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长林慢条斯理地把牙刷塞进嘴里,再把贺迟从洗手间推出去。手臂上下移动,他注视着镜中自己,感觉数百年间建立起的信念正在被摧毁殆尽。
这个世界上,神真的存在吗?罹难之际在心底拼命呼喊求救,真的能够得到回应吗?
如果能够,那为什么当年他仍在跌跌撞撞少年时,日夜祈求能够得到救赎,神却不曾理会?如果不能够,又为什么两次出手帮他化险为夷。
眷顾和庇佑这玩意儿,难不成还要看神的心情?心情好了救上一两个人,心情不好,就冷眼旁观。
郗长林的情绪渐渐变得复杂,在内心深处勾勒出了一个有些傻缺的神的模样——世人苦苦哀求时置之不理,可一旦曾经的信徒远去,又跟在人家屁股后面一次又一次出手援助,企图把他拉回自己的阵营。
又或者说得更准确一些,这不是傻缺,应该叫做幼稚别扭、小孩子脾气,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就像一个不懂得如何准确表达自己情感的少年,分明喜欢着某位姑娘,却用言语讽刺和打闹吵架去吸引她的目光。当那位姑娘真的被他推远了,才开始着急。
青年没忍住“啧”了一声。
高高在上的那位竟然存在着如此缺陷,那么成神的标准是什么?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那个潜力去和他平起平坐?
郗长林心念转动,探知到他内心波动的系统不明所以地冒头,却没得到理会。
不过,如果系统知道了郗长林想法的跳跃程度,估计要被吓得半死,毕竟他是一名忠诚的员工。
心情逐渐平复,郗长林丢掉牙刷漱完口,拉开干湿隔离的门,慢条斯理地放出一浴缸水,泡起澡来。
早上被贺迟弄出的一身痕迹没有消退的迹象,而腰间新添的那道,比之前在化妆间查看的时候,颜色更深了些。
洗手间的门被敲了两下,随之响起贺迟的声音:“郗喵,我能进来吗?”
郗长林伸手在水面拨了两下,清泠水声响动之间,漫不经心地开口:“隔壁又不是没有洗手间。”
“隔壁没有你。”贺迟道,“我进来了?”
“原来是小四十五寂寞了呀。”郗长林拖长语调,声音带笑,没说拒绝也没说同意。
洗手间的门没反锁,门把手一拧就开,贺迟一身白衬衫走进来,湛蓝的眼眸弯起,温声说:“郗喵,纳小妾都纳到第四十多房,你不担心身体会吃不消?”
“担心啊,怎么会不担心。”郗长林双手掬水又任其哗啦流走,脑袋一本正经胡乱点着,“所以我不想你进来嘛,谁知道你会不会对我做什么奇怪的事。”
“你觉得我会对你做什么?”贺迟挑眉,隔着隔离门上的水雾,撇下眸光凝视坐在浴缸里的人,他手里拿着一瓶跌打损伤喷雾,明显是进来给里头的人上药的。
这话问完,贺迟立即压低声线,笑了一声,又说:“或者……其实是你在期待我对你做些什么。”
郗长林仍旧在玩水,头也不抬:“你如果想对我做什么,那不是轻而易举?我又不会反抗。”
“是是是,你当然不会反抗。”贺迟将手里的喷雾放在洗手台上,从牙刷杯中取出自己的那只,润湿过后挤上牙膏,“因为你知道我不会在这时候对你做某些事情。”
“我明天没有事情的呀,除了接着去关家新宅调查,所以迟迟你可以对我为所欲为,我不介意的哟。”郗长林撑起身来,从浴缸彼端爬到此端,抬手擦去隔离门上的水雾,就着半跪的姿势,仰起头笑眯眯地望向贺迟。
后者的手不着痕迹颤抖了一下,随即眯起眼睛,“然后做到一半的时候,emi把亲子鉴定结果发过来,你毫不犹豫翻身就走,去处理正事?”
郗长林没忍住大笑出声,撑在玻璃上的手滑下去,上半身没入水中,溅出不小的水花。肩膀不住耸动的同时,他声音亦带颤:“于是某位贺姓男子自此一蹶不振,投资某知名男科医院,企图重振雄风。”
贺迟平平一“啧”,一手拿着挤好牙膏的牙刷,另一只手隔着玻璃,在郗长林脑袋上狠狠敲了两下。
郗长林对他弯起眼睛。
贺迟转回身去刷牙,郗长林也缩回之前的位置。
一时之间气氛和谐得过分,不过几分钟后,郗长林心里却生出一丁点儿别扭。
他手在水里搅了搅,稍微抬高音量,喊了声隔离玻璃外把牙刷丢入杯中的人,然后说:“我想了想,不管br那边开出的合同如何,都要过去。”
“带资过去怎么样,成立工作室,挂到br名下,实际是合作关系。”贺迟显然经过深思熟虑。
“就算资金够,但我没有资历,招不到什么人的。”郗长林的爪子在水面上又动了两下。
贺迟:“谁说要对外招人了?”
“迟迟,不管你在计划什么,我都不会同意。”郗长林一愣,片刻后撩起眼皮,跟条鱼似的游移过去,一脸严肃地看向贺迟。
“那你打算怎么做?你作为艺人空降过去,关植安排给你的经纪人是业内顶级,资源也是一等一,这样会让你在br受到排挤,短期内很难站住脚。”贺迟的神情亦认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