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谎言之鸟
“何老爷、何夫人，可已准备妥当？”
少女缓步走到客房门前，轻轻叩问。
她穿着大衣袖长衫，肃穆之中，带着出尘之气。
自从主人在她手腕处留下蛇吻，她的情感便越来越淡漠。
举手投足之间，也不似常人那样生动活泼。
这让她拥有了一种远离烟火的气质。
在常人来看，少女身上似乎总有一抹让人看不透的神秘色彩。
他们看她的眼神，敬畏中带着好奇。
少女知道，他们敬畏的，是隐藏在自己身后的主人。
但她却很享受这样的目光。
少女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被蛇吻改变。
她觉得，自己之所以如此迷恋于蛇，是因为主人让她拥有了掌控自己人生的能力。
虽然无法感知到主人的存在，但她心里却很清楚，主人现在就在她的衣袖当中。
这让她异常有安全感。
她喜欢这样，喜欢和主人近距离接触。
回想起上一次在水穴中涉险的经历，少女心中莫名兴奋起来。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与主人一起，再次化身猎手，绞杀妖邪。
“咳咳……仙姑娘娘，马上就来。”
客房传出何玉安略带惊喜的声音，他归心似箭，早想快些回家除掉后患。
没过一会，夫妻两个便搀扶着来到门口。
何玉安心情激动，何夫人却有些念念不舍。
她爱这田园风光，也爱这短暂的安宁。
乡下不像城里，可花钱租马车出行。
不过，刘老五把家里的牛牵出来，再套上木板床也能将就用一用。
等把人送到附近镇子上，便能换架车马了。
牛车颠簸，何老爷一路眉头紧皱。
倒是何夫人十分开心，跟小儿出游似的，一会扯扯花，一会摸摸牛，咯咯直笑。
“……从前在何家庄怎么不见你喜欢这些。”
何玉安望着自己夫人，无奈摇头。
“你家老宅，乌泱泱一片到处都是乌鸦，我平日连门都不敢出，哪有这里快活？”
何夫人噘嘴说道。
她年龄不大，左不过二八年华，正是青春烂漫，好玩好动的岁数。
再加上她生得十分貌美，如此做派倒不让人觉得厌恶。
“好好。若是你喜欢乡下生活，等咱们除了妖，赶走讨人厌的乌鸦，咱们就回老宅子住去。”
何老爷无奈。
牛车摇摇晃晃在乡间小路上穿行，鼻尖萦绕着树木与泥土的气息，四处鸟语花香。
耳边传来何夫人哼唱的小曲，搭配着木板车吱呀作响的声音，二丫一时竟睡着了。
她没有注意到，刘老五不时回头看她，目露担忧之色。
但仅此而已。
刘老五知道，自己无法动摇自家闺女的决定。
更何况，他也不敢动摇。
他们一家，早已将身家性命都托付给了那一位。
既然如此，他便只能用装聋作哑来维持家宅一隅的安稳。
脑海中回荡着妻子与幼儿的身影。
刘老五并未出声。
牛车颠簸，很快来到镇子上。
三人换了马车，少女与父亲平淡道别。
马车踏上官道，开始了漫长的旅程。
何老爷与何夫人家住洛阳城。
虽说洛阳乃是漳河附近最大的城都，可此城距离刘家村，却有些遥远。
即使是坐马车，也得两个日夜。
路途乏味，少女与何氏夫妻谈话解闷。
何老爷讲了几个故事，不甚无聊。
少女便说，她也要讲一个故事，这故事还与乌鸦有关。
隐藏袖中的蛇听此，当即来了精神。
它爱听故事，尤其爱听少女口中的故事。
于是，它将脑袋往外凑了凑，吐着信子侧耳倾听。
“传说，乌鸦的祖先并不像现在这样，浑身黑不溜秋，叫声粗哑难听。”
“它拥有一身银白色羽毛，同时还拥有无比美妙的嗓音，是百鸟之中最受神明宠爱的鸟类。”
“因为它各方面条件都十分出色，于是被太阳神挑选为侍从，太阳神十分宠爱它。”
“那时候，太阳神爱上了一名人间女子，他娶了这位公主为妻，并为公主建造了一座巨大宫殿。”
“但由于太阳神掌管着日夜更替，他十分忙碌，无法陪伴在爱妻身旁。”
“太阳神为了弥补对于爱妻的思念，便派遣自己最宠爱的仆从乌鸦每日往返人界，将公主身边发生的事情告诉他。”
“谁知道，美丽的乌鸦实则懒惰成性，它数次因为偷懒耽误正事。”
“这让想要早早知道公主消息的太阳神心浮气躁，当乌鸦第三次偷懒误事时，太阳神勃然大怒！”
“乌鸦在太阳的怒火中瑟瑟发抖，为了推卸责任，它撒了个谎。”
“它说，它之所以会数次迟归，是因为它发现公主已经红杏出墙，而它则在犹豫是否应该将此事告知太阳神。”
“气头上的太阳神火速赶往人界，当他看到宫殿中有一个可疑人影时，立刻举起箭将其射杀。等到回过神来，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杀死的，竟是他心爱的公主。”
“得知真相的太阳神，用烈火惩罚了乌鸦。”
“乌鸦的羽毛正是因为这样才会变成黑色，而它的叫声之所以那样难听，也是因为在火烤之中，饱受饥渴。”
故事听完，蛇将身体退入袖中。
这个故事同样很有意思，也成功的让它对乌鸦这种生物厌恶增添了几分。
它不喜欢谎言。
何氏夫妻两个，同样如此。
他们从未听过太阳神与乌鸦的传说，只觉得这个故事听着的确有意思，可却令人有些难以理解。
这个故事与他们自小到大听到的传说，仿佛有一层看不见的隔阂，无法相融。
这让他们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我不爱乌鸦，尤其不爱它们的叫声。”
何夫人抿嘴道：
“见到乌鸦，总会让我想到灾厄之事。”
何玉安就更不用说了。
他出于善心投喂乌鸦，反倒为自己带来无妄之灾。
即使从前他对乌鸦并无恶意，如今也恨不能亲手将它们斩尽杀绝。
天色已然不早，接下来一路，三人不再说话。
他们各自倚靠在车厢边沿，闭目养神。
在车轮滚滚声中，三人不知不觉进入梦乡。
“吁……”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车厢陡然停止。
三人在晃动中一同醒来。
“几位客官！咱们到了！”
少女掀开马车帘幕往外一看，果然看到一座繁华古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