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余发完信息,整个人也有点恍惚。
他看着那一句好似表白的跟随,突然觉得这样是不是不太合适。
点击,撤回。
-靠!我看到了!
祝余“啧”了一声,手机往枕边一扔,抱着枕头把脸埋了进去。
自己是不是睡傻了,都在说些什么啊?
手机还在震动,祝余从嗓子眼里发出一声闷响,一拍被子拿起来看。
-祝小鱼?
-你这话说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表白呢。
祝余眉头拧老高,大拇指按着手机屏幕,指甲都按白了。
“有病。”他小声嘀咕了一句,但是不知道回复什么。
-别不好意思。
-说句话啊。
-恼羞成怒了?
-搞得就跟真有什么一样。
“有病吧这人?”祝余没忍住直接骂了一声。
傅辞洲这嘴怎么就跟个喇叭似的,没吵着他耳朵吵着他眼睛了。
可是他说话却又是带着笑的,就像是平日里的打闹吐槽,没真动气。
还“真有什么一样”。
有什么?能有什么?
他恼羞成怒什么?难不成还是真的表白?
拉倒吧。
以前祝余还时不时爱一下傅辞洲呢,也没见对方这么敏感。
现在两人关系越来越好了,对方倒成了小姑娘了,挨一下碰一下都要跟你掰扯掰扯三纲五常。
-你有病。
他回了条信息,彻底把手机给扔桌子上。
隔天大早,天还没亮,祝余的手机开始在桌上疯狂震动。
他顶着一头乱发,在枕头里磨蹭了好一会儿才摸到手机,眯起眼一看,距离他的闹钟还有半个多小时。
傅辞洲就像是中了邪一样,给他连着发了一传信息。
祝余掐了昨天的那些,从今早的日期开始看。
-醒了没?
-吃早饭了。
-来学校不?
-想吃什么?
-快乐转圈.jpg
祝余看着最后原地转圈的长草颜文字,把手机关了继续睡觉。
现在六点刚出头,一向压着上课铃去学校的傅辞洲今天不知道吃错什么药,大清早就来骚扰自己。
“嗡嗡嗡——”
手机还在继续。
祝余暴躁地捶了两下枕头,拿过手机发了条语音。
“你是不是有毛病?”
然后关机,睡觉。
另一边,傅辞洲在校门口卷着煎饼。
他把祝余的这声骂反反复复听了好几次,最后点了收藏,再听一次。
刚起床的声线比平时沙哑,带着烦躁和气急败坏。
闷闷的,像被踩着尾巴的小猫崽子,挥舞着软乎乎的肉垫跟你耍奶脾气。
可爱得要死。
傅辞洲想象着祝余现在睡不醒的模样,心都快化成一滩水了。
他抬头往学校旁那条街口里面看,忍着没直接冲到对方家里去。
想看祝余刚起床的样子。
傅辞洲只是随便想想,但是四十分钟后,他的愿望似乎是成真了。
祝余压着早自习的上课铃跑进教室,像是赶了十万八千里,一屁股把自己砸进了板凳上。
“卧槽…”他往桌上一趴,喘了口气,“还好老陈没来。”
傅辞洲把英语书扔桌子上,偏过脸看他。
祝余乱着头发,脸上还有枕头褶皱杠出来红印。
t恤是皱的,连袜子都没穿对一双。
“我去,”王应转过身来,一条胳膊搭在了祝余的桌上,“我余,你这头发被谁挠了?”
“你这是刚起?”傅辞洲话中带笑。
祝余瞥了一眼傅辞洲,抬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托您的福。”
他早上被傅辞洲吵得心烦,把手机关机了。
结果闹钟没响,一觉醒来七点了。
要不是他体内这么多年来自发形成的生物钟起了作用,这会儿还在家里睡觉呢。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祝余一掀眼皮,对上傅辞洲目光的那一刹那,被对方用书挡住了脸。
他发现傅辞洲最近心情很好,也不怎么和自己计较,就像中了彩票似的,每天都是个乐呵呵的傻子,没事还喜欢看着他笑。
“地主家的傻儿子。”祝余耳尖有点烧,从桌洞里掏出小鲨鱼就往人脸上招呼。
课代表开始带着全班背单词,祝余往桌子上一趴,侧着脸去看窗外的梧桐。
大片大片翠绿树叶层层叠叠,遮盖住了只有冬天才能看到的深色枝干。
早自习不开空调,但初夏已经开始炎热。
只是蝉鸣声还未起,像是少了什么似的。
祝余盯着窗外,听班里拖长声音念着“春蚕到死丝方尽”,感觉好像已经背了一学期了。
“蜡炬成灰泪始干…”祝余跟着念后半句。
“晓镜但愁云鬓改,”傅辞洲的声音混着所有人的声音一起,“夜吟应觉月光寒。”
“蓬山此去无多路,”祝余闭上眼睛,“青鸟殷勤…为探看。”
课外诗词早已烂熟于心,甚至紧接着的下一首诗都不用思考就可以继续念下去。
因为太熟悉了。
几本选修课本反反复复地背诵,就算只是用听的,也足以顺上几句。
“今天老陈没来?!”王应对许晨说了一句。
声音很小,但是祝余听见了。
“不来不好吗?”许晨回应道,“不然又要挨批了。”
“昨天的理综卷子好难啊…物理大题不会写。”
“啊…今天英语又要写报纸,烦死了。”
“怎么还不开空调,好热啊…”
背书声中参杂着乱七八糟的抱怨,絮絮叨叨说着生活中的小事。
时间停在这里就好了。
祝余脑海中突然冒出了这么个荒唐的想法。
再过几天高考结束,他们就是学校里年龄最大的一届了。
而明年的这个时候,就该他们离开了。
夏天不是个好的季节。
炎热总伴随着分离。
突然,祝余颈后被人捏了一道。
他一缩脑袋,夹住了傅辞洲的手指。
“又来?”祝余转过脸道。
傅辞洲也弓着腰,他离祝余很近,两个人的脑袋几乎都在挨在一起:“醒醒,老陈来了。”
高二的最后一场考试安排在六月底。
南淮一中严格模拟高考的考试时间和考场安排,考了整整两天时间。
考完试也就等于放了暑假,只是这个暑假短得可怜,仅仅也就三个星期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祝余甚至连桌洞里的课本都没带走,他只揣了几科崭新的五三,自己计划着开始复习所有科目。
他把自己闷在家里,不过几天的时间,数学就已经刷了大半。
六月最后一天,祝钦起了个大早,拎着行李准备离开。
祝余把自己卧室的房门打开,手指扶着门框,远远站在那里。
“爸…”他喊了一声,却没说别的。
祝钦见祝起床余,于是放下手上的东西道:“爸五号就回来。”
祝余轻轻点了点头:“路上小心。”
祝钦从钱包里抽出几百块钱给祝余:“你自己在家要好好吃饭。”
祝余手指捏住纸币:“嗯。”
祝钦把钱包重新装起来,看着已经比自己高的儿子,欲言又止。
“爸,您去吧,”祝余僵硬地扯出一抹笑来,“我一个人在家正好复习。”
“小余,”祝钦把手搭在祝余的肩膀上,随后拍了一拍,“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你已经非常优秀了。”
祝余轻簇了一下眉,但是很快就放松了下来:“嗯。”
祝钦的手垂下来,又拍了拍他的手臂:“走了。”
“咔”的一声,防盗门被关上。
祝余低头,手指将纸币的一角卷起,复而展开。
七月到了。
相比于祝余在家复习数学,傅辞洲的六月假期要嚣张许多。
他约祝余出去无果后,和以前的朋友天南地北疯玩了一把。
只是玩也没玩痛快,心里总惦记着祝余,没玩几天就想回来。
七月三号是祝余的生日,他还记着。
特地从外面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然后在家挑挑拣拣,选了几个最好的留作备选。
为了给对方一个惊喜,他已经好几天没有联系祝余了。
可比较让人心酸的是,这几天祝余也没搭理他。
本来关系挺好的两人,一放暑假好像就直接打回了原型。
傅辞洲心梗了几天,到底还是忍着没有找,硬撑到了七月三号。
卡着零点,先发过去一句“生日快乐”。
他等这一刻很久,久到都有些坐立不安,恨不得立刻收到祝余开心的回复。
他猜对方大概会感叹一句“少爷,我以为你把我忘了呢”,再厚着脸皮找自己要礼物。
到时候他就卖个关子不告诉他,吊着胃口出出前几天的气。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祝余没有回应。
傅辞洲头铁地等了一个多小时,依旧没回复。
夜里一两点也不好直接打电话过去,傅辞洲满肚子心事睡了没几个钟头,醒来后见祝余还是没回复,就直接打了电话过去。
电话一直没人接听,他觉得有些不对,便动身去了趟祝余家里。
院门敲了好几下都没人回应,傅辞洲开始着急,在外面又喊了几声。
要不是路边早餐摊的老板说看见祝余一大早出去了,傅辞洲真怕是要翻/墙报警。
祝余出门不带手机?
他去哪了?
傅辞洲脑子乱成一团,突然想到半年前在元洲,祝余被问及生日时脱口而出的十二月,隐约觉得今天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或许七月三号,压根就不是祝余的生日。
傅辞洲直接去了祝钦的诊所。
他找值班护士要来了祝钦的电话,可沟通之后祝钦又安慰着让傅辞洲不要担心。
可是怎么会不担心。
“叔叔,”傅辞洲努力压抑住自己就要爆发出的情绪,尽量让声音听起来礼貌,“你就不怕他出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