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战之中,陆凤台透过牢门看到聂仲由提着一颗头颅向这边大步而来,威风凛凛。
陆凤台知道聂仲由狠辣,但绝没到这么狠辣的地步,没想到今日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来。
接着,一声大吼传来。
牢外,刘金锁、林子领着十余名禁军冲上,遇到张家护卫就砍。刘金锁大呼小叫,长枪左支右冲,煞是生猛。
但院子中的庐州军却是把聂仲由包围起来,面面相觑着,既不听从聂仲由的吩咐,也不敢动手。
陆凤台终于反应过来,喝令外面的庐州军捉拿张家护卫。
何定一死,既有禁军威摄,又有都头镇场,都衙内的士卒终于听令,形势稳定下来。
陆凤台喘着气,却是第一时间奔到聂仲由面前,吼道:“你疯了?!你怎么敢杀我的统领……”
陆凤台沉默片刻。
那就已是无关国事,说明何定只想讨好张家了。
“这里有你在、城外军营还有统制在,杀一个统领怎会生变?”聂仲由道:“此事我与李瑕事先都分析过了。”
陆凤台转头看去,只见那年轻人正拿布仔细擦着剑上的血,一边与被摁住的张家护卫说话。
“这些北面来的蒙人护卫审一审,我们带走一两个熟悉北面情况的,剩下的交给陆都头吧。我刚问了,都是些奴隶。”
李瑕道:“那蒙人在哪里住的?住所里还有没有他带来的人,派人去杀干净或控制起来。免得我们才过淮河,北边就得到消息。”
李瑕一指何定的人头,又道:“陆都头,把你这位上司的心腹除掉,把兵士控制一下,局面也控制一下。”
聂仲由难得笑了笑,把手里的头颅交给别人,伸手替他包扎。
“哪里?”
陆凤台默然了一会,啐了一口血痰在地上。“刚才李瑕都说过了,你还要怎么收场。”聂仲由道:“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就说临安府来的禁军把你的统领做了、把汉奸杀了,你也没办法。”
“我没办法和统制、节使交代。”
“为什么?”
陆凤台又是愣了愣,忽觉得有些泄气……
次日,淮西制置副使兼庐州团练使袁玠回到了庐州城。
袁玠时年不到五十岁,美姿容,颇俱威仪,往上首一坐,那高官气势就令人心折。
陆凤台连忙行礼,作惶恐状,禀道:“北面张家派了一人来,名叫张荣枝。此人要求何统领替他搜查几个大理逃犯。何统领于是差遣我去办,并告诉我,这是节使你的意思……”
“是。”陆凤台道:“恰好有一队禁军因公差路过庐州,为首者乃禁军殿前司都虞侯聂仲由,聂仲由听闻此事,斩杀张荣枝与何统领。”
陆凤台道:“混乱中,卑职也受了伤,实在是阻拦不住。而且,那聂仲由拿出手令,似乎来头不小,他这趟公差,原是奉了朝中……贾枢相之命。”
他捻须沉吟着,到最后仿佛是忍无可忍,遂当着下属的面冷哼一声、骂了一句。
换作往昔,陆凤台哪怕只是远远地望上袁玠一眼,也会被袁节使这刚正不阿的气度所折服。
聂仲由给的消息、李瑕作了分析……这位袁节使让何定搜捕高长寿交给蒙人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只要事闹大了、人已经死了,他还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反正,事发之时他袁节使又不在庐州,怎样都与他无关;反正,他准备调去江南了,淮西如何也与他无关。
耳边,只听袁玠掩太息以长叹,带着忧国忧民地语调道:“此事,如实上奏吧,下有将士勾结外寇、上有权奸肆意妄行,国事奈何啊,奈何……既然何定已死,你办事素来得力,老夫有意替你奏请这统领一职,你可愿意?”
陆凤台慌忙跪下,在地上重重一磕,再抬起头来,已是满面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