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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3 章 生病(1 / 1)

“祝…小鱼。”傅辞洲轻轻念出这三个字。

“少爷,”祝余话里带了些怯懦,可是又止不住的高兴,“我其实,其实也很想你。”

本来一句让人开心的话,可是傅辞洲却听得浑身冰凉。

突然冒出来的称呼就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刀,在阳光下反射出绚丽的彩光,可是扎进肉里,顷刻间就可以要了人命。

傅辞洲没想过事情会变得这么棘手,因为他发现自己对祝余精神状态上的了解一片空白。

而更可笑的是,仅仅的零星碎片,还是经林巍的口中得知。

那一瞬间,傅辞洲仿佛又回到了七年前,自己还是那一个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会的莽撞少年。

“我昨天一夜没睡,”祝余低头在傅辞洲的颈窝里蹭了蹭,“值班室有床,但是睡不着。”

傅辞洲摸摸他的头发,忍住话里的颤音:“为什么?”

“太冷了。”祝余说。

“现在困不困?”傅辞洲又问。

祝余打了个哈欠:“困。”

傅辞洲有点心疼:“那就回屋睡觉吧。”

祝余拉着傅辞洲的手一路溜回卧室。

睡衣叠好放在枕边,他拉上窗帘,抬手脱掉自己穿着的毛衣。

“冬天就很冷,”祝余接着又去解自己的衬衫纽扣,“我都想买辆车了,从家到车里再到医院,都有暖气。”

“那怎么没有买呢?”傅辞洲偏过脸,把卧室的门给关上。

等他转身时,看到祝余正拿着睡衣发愣。

“没钱吗?”傅辞洲笑着问。

“啊?”祝余像是没有听到傅辞洲刚才的话。

“没钱买?”傅辞洲话里带笑,“小医生?”

“有钱,”祝余晃晃脑袋,兴冲冲道,“发年终奖了,过几天就去买。”

他穿好睡衣,掀被子睡觉。

“整天值班真的好累,我的导师好严,我都不敢偷懒。”

傅辞洲坐在床边,认真听着祝余的喋喋不休:“我没想到你会学医。”

毕竟对方曾经是个连医院都不愿意多待一会儿的人,傅辞洲压根没想到会在那个地方遇见祝余。

祝余拉了拉被子盖在自己胸前,看向傅辞洲时眸子亮晶晶的:“这是…”

他的话说了一半,突然停住了。

“是什么?”傅辞洲问。

祝余张了张嘴,然后闭上。

是惩罚。

“嗯?”傅辞洲用食指拨了拨祝余额前的碎发。

“少爷,”祝余从被子里伸出小拇指,轻轻钩住了对方,“我们一起睡吧?”

傅辞洲一愣,而后点头:“好。”

祝余一觉睡到下午三点,傅辞洲压根没有睡着。

他搂着祝余,借着昏暗的光线睁着眼睛看了对方三个多小时。

七年的时间并没有让对方的容貌发生太多改变,像是依旧还在当年,两人相拥而眠时,四条腿互相交叠。

傅辞洲不是个爱照照片的人,手机里拍的祝余也就那么几张。

角度没找对,拍得也不行,丑丑的,没有真人好看。

他把照印刷出来,夹在钱包里,放在桌子上。

每每一人在深夜辗转反侧,就会翻出手机里祝余的照片,在脑海中想着对方跟他闹腾的样子。

他也中途受不了,偷偷跑回南淮。

明知道对方已经离开,可是围着那个院子绕上一圈,身上好像就能沾染一些祝余的味道。

他太想祝余了,想得自己都要疯了。

傅辞洲忍不住靠近,鼻尖抵着鼻尖,感受着祝余的呼吸。

怀里是个会说话、会呼吸,会笑着叫他少爷的祝余。

“醒醒,”傅辞洲微微偏头,在祝余的唇角落上一吻,“三点了。”

“你偷亲我…”祝余眯着眼睛,笑出两道弯弯的月牙。

傅辞洲抬手按在他的眼尾,一路抚去眉梢:“可以吗?”

祝余抱住傅辞洲,把脸埋进他的怀里,“可以。”

祝余睡了一觉,感觉神清气爽。

他翻了翻手机,在确定过病人的各项数值正常后,干脆赖在被窝里不起来了。

“真的好累,”他搂着傅辞洲的腰,把自己往被子里缩,“我想再睡一会儿。”

傅辞洲由着他抱,但是还是劝道:“现在睡了,晚上就睡不着了。”

“晚上可以不睡,”祝余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从被子里窜出来,“今天除夕,我们去放河灯吧。”

“嗯,”傅辞洲摸摸祝余依旧蓬松的头发,“现在去。”

“还有糖画!”祝余像个要出门春游的小学生,兴奋地补充道,“还有米糕!”

傅辞洲手指发颤,把祝余拉进怀里紧紧抱住:“嗯,都给你买。”

“还有夏天的元洲,”祝余在傅辞洲怀里闷闷道,“夏天的元洲也很好玩,茉莉花很多,走哪都香香的…”

可是没有傅辞洲。

祝余闭了闭眼,没有继续想下去。

“我们出去玩吧,”他重新睁开眼睛,双手推了推傅辞洲的肩膀,“我明天好不容易放一天假呢。”

傅辞洲以前就惯着祝余,向来是有求必应。

现在依然是,祝余无论说什么,只要他能做的一般都会去做。

“好,出去玩。”

除夕的下午很热闹,傅辞洲和祝余一起去了很多地方。

卖糖画的老爷爷还在那儿,这么些年身体依旧硬朗。

祝余举着傅辞洲的名字,像个猫一样吃着糖画。

他的头发又细又软,搭在前额,是傅辞洲记忆里十七岁的模样。

冬天的天黑得早,刚过六点,街边的店铺就亮起了灯。

河灯因为环境问题在前几年就禁止燃放,不过元洲河上有很多装饰性的彩灯彩船,红彤彤的,晶亮一片。

河道是不能下了,桥底更别谈去了。

祝余撑着街边的石头栏杆,往外探出自己的上半身。

“爱情桥,”祝余扭头对傅辞洲说,“你命名的。”

他微仰着脸去看傅辞洲,唇角勾起,笑弯了眼睛。

“你不是说土吗?”傅辞洲站在祝余身边,小心护住他,“后来更名了,叫小鱼桥。”

“下桥打啵,”祝余一打响指,笑得有点邪,“你找的好地方。”

傅辞洲偏头吻了一下祝余的额角。

速度很快,就像是被暖风吹过,轻轻的一下,没人发现。

“哎?”祝余捂住刚才被傅辞洲贴过的地方,“你干嘛?”

他们已经不是曾经的青葱少年,男人肩上有担当,心里有柔软。

傅辞洲大大方方把他揽住,低声道:“桥上也可以。”

河灯虽然被取消了,但是街边的米糕依然香着。

傅辞洲买了几块,手上拿着,袋子里拎着,和祝余一起捧着热乎乎的米糕,在昏黄的路灯下边走边吃。

“红豆的,”祝余把自己的塞进傅辞洲手里,又从对方那里抢来一个咬过了的,“我不喜欢吃红豆的。”

傅辞洲垂眸看着自己手上的米糕,在祝余咬过的地方又咬了一口:“老板给错了。”

他记得祝余曾经说过,吃米糕不能放馅。

当时还觉得这人是个事儿逼,可是现在恨不得对方多挑点刺。

祝余:“红豆的贵一块钱。”

傅辞洲笑着看他:“那我赚了?”

祝余抿着唇,唇上似乎还沾着一点粉白。

“吃嘴上了。”傅辞洲努了努嘴。

祝余用手背擦了一下,再抬着下巴看他。

“没了。”傅辞洲笑道。

两人走在路边,影子被路灯拉长又缩短。

祝余吃完米糕空出一双手,在大衣的遮掩下悄悄拉住傅辞洲的衣摆。

傅辞洲垂下手臂,把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握进掌心。

祝余刚拿过米糕,手心里还热乎着,只是指尖还是凉的,就像是握住了一把带着寒风的露水。

他放在口袋里,小心搓了搓。

“少爷,你以后住在元洲了吗?”

“嗯,但是有工作还要往外地跑。”

“工作忙吗?”

“公司起步阶段,稍微有点忙。”

祝余低头踩着地上的砖块,手指蜷在口袋里和傅辞洲扣紧。

他穿着大衣,衣领下垂,把白皙的颈脖露在外面,看着有点冷。

“正好,我也很忙…”祝余拖着尾音,像是把话吞进嗓子里。

“但是我会经常回来,”傅辞洲偏头去看祝余垂着的睫,“我家在这儿啊。”

祝余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也抬头看向傅辞洲:“今天除夕,你不回家吗?”

傅辞洲抬手:“他们让我多陪陪你。”

祝余停下脚步,把手上的食品袋揉成一团:“你还是回家吧,不然叔叔阿姨会不高兴的。”

“没事,”傅辞洲拿过祝余手上的垃圾,随手扔进路边的垃圾桶里,“你不用在意。”

其实这么多年,傅辞洲没怎么回过家。

他对钟妍和傅延霆的怨气还没散干净,一回南淮脑子里想的都是祝余。

所以一到过年他干脆往元洲跑,就在大年初一和父母见上一面。

可是即便如此,大多也因为那些陈年旧事不欢而散。

父子俩的倔驴脾气简直就是一个模样,两人互相头铁,谁都不愿低下。

好在这么多年过去,傅延霆现在终于松口,让傅辞洲在两难之间缓了口气。

他放不下祝余,也放不下双亲。

“你回去看看奶奶吧,”祝余低头看着手机上的数据,皱眉道,“她今天心率有点高…”

傅辞洲俯身靠在祝余肩上,看他的手指戳手机屏幕:“多高吗?”

“快九十了。”祝余把手机上的数据给傅辞洲看,“超一百不太好。”

傅辞洲一点都看不懂,但很快掏出手机给钟妍打了个电话。

可是半天也没人接听。

“怎么了?”祝余问。

“有点担心,”傅辞洲关掉手机,“我去医院看看。”

傅辞洲走得急,祝余也跟了上去。

到了医院匆匆赶去病房,刚出电梯还没走进走廊,就听见一阵嘈杂。

“你现在开始跟我讲道理了?当初我看不上小妍,你不跟我讲道理,现在你看不上小余,你又开始跟我讲道理了?我当年干了什么,你现在又干了什么?你们两个这么大的人,合起火来对付人家一个孩子?要不是,要不是他们一直瞒着我,我早就打死你!”

奶奶这一通骂简直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把祝余和傅辞洲两个人全给听愣了。

尤其是祝余,那简直就傻了。

奶奶不是…老年痴呆了吗?

“蓓蓓啊,你也瞒着我,”奶奶的声音发颤,像是哭了,“小洲啊,我的小余…”

傅辞洲捏了一下祝余的手指,推门进了病房。

祝余还在门口发愣,半天没敢进去。

里面的争吵还在继续,有人搭了一下祝余肩膀:“祝医生…”

祝余猛地回过神来,睫毛轻轻一颤,才发现额角已经滑下了几滴冷汗。

“里面怎么了?”裴希悄咪咪地问,“除夕夜吵得这么凶,可真行。”

祝余晃了晃神,推开裴希转身离开。

他沿着走廊一直走,走到尽头,左拐就是楼梯间。

祝余总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熟悉,同样是晚上,同样是医院,他好像搞砸了什么事情,然后坐在台阶的最后一级抱着膝盖。

祝余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做了。

双臂叠在膝盖上,弓着腰,把脸埋进去。

祝小鱼可以脆弱到流泪,因为他的身边有傅辞洲在。

所以,可以哭。

祝余睁着眼睛,半天没掉下一滴眼泪来。

他呆呆地看着医院寂静的楼梯转角,那里光洁如新,一尘不染。

兜里的手机震了一震,祝余掏出来一看,是林巍的电话。

这通电话的忙音持续了很久,祝余盯着屏幕发呆,林巍这个名字带来的记忆全部灌进大脑。

“妈耶,你这是精神分裂吧?”

“开玩笑,你应该去报电影学院。”

他按下接听,把手机贴在耳边。

“祝~小~鱼~”林巍笑着喊他。

祝余身体一僵,不由得坐直了脊背。

“不到一天啊,这就变回祝小鱼了?准备演几天?还是打算…演一辈子?”

楼上的病房里的争吵暂时告一段落。

钟妍不停地抹着眼泪,反观傅延霆,眼睛也透着血丝。

“你们不认,我认,我七年前就认下了!”

奶奶把床头能砸的能摔的,给扔得满地都是。

她刚做完手术,动一下都要费上好大的力气,傅蓓蓓在旁边按着,心疼得直掉眼泪。

“奶,你这样小鱼也会担心的。”

奶奶瞪了眼傅辞洲,暂时躺下合上眼睛。

“他现在挺好的,你不也看到了吗?”傅辞洲继续说着,“今天我还带他出去转了一圈,真的挺好的。”

“人呢?”奶奶缓了口气,问道,“让他过来给我看看。”

傅辞洲连忙出门去叫祝余。

奶奶指着床尾站着的傅延霆对傅蓓蓓道:“让他滚蛋!”

傅辞洲赶在自己父母之前出了病房,可是左看右看,竟然没有发现祝余的影子。

正在值班的裴希眼熟傅辞洲,连忙好心提醒道:“你找祝医生吗?”

傅辞洲挺住脚步:“他在哪?”

“刚才看见往那边走了,”裴希给他指了个方向,“上厕所去了吧?”

傅辞洲匆匆赶去走廊尽头,厕所里找了个遍也没把人找到。

他有些着急,拿出手机给祝余打电话。

有轻微的震动声,是从手边的楼梯间里传来的。

随后电话被挂断,祝余的信息很快发过来。

-我回家了。

同一个把戏骗不了两次。

更何况,第一次他就没有骗到。

傅辞洲收起手机,走进楼道。

祝余果然坐在阶梯的最下方,抱着膝盖,缩成小小的一团。

都快一米八的人了,二十五六岁,还像个高中生一样委屈。

傅辞洲走到他的面前,屈膝蹲下。

“小骗子?”他揉揉祝余的头发,去拉对方的手,“怎么了?”

“傅辞洲…”祝余哑着声音,“我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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