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没错，顾兆是个穿越男。
半个多月前，顾兆大四进了一家不错公司当实习生，他学是化工，学校专业算是响当当，就业前景也好，不过班里大多数同学不急着工作，选择读研深造。
顾兆一个孤儿，上大学还是靠助学贷款，尽早工作尽早赚钱，还完贷款，干个几年，再攒上一笔钱，想考研了，大概率是找个房价不高小城市，买个院子，干点闲活，养条狗就成了。
这就是顾兆对未来规划。
没有另一半影子。
然后顾兆就穿了。
他跟着带他师傅进厂，厂子发生爆炸，当时人意识就没了，醒来就在这个历史书上没有朝代——大历朝。
公司给赔偿金应该够还助学贷款。
顾兆想完，也没什么遗憾，思考起现状。他脑中多了这具身体记忆，所以适应很快，身体和他同名同姓，也叫顾兆。
这个顾兆家住东坪村，年十六，下面有两个弟弟，一个六岁，一个三岁，继母后娘如今还怀着六七个月身孕。
顾兆穿过来，这具身体得了风寒，他以为这小孩是这么没，还想怪可怜，可在床上躺了三天，记忆越来越多，越来越深，就知道这顾兆也不是个好。
这顾兆竟然有上一辈子记忆。
上一辈子，这顾兆从十二岁开始考秀才，屡次不中，家里实在供不起，继母就劝说不要考了，他爹听了也觉得顾兆指望不上，断了供读钱。
可顾兆从小读书，根本干不了庄稼地里活，也瞧不起地里泥腿子，十八岁时一咬牙，主动去西坪村黎大家自荐，当了黎周周上门婿。
这顾兆本身看不上黎周周，嫌弃黎周周年纪大，又不美貌，心里一边恶心，一边用着黎家钱财，二十三岁时勉强中了秀才，二十八岁中举，之后就是渣男陈世美路线了。
高中后被富户乡绅榜下捉婿，另娶乡绅女儿……黎周周带着哥儿寻夫，被当了县令顾兆在返乡途中杀害了，黄土一抔，连个碑都没有。
十几年后，原身因为和岳父勾结鱼肉百姓祸害一方，被砍头。
没成想，这样人渣竟然重新活了。重活一次，原身丝毫悔过忏意也无，只想着加快进度，在顾父提出断了供读银钱这年秋天，早了两年，去了西坪村黎家自荐入赘。
会得风寒，也是因为原身记仇继母，觉得顾父断他科举之路，逼他不得不去当赘婿，全然是继母害。
因此在上了黎家后，原身冒着小雨故意去地里干活，想给继母落下个苛待继子恶名，只是没料到，如今这身子骨单薄，直接风寒，也没料到另一个灵魂会占据。
顾兆记忆捋顺，前因后果清楚，对原身恶行不耻，本想着去黎家退亲说清楚，倒不是赘婿丢不丢面问题，而是他对哥儿避之不及。
他倒是个gay，喜欢男，可——
见过村里哥儿，一团稚气，擦粉戴花，十四五初中生。
顾兆：……
那就是打死也不能这么干。
顾兆身体养差不多，就想去西坪村黎家，出发时听到一些背着他嚼舌根村里人，见了他便纷纷停下不说了，只是瞧热闹目光。
等到了西坪村，一见黎周周，顾兆一眼就陷进去了。
光棍二十二年，从未动过心，这次真栽了。
原身对黎周周厌恶之极，加上时间久远，记忆中黎周周面容模糊，只是个符号。
如今顾兆看到是十九岁黎周周，肤色健康，身材高挑，眉眼清秀，双眸明亮，唇略微薄薄，鼻梁挺拔秀丽，一身农家窄袖口衣服，衬腰细腿长漂亮耀眼。
顾兆当场就忘了来意，进了院子讨了碗水，说自己身体养好了，可以随时上门——
回到东坪村，顾兆对周周上了心，不用费心打听就知道周周事了。之前背着他嚼舌根妇人，就是笑话嘲笑看周周热闹。
顾兆本来就喜欢男，这副身体样貌和他差不离，在大学时就有学弟要他联络方式。可顾兆骨子里传统，法律是不能领证，但在他观念中，两个人喜欢了在一起了，就是要郑重，不能轻易说分开。
以后要过一辈子。
这种观念一提，吓跑一片小学弟。
神经病啊，人家就想谈个恋爱，没想到你长得挺新时代洋气帅哥，怎么骨子里这么守旧？
到了大历，倒是一切都安排好了。
命运馈赠。
纸糊窗户，月光朦胧透进来，顾兆抬头，隐约认出周周下巴位置，下颌线十分漂亮，情不自禁亲了口。
睡着黎周周也不忘妻子责任，拍了拍怀里漂亮小相公背。
顾兆：……
他如今十六，古人说虚岁，实则也就十五岁，原身又不爱干农活，以前能避就避，真是五谷不分四体不勤，导致身板单薄，弱不禁风，现在身高不过一米七四、五左右。
这身体相貌和他十分相似，底子也不差，养一下好好锻炼应该大差不差吧？
他上大学时，身高可是有一米八七。
想到这儿，顾兆便安心入睡，早睡长高。
第二天，鸡鸣第一声，外头天还没亮。
黎周周就醒来了，轻手轻脚揭开被子，看了眼相公。相公可真好看，又白又软，就跟元宵时吃糯米圆子一样。
看了好一会，黎周周不自知脸上都带着笑，穿好了衣服，拢了把头发，用木簪子别着成了发髻，将相公衣服叠好了，放在他睡位置，被子盖着，等相公起来穿衣服也不会冷着。
做完这一切才往出走，带上了门。
黎周周先是冷水洗了手脸，一下子人精神了，灶膛生火，锅里添水，今天多抓了把杂粮，小米豆子白米淘洗干净下锅，添了根硬柴火，擦擦手，开始和面。
爹今天要去劁猪，走远路，路上要带着干粮，今晚不回来住外面，吃也要带够了，饼好带，昨天剩馒头当早饭吃。
黎周周手脚麻利和好了面团，醒面时，灶膛大锅烧开，掀开锅盖，杂粮粥咕嘟咕嘟，用木勺划拉两下，盖子浅浅搭着，小火慢慢煮，一会熬米油出来就香了。
开了菜坛子，捞出半根萝卜，成亲时剩下猪肉还剩巴掌大，也幸好天气冷能放，不过再搁下去就要坏了。
黎周周操刀，手法熟练分了肥瘦。
相公好像不爱吃太肥腻。
萝卜切丁，猪肉切片。黎周周擦擦手，去后院鸡圈摸了两个鸡蛋，想着给爹和相公补补，爹外出辛苦，相公还在读书长个子。
可黎周周想到昨天早上，相公那个鸡蛋愣是分了一半给他，他不要，相公当着爹面，举着喂他。
黎周周脸一红，还是多摸了一个鸡蛋。
倒不是不想相公和他亲密，而是半个鸡蛋相公吃不好。
他心里生出丝丝甜蜜来，从小吃惯了苦，以前在老屋里，鸡蛋三叔能吃，二叔家儿子也能吃，唯独他没有，委屈也没用，谁让他是个哥儿。
可如今成了亲，一个鸡蛋，相公分了一半给他吃，黎周周就体会到被人偏心滋味了，真好。
杂粮粥熬好了，黎周周麻利盛到粥盆，刷洗干净锅，放在后灶，柴火往里灶捅了捅，有了余热，重新添了水，洗干净三颗鸡蛋放锅里，上面搭着蒸屉，粥盆放上面，还有昨天剩下两个馒头。
这样一会爹和相公起来，粥是热，底下鸡蛋也煮好了，还能用煮鸡蛋热水擦洗脸。
做完这一切，擦手，醒好面团开始揪剂子擀成饼。
前头灶头搭锅，刷上一层薄薄猪油，没刷太多，天气冷，这猪油刷多了饼凉了会腻不好吃，一张张巴掌大圆面饼贴上去，小火开始烙饼。
黎周周常年干，直接上手翻面。
屋里炕上，顾兆醒来一摸旁边位置，是他衣服，叠整齐还有温度，不由心里一软。
从小到大，孤儿顾兆，还从未有人这样待他。
黎周周这样好，上辈子原身怎么会如此混账王八蛋。
顾兆骂了一通顾兆后，神清气爽起床，一出门，天还是麻麻亮，十一月秋天，这天估摸着也就六点多点。
“烫不烫？”顾兆进了灶房就看到周周伸手在锅里翻饼。
黎周周被背后声吓了跳，一看是相公，松了下来，说：“不烫。”他手上一一翻着饼，嘴上说：“相公你怎么不多睡会？你等等，后面锅里鸡蛋煮差不多了，热水也好了。”
饼翻完了，擦了擦手，黎周周往后头灶台去，手就被相公握住了。
“相公？”
顾兆摸了下，周周指头泛着红，“还说不烫，都红了。”
“我习惯了。”黎周周不觉得烫，这点烫没什么。
顾兆一听，低头垂眼，望着周周指尖，而后再抬头看周周，用一双眼可怜巴巴攻击，软着声说：“好疼。”
黎周周顿时指尖发麻，手脚都不知道放哪里了。
相公这么一看他，可怜巴巴，他就没办法了。
“我、我知道了，相公我以后不上手了。”黎周周保证。
顾兆嗯了声，依旧维持着状态，卖点茶艺说：“我信周周。”
黎周周立马羞红了耳朵，被相公抚摸指尖都酥酥麻麻起来，心口滚烫，抽了手，赶紧去忙活。顾兆在旁边搭把手，端着洗漱木盆，笑眉眼弯弯侧着看周周端铁锅，盛热水。
“我给爹端过去。”顾兆说。
黎周周被相公看耳垂都烧红了，不敢抬头，说：“好。”
顾兆端着装着热水木盆出了灶房，原本‘楚楚可怜’变成了眼底带着笑意。
装可怜这套还是好用。
周周就吃他这一套。
顾兆自半月前第一次上黎家门，一眼看到黎周周陷进去，黎周周对顾兆又何尝不是？
黎周周是个哥儿，被村里人嫌弃羞辱样貌，审美自带偏了，不喜欢自己这样，觉得太男人了。到了招婿，想着爹都出了本了，那当然要找个合心意，最主要是黎周周心里堵着一口气，就要找个‘好’。
至于这个好，是怎么个好。
黎周周最初也没主意，只是想他就算不成亲，也不要招看不起他心思坏，嘲笑他就算了，爹也挺不起腰板。
可第一次见到了顾兆，黎周周想，这人真俊，比哥儿还好看。
是他想长成模样。
顾兆当然知道周周喜欢他脸，第一次用脸装可怜，还是洞房那晚，周周明明紧张，硬邦邦坐着，嘴上说要行夫妻之礼，看似主导地位。
实则周周也是害怕。
顾兆看出来了，当即装了个可怜卖萌，瞬间紧绷气氛就消散了。
有一就有二，后来顾兆用更熟练了。
夫夫之间情趣嘛。
要什么脸面，他家周周喜欢就好了。
黎大也起来了，穿着窄袖口夹衣短打，今日外出，已经整理好了褡裢，一头口袋放劁猪杀猪用刀具，一头放水、干粮，搭在肩膀上方便行走。
看到哥婿顾兆端着热水盆过来，黎大面上不显，心里实则是满意，这个哥婿虽说身板太单薄瘦弱了些，但这几天下来，对周周是真心实意。
洗漱过。
刷牙是用柳树枝多刷几遍，顾兆多刷了会，牙齿清洁也可以沾粗盐，但黎家底子再不错也是相对于整个西坪村，哪里舍得使粗盐刷牙。
倒是有牙粉，镇上县府有卖，不过他陪嫁就两套衣服一床被褥。
一铜板也没。顾兆两手空空，没那么多要求。
堂屋桌上。
竹编箩筐整整齐齐码着刚出炉饼子，饼子外皮略微泛黄，冒着热气。一盆温热刚好入口杂粮粥，今天粥稠了些，一大粗碗酸萝卜丁炒猪肉。
黎大从外头进来，见周周用筷子夹着饼往袋子装。
以前周周都是用手，怎么今个儿用起了筷子？
“四个饼就成，我晚上跟朱老四喝一个。”黎大说。他在十里村也有认识人，今晚就借住朱老四家，到时候猪下水带过去能炒上两盘菜，也不算空手。
黎周周给干净棉布袋子装好了饼，口包好了，这才放进爹褡裢口袋内，还有灌好水水壶。
“周周，饼不烫了，你尝，好吃。”顾兆掰了一半饼递过去。
黎周周接手，捧着半块饼觉得格外好吃。
早饭吃完，天刚亮，黎大背着褡裢出了村，才想起来刚周周用筷子夹饼事，还有哥婿顾兆说饼不烫，黎大虽搞不清内情，只是看着田间那头火红火红日头。
觉得这日子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