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中午，许西梦忽然请她去楼下咖啡店喝下午茶。
夏幺看出她毕业实习的这几天并不是很开心，就夏幺所知她所在的那家工作室风评一般，许西梦眼光高，按理说根本不会留下的，那几天许西梦心情都不怎么好，她也没敢多问。
夏幺去了之后许西梦已经给她点了一杯奶咖，穿着一件简单工作装坐在对面低着头空想，夏幺坐下了她都没什么反应。
“怎么了？你找我有事吗？”
许西梦抬头摇了摇头：“没事，就是无聊，我们公司同事跟我关系一般，想想也就只能找你了。”
夏幺笑了笑：“可以啊，反正距离挺近。”
许西梦问：“你公司上班怎么样？说给你转正的事儿了吗？”
“嗯。”夏幺点头，“转了，我是那一批里第一个转正的。”
“我其实……”夏幺犹豫了下，还是说：“有点想辞职了。”
许西梦皱紧眉，费解：“为什么？那家工作室还不错吧？”
夏幺抿唇，轻笑着摇了摇头：“我还没想好，就随便一说。”
许西梦垂眸。
可你不知道，你想要离开的地方，有人连面试的资格都没有。
夏幺忽然想起什么，身子往桌子上附，眼眸亮晶晶的：“对了，你认识江羡野吗？”
昨晚的那个梦跟之前残留的模糊记忆唯一不同的是，她清晰地记住了江羡野那张少年时代青雉又略带顽劣的脸，像是真的又亲身经历了一遍一样。
让她觉得有些新奇的同时，又遗憾在过去的几年里，本以为平平无奇的某个地方藏着意想不到的东西，她甚至从来不知道有这段记忆的存在。
许西梦身子忽然僵硬了下，抬起头看向她，眼神有些奇怪：“江羡野？你怎么认识他？”
夏幺没意识到许西梦的怪异，笑着说：“我前几天遇到他了，他说他是我高中同学，也是湘南私高的，你认识他吗？你是……高三二班的对吧？你应该也认识他吧？”
毕竟这个人在高中不是一般的有名。
许西梦语气很淡，似乎并不是很想提起这个人：“嗯，不太熟。”
夏幺有些好奇：“他高中跟我关系很好吗？”
“为什么这么问？”
“他说，我们高中关系很好，我想起来了一点，好像是挺好的。”
“你……”许西梦试探地看向她，“你想起来了什么？”
“就一点跟他遇见的场景，你知道的我连郭浦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
许西梦捏着勺子在咖啡杯里搅动，速度逐渐加快，白色拉花跟咖啡搅为一体。
“我不知道，我高中跟你又不熟。”
夏幺无所谓的点头：“也是。”
许西梦随口问了一句，眼睛却直直地盯着她看：“你现在记得几个人？”
夏幺摇了摇头：“谁都不记得，郭浦跟……江羡野，算吗？”
许西梦忽然问：“你还记得你的同桌吗？”
夏幺回想了下，对于她除了那件追人被退学的八卦，她想不起别的了。
“不记得了。”
许西梦淡笑着说：“我记得你跟她关系也很好，以前出门的时候经常看到你们三个一起上厕所。”
夏幺有些惊讶：“是吗？现在也没联系过，我还以为我一直没什么朋友。”
“以前在学校就挺多人喜欢江羡野的。”许西梦倏地又把话题绕在了他身上，低着头喝咖啡，语气平静到没有丝毫起伏，“阿幺，你……还是别跟他靠太近。”
夏幺注意到她似乎话里有话。
但许西梦只是笑了笑：“他好像组了个乐队吧，挺火的，粉丝也很多，但是估计没多少人知道他的以前吧。”
“他高中就一浪荡子。”她嘴角勾起一丝笑，眼神却是冰凉的，一字一句缓缓道：“谁看上谁栽。”
夏幺听出了她语气里浓烈的个人情绪，分不清许西梦到底是叮嘱，还是高中发生过什么。
“走了。”她松快地站起身，“去上班去喽。”
“哎对了，我给你买了一箱草莓牛奶，过几天估计到学校了，留的你的号码，记得去拿啊。”许西梦又说：“还有我给你发的，职场员工必备技能，记得看啊，性子这么软别被欺负了。”
“嗯，知道啦。”夏幺笑意明亮，挥手，“拜拜。”
下午黄相雨给她发信息说这几天不回宿舍了，因为把一个项目弄错了数据损失了几百万，被她爸爸臭骂了一顿，说这几天让她住在家第二天跟他一起去上班，好好洗涤一下脑子里的泡沫。
吐槽完之后，又给夏幺发信息说：
【幺妹，你知道乔姐去哪了吗？】
夏幺：【她不是昨天才从宿舍搬走吗？】
黄相雨：【对啊，但是她没回家啊，她妈妈昨天还给我发信息问我她去哪了，我还以为她回家了，估计又闹翻了……】
这三年一起同宿，几乎隔几天就能听到乔芙跟爸妈吵架，她跟家里关系似乎一直都不好，乔芙性子执拗有主见，也从来不会低头，但小吵小闹的基本一个月也就好了，这次似乎有些过分严重了。
【哎你不用管了，过会儿我给她打个电话问问。】
夏幺：【好。】
下午这个班似乎上的有些艰难，临近下班的十几分钟夏幺一直开始肚子疼，她中午也就喝了奶咖吃了面包片，况且也不至于现在才开始肚子疼。
打了车回去路上实在有些受不了，便让司机掉头去了附近的医院。
结果检查出来，阑尾炎。
夏幺签了字，肚子疼的不行躺在病床上被推入手术室，脑袋也忽然一疼。
因为之前那次车祸，夏幺是有些抗拒医院的，躺在手术室后手指冰凉到在发抖。
女医生注意到她的紧张，轻声安慰：“放心，小手术而已，不要害怕。”
夏幺点了点头，沉默地睁大眼睛盯着天花板，耳畔是机械“滴滴”的声响。
手术结束之后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天色很晚，夏幺要躺着住院至少三天。
她给组长请了假，难受地躺在病床上一动一动的，鼻息间刺鼻的消毒水味让她一朝回到了高三毕业那年暑假。
当时她躺了整整一个暑假，因为舅舅工作忙，舅妈要回家给他做饭，又帮一家酒店做清洁工作，有时候一整天都是夏幺一个人默默躺着，久而久之产生了一些恐惧感，但也只能自己压着。
一旁躺着的也是一个跟她年龄差不多的女孩，她看着夏幺笑了笑，轻声好奇问：“你也做手术了吗？”
夏幺偏过头跟她说：“嗯，阑尾炎。”
她笑了笑：“我……流产了。”
夏幺有些惊讶，她像是不怎么在意：“我身体不好，瞒着他怀孕的，没想到真的没保住。”
她话刚说完没几分钟，一个高大的男人步履匆匆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对夫妇，应该是男人爸妈。
随后没多久，她的爸妈也来了。
不时，整个病床被人围成一团，关心的话语入耳，夏幺沉默地听着发呆，一如那年。
一旁的手机响了一下，夏幺偏头看了一眼，是蒋牧问她什么时候可以给他看看初稿。
本来想着后天就可以给他看的，可现在……
【不好意思啊，我可以下周……】
艰难地敲下几个字之后，又在输入框一个字一个字删掉。
她收了全款的，不能这样。万一到时候耽误他们用就不好了。
约好的时间，夏幺不想失约。
她抿了抿唇，给对面回复。
【我后天给你可以吗？】
【当然可以！】
夏幺沉了口气，还是明天找许西梦帮她拿一下平板好了。
【我们在你们学校附近吃烤串，夏老师要来吗？】
夏幺被他的称呼逗笑了，又动到腹部，麻药正在褪去，疼的脸都皱起来。
【我就不去啦，你们吃吧。】
【要不你出下门？我们买的吃不完了。】
夏幺：【我不在学校呢。】
【啊？现在不都九点多了吗？】
夏幺：【嗯……我在医院，估计暂时回不去呢。】
信息刚发出去没多久，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过来，夏幺还记得，这个是江羡野的号码。
对面男人似乎在路上走，有风声，周遭满是人群嬉闹，低沉的说话声有些不平稳。
“在哪家医院？”
夏幺愣怔了下，把医院的名字告诉他之后，又说：“就是一个小手术，阑尾炎，过两天就好了。”
等说完这句话，又愣神了下。
她为什么要说出这种“你别担心”的话……
“嗯。”江羡野说：“等我一会儿。”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夏幺意识到他要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发呆了好一会。
随后想起什么，打开手机，。
在搜索栏搜索江羡野，最上面一条是他的个人资料。
头像看起来很稚嫩，少年时代穿着一件简单白色短袖，脸上干净凌冽，眼眸漆黑地盯着镜头看。
他发的tunes很少，只有几条关于歌的。
第一条顶置便是三个字——想告白。
发出时间是开通账号的那天，估计是为了宣传。
前几天江羡野早恋被退学还冲上过热搜第一。在搜索里还能看到以前的一些热搜，基本都在前排。
#江羡野新歌《想告白》
#江羡野黑色劳斯莱斯副驾驶
#江羡野回应退学
等等逐此之类的话题。
夏幺好奇地点进了最后一条词条，最上面一条便是他对之前谣言的回应，刚好在前两天发的。
怪不得黄相雨这几天都没再提起这件事。
江羡野：
回答两个问题
1，为什么退学：被劝退的
2，为什么被劝退：学不会。
别跟我学，学习太烂，只会谈恋爱。
以及，不需要以我粉丝的名号标榜自己，当做拿了免死金牌去批判任何人。江羡野没这么牛逼。
也不需要粉丝，我的歌你喜欢就听，不喜欢我也不在乎。那些扒我高中同学什么的，快点取关拉黑离老子远点，惹我不开心了有的是时间陪你玩，就怕你玩不起。
极其嚣张又肆意的话语在他tunes里展示出来，夏幺瞬间将这个人跟梦里那个轻狂不羁的少年重叠了。
下面粉丝的评论达到十几万。
【草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江爷岂是浪得虚名！！！！！】
【是是是谁你粉丝啊？你谁啊？昨晚还喊我宝贝来着你怎么不说？】
【谢谢！更爱了！！！！江哥给我个机会啊！！怎么魂穿你的高中？！】
【救命哈哈哈哈哈哈他都，懒得搭理你们了！】
【服，江哥在国外留学拿奖拿到手软，绩点成绩都是学校专业排行第一，怎么搜到的需要我教你吗？】
【爽死谁了！爽死我了！！！你他妈下次能不能跟这次一样刚啊！每次都不吭声！烦死了他们！！！！】
【下次热搜请你保持现在这个猛劲儿，猛死了，江哥正面up我！】
病房门被打开的声音忽然想起，夏幺下意识就捏着手机往被窝里盖，结果手指没拿稳，直接往地板上滚。
剧烈的一响，估计屏幕都碎了。
夏幺没顾得上看手机现况，歪过头看向门口，男人一身黑色cec夹克气质非凡，像是走台的模特，衿贵气息扑面而来，脑子里不自觉浮现一句话，有的人天生如此，谁站在他旁边都会感到莫名的自惭形秽，那注定是悬悬而望不可及的存在。
他走过来弯下腰把手机捡起来，屏幕正对着上方，随意一眼便能看到是他的tunes主页。
男人轻笑了声，耷拉着眼皮视线放在已经碎裂的手机屏幕上，泰然自若的姿态跟刚才微博上那个大放厥词的话语不太相符，有些……对比之下的温痞。
“偷看什么？”他说。
夏幺眨眼：“没偷看，正大光明地看，手机……不小心掉了。”
“是么。”
怕他不信，夏幺加重语气：“嗯！”
江羡野含混笑了声：“行，你说什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