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凤凰一族的核心领地内,由世间难寻的凤栖梧铺成的地板上,火红裙摆就如同点缀其上的一团烈火。
南浔站在中央,例行向正在闭关的父母汇报近况。
“爹、娘,我近日修炼进入瓶颈,故而在寻求其他方法。”
里面传来悠悠叹息:“你应当知晓这仙界资源有限,无数双眼睛在虎视眈眈。若你出岔子,凤凰一族将会被吞噬殆尽,那些附属也会是最先反噬的。”
“放心,女儿从不曾懈怠。必不会给任何敌人可乘之机。”
“可惜,万年前鼎盛时期风光太甚挥霍过多气运,如今子嗣凋零,竟无一人可辅佐你,要你单打独斗,统领全族。”
“旁人再觊觎又有何用,只要我足够强大,就没人敢伸出爪子。”
南浔的眼眸中满是昂扬自信,空旷大殿上,她即使孤身一人,威势也不减,已然是一个合格的强大继承人的模样。
在闭关的两位也因此放下心来。
她又同他们说了几句,然后就告退离开。
对于修炼,她心中早有成算,就算一时陷入瓶颈也无所谓,她会让这个世界如她所想、跌宕起伏。
试炼任务平平淡淡过去可不是她的风格。
更何况,还多出来个有趣的变数——商错。
“真不知道公主为何收留这个凡人。”
“脸蛋好看吧,那凡人确实生了副好样貌,而且,我还从未见过那样漂亮的眼睛呢。”
“再好看又如何,真是不自量力,而且没点眼力见,居然害公主和宿晏仙君争吵。”
“他难道不知道他们有多么相爱么,即使一时吵架,也肯定没他的机会。”
“就是,真不知道他要死皮赖脸待在这多久。”
那些交谈根本没有避着商错的打算,无论他走到哪儿都能听到。
有些是故意说给他听,有些则是交谈时看见他也没个收敛,仙人的傲慢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即使被嘱咐说要保护他、好好照顾他,他们也是不上心的,尽是鄙夷和瞧不起。
他们都将他视为想要攀附的心机深沉之辈,而且觉得都是因为他,那对众所周知的爱侣才会吵架。
商错同样认为是自己的错,所以他尽量不去找南浔,也不给她添麻烦。
他一个人族在仙界生存处处不便,无论是在吃食上还是生活环境上都堪称恶劣。
那些小仙有些是看不惯他,有些则是被宿晏买通,总阳奉阴违苛待他。
几天下来,伤势不仅没有痊愈的迹象,反而还愈发严重了起来。
即使再强健的身体都经不起这样折腾,但商错还是默默忍受,只有在难受到特别受不了的时候,才会强撑着出去透透气。
但这次运气不好,又遇上了不知道是哪位的仙人。
南浔追求者甚众,白风遥也是追求者之一,得知消息好几天才敢趁南浔不在跑过来。
“你就是那个凡人?”
他看着静静靠在亭子旁的青年,不可否认他的容貌之盛的确超出了他的想象。
简直、简直不像个凡人。
从情敌的角度上来说,他即使面色苍白像要随时死去一样都没让姿容残损半分,反而更多了破碎感。
他就是这样勾引住尊上的?
白风遥眸中浮起妒意,他身为凤凰附属族,近水楼台都没有和公主交谈的机会,他又凭什么住进鸾殿?
甚至还敢无视他。
“为什么不回答我,凡人。”
一口一个轻贱鄙夷的凡人,商错更不想搭理他,还有一个原因是他已经没了站起来的力气。
全身都很疼,明明鸾殿里四季如春,他却觉得不停有冷风往他身体里钻,冷得发抖。
醒来以后他遭受的就全是恶意,只有那一个人待他温柔,也只有她会柔声细语同他说话,没有任何仙人架子。
他……好想她。
商错又没忍住出神,但这态度无疑激怒了白风遥。
“我问你话呢!”
无形的威压让他瞬间喘不过气,捂着胸口,另一只手则是死死按在玉石所制的栏杆上,手指比那玉更细腻莹润。
其余仙人看到,却并不动,毕竟只要没有生命危险,他们就并不算违背公主的吩咐。
不屑的视线从四面八方汇集,所有人都觉得他该受这些惩罚。
妄图攀附不该碰的人,就是他的罪,而那位居然真的被他引诱对他另眼相待,则是他最大的罪过。
白风遥看到他这样的姿态居然显得更惹人怜,气得一掌就将他挥倒在地,居高临下俯视他:
“你应该知道知道教训,也要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别想妄图勾引公主。”
“我没有勾引!我和她清清白白。”
“你说没有就没有吗,那你为什么要赖在这里,不滚回你的人间界。”
“好,我会去说,我会离开。”
“哦?”白风遥挑眉,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行啊,要是被我知道你没说,你不会想知道下场。”
他又和其他人一起贬低了他几句,临走前还故意用仙力使他旧伤复发,伤上加伤。
商错的身体已经快到承受边缘,他们走后许久才依靠着微薄的灵气恢复一些意识。
在这仙界,谁都能欺负他、贬低他,遭受过太多次这样的对待,商错心中空有愤懑,却完全做不到反抗。
哪里都痛,心里更加难受,可是他不想和南浔说这些,因为不想被认为是告状又或是其他什么。
艰难撑起身体走回去,商错甚至撞上了谁都没意识到,只以为又要被毫不留情斥责。
直到熟悉的木与花草香被感受到,他才不可置信努力睁眼,险些栽倒之前他立刻被拥住。
那怀抱温暖得险些让他落泪。
因为她的到来,所以这些天遭受的所有对待似乎都没那么痛苦难受了。
他对她的依赖正在逐渐增长,对方简直就是这灰暗世界里的唯一一抹亮色。
“怎么回事?你的伤还没好?”
其他人心下一抖,纷纷害怕他告状,但商错什么都没说,缓缓摇头:
“没事的,尊上,大概是仙界不适合凡人生存。”
“什么尊上,都说过了可以直接唤我南浔。”
这话一出,各种嫉妒和仇视的视线又集中在他身上,但他居然感到了畸形的快意。
她只对他这样特殊,而那些人,因为没有得到这样的对待而嫉妒他。
快意过后,则是莫名的委屈和酸涩。
商错死倔,不想让那些家伙觉得他就是故意攀附她、对她卖可怜博同情的心机之徒,因此绝口不提之前所受的对待。
他强忍千疮百孔的疼痛,小心翼翼拉住她衣袖,光是这样就让他觉得满足不已。
“南浔……”他呼唤着她的名字,心脏柔软,就像是被泡进温水里。
“嗯,你想起之前的记忆了吗?”
“没有,但那些应该不重要。”
商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面对那些仙人时根本没有惧怕,就像他曾经是俯视他们的一员一样,但事实就是他确实只是一个凡人。
连触碰她都不配的凡人。
他失落间又想起自己刚刚答应了别人什么,即使不舍,他还是开口:
“南浔,我不想在这里了,你……送我离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