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妄渊不想让宿问清留在天岚派,打从看清白燕山这个人的尿.性时他就计划着有朝一日带着人彻底离开,谁知白燕山还挺“知趣”,竟然将他拿来封印灭灵君的那滴心头血取了,虽然禁锢本源之力让他有些痛苦,但白燕山送上门的机会,不用简直浪费。
谁知啊……他嘴仗都没开打,宿问清就大彻大悟。
这算心疼我吧?是吧是吧?柳妄渊面上苍白虚弱,心里何等得意常人难以想象。
其实不全是为了他。
宿问清只是在极度心痛跟失望的那一刻灵台通透,他这近千年的守护跟庇佑,表面的和平之下滋生了太多的阴谋诡谲,有些东西是他看不清,是他以为六界安定便能万事万物心存感激,这样哪怕修为尽毁也算不枉,直到此刻,他也不后悔追随天岚派千年,不后悔以一己之力封印灭灵君,只是怅然,怅然天道常在,但人心不古。
宿问清觉得是时候离开了,他行至今日,问心无愧。
天灵体他不会交出去,不管鬼佬跟平天老祖如何诡辩,他是个人,不是所谓的以人载器!
朗樾曾经是一柄守护之剑,如今却染上了几分杀伐气息,它立于宿问清面前,不多时焚骸轻轻靠过来,剑身稍前,像是将它护着一般。
“魔尊,你背叛魔界,可知后果?”平天老祖脸色极度阴沉,眼瞅着那张人皮就要因为这夸张的表情跌落下来。
“本座竟不知你什么时候可以代表魔界了?”瞭望首轻哼一声,眼角眉梢都是轻蔑,修真界以强者为尊,魔界更是,他虽然不是忘渊帝的对手,但是剩余几个魔尊要么平手要么被他按在地上,哪里轮得到一个马上就要入土的老东西来对他加以指责?
“瞭望首!”
“闭嘴吧。”瞭望首挠了挠耳朵,眼神冰冷下来,“本座虽不知天灵体到底是何用处,但你千年前就让你的徒子徒孙说着你已于魔界的枯蔼山羽化,结果假死,如今出来,为的就是仙君身上的这副天灵体吧?老家伙,魔界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够了!!!”鬼佬猛地一声怒吼,指向宿问清等人:“擎天结界即将大开,在座诸位若不想死于异界生灵之手,今日就抓住宿问清!只要祭出他,大家便不必日日受神魂撕裂之苦!”
话音刚落,第一个上前的是百刀门主。
汉子咽了咽口水,神色透着几分心虚,却在看到宿问清时眼底闪现过奇异的色彩,他真的不能再祭出神魂了,否则这辈子都要停止于这个境界再无突破,问清仙君是护佑了众生,可是……可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百刀门主被死期催促着,他还没有成为名声响彻六界的大能,还没有将百刀门发扬光大,怎么能死在这里?!
“宿问清!”既然此人已经自称不再是仙君,那么百刀门主觉得也不必客气,“只要你一人便可拯救六界苍生,你何苦……”
话没说完,焚骸就猛地扬起一道剑光,不夸张地说,差点儿将百刀门主的脸皮削下来。
忘渊帝装虚弱装得很像,他比宿问清高着半个头,这么挂在青年身上时格外的舒服,像是没骨头似的,他看向百刀门主,凉凉开口:“我家道侣拯救六界拯救得少了?如今也该六界还他一些恩情了。”
说完,焚骸剑光大盛。
“不好!他们要走!”平天老祖爆喝一声。
如同某种信号,鬼界跟妖界同时出手,紧随其后的是些人修,无一例外,都是用神魂修补结界快要修补疯了的人,他们爱惜自己超过所谓的天地正道,既然宿问清一人便可解燃眉之急,何必拉着大家共沉沦?
一时间各种攻击法阵朝宿问清等人涌去,柳妄渊一边跟着后撤一边晃动本源之力上的禁制,力求汇聚灵力撕裂开一个时空,方便自己人逃走。
啧……忘渊帝看向奋力回击的瞭望首跟金远则等人,心里骂了句麻烦,但神色却温和了一些。
这世间污秽,但总有一些人跳出来,告诉你所作所为绝非白费,让人想要心肝变黑都黑不彻底。
看宿问清用劲灵巧,灵力恍如骤然绽开的花朵,将扑面而来的困网碾成粉末,柳妄渊勾唇浅笑,丝毫不在意他们正在逃命,而是凑到宿问清耳畔,低声道:“我竟从来都不知道,问清除了剑法高超,对阵法也颇有研究。”
宿问清一个手抖,差点儿点错一个新生法阵的生门。
“帝尊!”宿问清低斥,换成别人他早一朗樾抽上去了,但对着柳妄渊实在没脾气。
“惊、伤在左,前为乾,后为震,自然转之,不留余地。”柳妄渊的语气倏然严肃,他从后揽住宿问清,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教他如何让眼前的防御阵法发挥最大的功效,与此同时,身后的时空开始撕裂出一条缝隙。
瞭望首原本看他们这样看得心肺疼,谁知缝隙就在他身后,他刚捏诀挥退平天老祖的一个法器,下一秒后脚跟没入缝隙,整个人像是被吸进去的,“哎?”瞭望首只来得及发出一个感叹词,就跌入缝隙不见了踪影。
其他魔族:“……”
“愣着做什么?”柳妄渊保持着抱住宿问清的姿势,提醒金远则等人:“六界之内闻讯赶来的人只会越来越多,本尊现在使不出全部的本源之力,抓紧。”
“帝尊跟仙君先请!”金远则意在断后。
柳妄渊却是轻轻一挥袖,保护他们的这些人就跟滚饺子似的入了缝隙。
“留下宿问清!!!”平天爆喝。
两成本源之力,灵力也能稍加使用一些,柳妄渊猛地握住焚骸,使出了一招“万物凋零”。
这本是焚骸杀意浓郁,他为了抑制剑灵秉性所创的剑法,意在“舒缓随和”,不再是“流血千里”,但未曾想吸收灵力生机的特质反而让焚骸愈加放肆,焚骸有自主意识,它许是直接斩杀累了,见柳妄渊给它找来这么个好玩的,大感兴趣。
第一次使出“万物凋零”,岐麓山方圆百里草木枯萎,生灵皆亡,缓了整整三百年才缓和过来,当时忘渊帝看着眼前的一片萧瑟,难得无语,心想得亏焚骸主杀戮,生性如此,不系因果,否则这些孽障落在他身上,他必定要打断焚骸重炼。
而如今是对方纠缠不休在前。
一抹红光自.焚骸剑身上荡开,借助宿问清的阵法不断化形,转瞬间就汇聚成漫天红雨。
在柳妄渊将宿问清往怀中一揽的同时,红雨飘然落下,看起来没什么杀伤力,似乎还很美。
可被剑意沾上的那一刻,体内灵力倒行澎湃,逆生机之所往,斩修为之所向,整个人像是被颠倒了个儿,天地不再是容身之地,而是施压排挤的利器。
一位鬼修可能觉得忘渊帝给他放烟花玩呢,毫不犹豫地冲进红雨中,可不足一息,整个鬼就“扑通”跪地,抖得不能自持,肉眼可见的苍老衰败,很快倒下,气绝而亡。
“别进去!”平天老祖大喊。
忘渊帝还在缝隙门口嘴欠:“进来玩啊。”
平天气得牙痒痒,柳妄渊明明都被封印了本源之力,为何还能这般强悍?!
废话,他们虽然给那滴心头血下了禁锢,但禁锢是谁下的?白燕山,他跟忘渊帝又差着几个境界?能坚持这么久已经算忘渊帝配合了。
柳妄渊垂眸,见宿问清按住阵法的手纹丝不动,可那双平静无波的眸子里,分明有什么东西在轻轻翻搅着,可能连他自己都想不到,有朝一日会跟所护的众生针锋相对。
到此为止吧……柳妄渊忽然不忍心起来,宿问清需要一个缓解平复的时间,而不是在这里跟人以命相搏。
思此,柳妄渊猛地挥袖,红雨落势顿时迅猛敏捷,直接往人身上砸,想到刚才那名鬼修的下场,众人惊悚,纷纷祭出法器抵挡。
眼瞅着柳妄渊就要带着宿问清穿过缝隙,平天心有不甘:“陆星河!你虚空界真要袖手旁观,成为六界的罪人吗?!”
陆星河闻言法杖一挥,灵力波纹悠长绵软,但是刚碰到缝隙的那一刻,柳妄渊正好带着宿问清一步迈入。
迎上平天老祖的怒视,陆星河微一躬身,淡淡道:“不好意思,慢了一拍。”
平天老祖不死心,飞身上前希望能寻得一丝丝缝隙残留,然而什么都没有,但是紧跟着,他脖子伸得老长,将空气中仅剩的、宿问清的气息全部吸入肺中,老脸狗皮,竟然是说不出的满足。
陆星河看得真切,微微蹙眉。
刚才混战,沈江跟执法长老一动不动,沈江很想跟着师兄一起走,但是不能,倘若六界联手,其中计谋如何,他都要第一时间知道。
有帝尊护着,他们总有一日还能再见。
六界失去庇佑的这一天,忘渊帝送了众生一场凋零万物的红雨,天岚派后山寸草不生,生灵散尽,只留下天幕上一个岌岌可危的结界漏洞。
寒风过境,结界另一头的咆哮声逐渐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