付的。此事要怪,就怪我张家给你的权职不够。”
张弘道上前扶起他,又道:“额日敦巴日要的不是你的性命,他是要分润亳州的赋税,此事我去与他周旋,实在不行就拖一拖等父亲从开封回来。总之,你担不起,我担。你为张家办事勤勤恳恳,出了岔子,我却只会怪你,那我算什么?”
过程中低声下气,对他而言实有些屈辱,但整件事暂时还未脱离出他的掌控。
额日敦巴日不像其儿子那么蠢,他很可能早知道是宋人细作在上窜下跳,甚至可能故意放任细作制造冲突,借此拿把柄以对张家敲骨吸髓。简单来说,额日敦巴日要的是不是搞倒张家,至于搞倒忽必烈对他而言那就更远了,他要的是张家多分润利益。
张家当然遭到了莫大的损失,但这种时局之下,就当是花钱买平安了。
他一松口,额日敦巴日马上就表态会管住儿子,并把那个化名杨慎的细作交出来。
这巴音是个蒙古百夫长,长高八尺,体壮如墙,领了命令当即就带了三十余人气势汹汹而去……
张弘道出门时,另有一队马车从张家驰出,又有百人队卫执着兵器跟上。
范渊则骑马跟着张延雄身边。
范渊把事情说了,又道:“是我办砸了差事啊,让一小贼离间了我们与镇守官家里。如今五郎已出面解决,但我们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你也知道,赤那……”
听到“赤那”这名字,张延雄重重哼了一声。
“该是如此。”张延雄道:“当时合该让大姐儿与九郎一道去保州,不然终日被那蠢货盯着,让人烦躁死了。”
“何不把二姐儿也带上?”
“是啊,有脑子的人不可怕,就被没怕,”
马车里,张文静正与身边的小婢女说话。
“大姐儿这般漂亮,难怪有许多人要来抢。”
张文静说着,稍稍掀了车帘望去,只觉离了亳州城,自在了许多……
与此同时,亳州城中,巴音一脚踹开了李瑕所住的院子大门,大喝道:“把那宋人细作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