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刚回了宿舍，夏幺就听到黄相雨说准备一会儿离校，看地面上摆放的东西，她已经收拾一下午了。
周天是离校的最后期限了，到时便真的跟陵川美院别离了。
夏幺东西实在太多，书比较重，权衡之下准备把买了很久的漫画书发在校友群里送给别人，被黄相雨当场制止。
“怎么了？”夏幺回头。
黄相雨指了指她桌子上整排的漫画册。
“你这个准备都送人啊？不是你海淘好久才买到的吗？现在这几本都绝版了，你还不如挂网上卖掉呢。”
夏幺：“二手的也会有人买吗？”
黄相雨：“当然了！有人想买还买不到呢！况且你送给别人人家都不珍惜，挂网上有心买的才会珍惜一点儿，我帮你挂。”
“哦。”
黄相雨给那本已经绝版了的少年漫拍了照发在网上，随后搬着凳子坐在夏幺旁边，抱着人的腰部下巴抵在她肩膀上。
鼻尖在女孩脖颈处轻轻蹭了一下，有些好奇：“夏幺，你身上好软哦，而且有一种，很香的气味，好想亲一下。”
夏幺默默把她的脑袋移开：“离我远点儿，我是直的。”
“也不知道以后便宜了谁，我跟你讲你这样的肯定被折腾的。”
“打住，再说下去就变成黄色了，你到底要干什么？”
黄相雨咳嗦了声，少见的有些难为情，瓮声瓮气：“我想追盛临觉。”
夏幺有些惊讶：“啊？可是我听说，他前女友好像挺多的。”
“而且我不也太清楚怎么追人的。”
黄相雨低着头：“不是，我这不是害怕嘛，反正就跟你讲一下。”
夏幺轻笑：“我真的不喜欢他的，真的真的真的不喜欢。”
“可是我觉得他……就算同意跟你在一起也不会很认真。”
就她的印象，盛临觉有些孩子气，爱玩，不会认真的。
黄相雨耸肩，不在乎似的开口：“不试试怎么知道。”
“我知道他前女友很多，走出去十米就有一个是吧，但就现在这种年代，不会还要求对方深情等你一个吧？怎么可能。”
“就是前女友而已，况且谁还没有一个前对象呢？”
夏幺默默举手：“我就没有。”
黄相雨揉她脑袋：“你是因为不想谈恋爱，追你的人多少你没点数？”
说完复述着之前夏幺拒绝那些追求者的话：“而且，你也没那么多精力跟财力去谈恋爱。”
夏幺没应声。
黄相雨继续去收拾东西：“好了，我收拾东西去了，虽然毕业了不在一起住了，但是你以后要是谈对象了记得告诉我啊，那种大灰狼，就喜欢你这种没被任何感情玷污的纯情小白兔。”
“要我这个资深感情专家给你把把关，听到没。”
夏幺瘪唇，继续收拾漫画书。
黄相雨已经快要收拾好了，她的东西很多，找了人搬了好几趟才全部放进车里。
今天离校的人是最多的，夏幺跟人挥手告别之后，一个人躺在空荡荡的宿舍摇椅上，盯着天花板无聊地看。
晚上，整个宿舍忽然只剩她一个人。
她倒是不怕黑，但太过寂静了，有些受不了。
可能最近离开的人多，晚上这一层宿舍楼都寂静到没有丝毫声音，偶尔出现几个小心翼翼经过的脚步声也只能用惊悚来形容。
夏幺睁着大眼看着天花板，良久都没睡着，一直到凌晨一点，宿舍的准点钟声敲响，夏幺深深沉了口气。
捏着手机在tunes上搜索了江羡野的名字，煞白的手机光线打在脸上，有些刺眼。她打开那首《想告白》，耳畔熟悉的旋律跟声音倏地响起，霎时驱散寂静与空洞。
夏幺手臂垂在身侧，手机放在耳畔，音符撞在耳畔，她睁大眼睛想，明天得去找一找有没有什么合适的房源，就算是跟人合租也不错。
东西虽然不多，但也要搬两三趟，学校不让进车，从学校宿舍到北门大门口大概有七八百米的距离，打车也不知道她的东西能不能都放进去，毕竟她的漫画书实在太多了。
脑子里猛然跳上了江羡野那句话——我不喜欢我们之间有隔阂。
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已经过去了五年，他还愿意跟她做朋友。
但好像，从始至终都是她没拒绝过。
从那件外套开始。
她翻过身整张脸埋进枕头中，呜咽了好几声，手指紧紧揪着被子一角，随后深呼了口气，坐起身给江羡野发了条微信。
【你明天，有空吗？】
夏幺是个从来不喜欢麻烦别人的性子，除非自己实在没办法解决。
从她小时候在舅妈家寄养，就明白没什么事情是可以依赖别人的，所以她很早就学会了做饭做家务，也知道只有努力学习以后才会有更好的出路。
她比所有人都更早成长，也比所有人都更现实，更清楚她这样背景的人如果学习不好是什么结果。
那些所有被她赋予浪漫色彩的故事，都只会发生在她笔下，而不是她身上。
发完这条消息的第一分钟，没收到回复，夏幺就后悔了。
目光盯着界面上的讯息，长按，手指悬空在撤回两个字上，久久没有摁下。
一直到超过了三分钟时限，她才松了口气似的，把手机盖在枕头旁，翻身平躺着。
伴着音乐睡过去。
第二天一早夏幺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醒来的第一秒，她捏起手机下意识打开微信，江羡野没回。
电话里舅妈说了很多，大多无谓是围绕着她又跟人说了几次，让她七八姑八大姨都上登场了，废了好大的功夫才托对方帮她找到的房子。
夏幺下了床，穿着拖鞋拉开窗帘，走到阳台上往外看，空荡的校园乌蒙蒙一片。
又下雨了。
夏幺低垂着眉眼。
“舅妈……我不想去跟他一起住。”
按理说家里情况不怎么好，舅妈应该死死绑着她才对，不会想让她早点结婚跑得远远的。
可舅妈跟别人不一样，只想等她结了婚，该尽的义务也就尽完了，把她扔的远远的再也不操心。
舅妈总以为她不喜欢相亲是不想离开家，但她已经在尽力不麻烦她了，也没想过赖着不走。
“你这孩子这次怎么回事？你知道我找了多少人才帮你找到的吗？你就非跟我作对的是吧。”
“不是……”
“阿幺，你舅舅身体不好了，不如前几年那样硬朗了，之前我们一直都想在湘南买个房子我们可以一起住的，但是因为你，又不能了，所以才来了浦北。”
“你知道当年舅舅对你多好的对吗？如果不是你舅舅，你也不能好好长这么大。”
夏幺被这一句话瞬间卡住了嗓子，低着头，伴随着轰隆雷声，鼻尖有些酸。
她深深吐了口气。
“你真的想我跟他相处一下吗？”
“我都打听好了，那孩子——”
“好。”夏幺没听完，语气甚有些破罐子破摔的疲惫，“我会努力的。”
江羡野刚回公寓，蒋牧少见地回来了一趟，坐在客厅打电话。
他径直回了房间，余光一撇，蒋牧的行李箱正放在门口。把在书房把之前闲置的cd机找出来，书架上放了不少碟片，他随意抽出一张，是那张最早出的ep，第一首歌是那首《越界的示爱者》，盯着看了一会儿，拿着去了客厅。
蒋牧有气无力地坐在沙发边缘：“真的不能……我室友也不想跟人合租啊。”
“可是……”容淑向来是个不会拒绝人的人，“我都同意人家了。”
“况且那不是也有你的一半吗，他不同意就不同意了？”
他妈妈根本不知道他在陵川买了房，早就不跟江羡野合租了。
况且，那房子本来就是江羡野买下来的，因为他跟蔺山鸣没找到地方住才说好的合租。
蒋牧叹了口气，说：“妈，我其实，在陵川买了套房子，这个房子早就是江哥的了，我没权利决定。”
容淑听到这话，迟迟没有吭声，随后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你是不打算回来了吗？妈妈知道当初不应该那样拦着你干这一行，但是……”
蒋牧凝眉：“不是因为这个。”
之后解释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蒋牧口干舌燥地倒了杯水，安抚了那边，本以为事情终于解决了，又听到她妈跟他说了另一件事。
那人除了想要给她女儿找个地方住之外，临走前还提了更重要的一件事——想让她外侄女借住的同时跟江羡野发展发展关系达到一举两得的效果。
她吞吞吐吐地说完这句，蒋牧“噌”的一声站起身，杯子里的水洒了一腿，眼睛睁大难以置信的朗声：“什么？？？”
“我靠……”蒋牧差点被噎死，来了个绝妙的急转弯，“考虑了一下……这完全不行啊！！想什么呢，妈，江哥条件根本就不需要找好吗。”
妈妈嗫喏道：“你阿爸不在家，我就自己，就没好意思说什么……”
蒋牧满头黑线，随后扶额要晕过去了。
江羡野把cd放在茶几上，盯着这张碟片看了一眼，插进去。
一旁小狗跑过来蹭他的双腿，江羡野垂眼，放下手里的动作，从桌面上捏了一块奶片喂给它。
江羡野一边喂着狗，手指抓着它的下巴，思绪飘远。
偏头看到蒋牧气的脑门上都出汗了，站在客厅来回踱步，嘴里的话语没停歇。
“行了，我就不信了，你把那个阿姨的电话给我，我跟她说清楚，她再去我们家你就给我打电话行吗？”
“挂了。”
江羡野瞥了他一眼，捏着手机翻出了某个微信号，聊天记录已经被删光了，他微微皱紧眉，随后放松地往后倚靠。
[我这几天遇到她好多次。
蒋牧坐在对面沙发上，猛地灌了一大口凉水，喘着气说：“江哥你不用管，我这次非要翻脸不认人了！”
江羡野顿了一下，把人从头到脚扫了一眼，不置可否。
蒋牧低着头让她妈把那女孩的微信发给她，一分钟后，他的身子明显僵硬了几下。
瞳孔地震点着微信名片好几次，甚至把手机都重启了一下。
狠狠吞咽了下，试探地问江羡野：“江哥，你跟夏老师之前认识吗？”
就这几天的状况来说，江羡野的态度转变的有些太大了，如果是个陌生人，完全不至于发展这么迅速，江羡野不是那种会一秒确定感情的人。
甚至可以说，他骨子里有些冷情，感情需要很久很久的基垫才会动心。
但他的心动，也是致命的。
可夏老师的眼神不像真的跟他认识啊。
江羡野盯着面前放着的保温盒，沉默片刻，没隐瞒回答：“前女友。”
“什么？？？”
他的震惊程度不亚于皇帝得知甄嬛的孩子不是他的。
蒋牧瞬间换了个姿势，满脸震撼：“你不是说你没早恋吗？”
江羡野身子往后摊，心思明显不在他的话上，敲着手机又给对面发：[我想再追她试试。
又顺口应蒋牧，听不出情绪的一声：“嗯，是没谈。”
蒋牧脑子转不过来，随后蹿起身大惊。
没、没谈？
这他么！是什么恶心的关系啊！
蒋牧张合了半天唇，嫌弃地摇了摇头。
“那什么……我妈介绍来合租的人，是夏幺……”
江羡野猛地看向他，锁紧眉头：“什么意思？”
蒋牧：“好像是她舅妈找的人，也不知道怎么就找到我们这里了。”
“那，让她来吗？”
“夏老师好像是最近要搬宿舍来着。”
“所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啊？”
见江羡野盯着拿那碗川贝炖梨不吭声，蒋牧轻声问：“江哥，你现在是还喜欢她吗？”
江羡野脊背往后仰，只落下几个字：“她不记得我了。”
“不记得是……把你忘了？”
江哥还玩单相思啊？
江羡野薄唇轻启：“失忆了。”
蒋牧：“……哥我年纪小你别骗我。”
“我他妈还以为她逗我呢。”江羡野扯了扯嘴角，表情有点燥。
蒋牧咳嗦了下，捏着下巴化身福尔摩斯：“那……”
大眼圆溜溜的转着：“那不正好吗……”
江羡野微微皱眉：“好什么？”
蒋牧笑嘿嘿的掰着手指：“她不记得了对吧？是她想来住的是吧？”
“反正她要找房子住，就先住着呗，你房子这么大空着也没人。”
“我先不告诉她合租的人是你，等人来了东西都搬进来了，肯定也懒得折腾了，我们赢面更大！”
“到时候，嘿嘿……”
“……”
江羡野眼眸低垂，带着素戒的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
蒋牧捏着不存在的胡须，眨巴着眼睛，扬眉示意江羡野：“况且，俗话说得好，近水楼台先得月。”
“你不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