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林洪约定的时间是晚上八点。韩笑思提前十分钟在酒吧门口的一个位置坐了下来,过了没一会,就看到林洪推门而入。
“林少,很准时嘛!”韩笑思笑着迎了上去。
上一回陆成杰请客吃火锅时,林洪迟到了很长时间,他摸不准韩笑思这话是不是在讽刺自己,也笑着说:“迟到都是迫不得已的。”
韩笑思一听林洪的话就知道他想多了,不过并不准备解释。有时候一点点的心理优势也是很有用的。说道:“很早就说要请你喝酒,就怕你贵人事多,不敢冒昧相邀。难得这回你有空,晚上一定要好好喝几杯。”
林洪说:“你太客气。”
韩笑思微微一笑,说:“客气倒未必,谢罪是一定要的。”
“那也不必,”林洪笑着摇了摇头,“我还有事要求你呢。”
韩笑思呵呵一笑,说:“你怎么又客气上了呢?”说着右手一摆,把林洪请到了楼上包房里。
两人一坐下,酒就送上了上来放在几上。林洪猛一见茶几上的两瓶酒还以为自己眼花了,细看之下吃了一惊。
放在他面前的两瓶酒都装在小巧的储酒柜里。左边的一瓶是50年皇家礼炮,右边的一瓶是路易十三黑珍珠,分别是威士忌和白兰地中的极品。这两种酒都是有价无市,酒瓶本身也是一件艺术精品。
林洪又想起那次在程克强的酒吧里,韩笑思曾提过这两种酒。当时以为他不过是说来气人的,没想到他真有这两种酒。毫无疑问,这两瓶酒绝对不可能属于这间酒吧。
韩笑思说:“林少觉得这两瓶酒怎么样?”
林洪叹道:“皇者至尊,生命之水。光是看着它们,就已经是莫大的享受了。”
“既然喜欢,就送给你吧。”
“这么好的酒,我可消受不起啊!”
“酒酿出来不就是给人喝的么?”韩笑思淡淡一笑,“两瓶酒而已,林少怎么变得小气了?”
林洪微微一笑,说:“其实我并不是很喜欢喝洋酒。只是因为周围的人都喝这些东西,不得已凑趣而已。这两瓶酒要是给我喝,那就糟蹋了。”
兴趣口味是可以慢慢培养出来的。韩笑思刚到京城时,第一回喝豆汁差点就吐了,现在却很喜欢那种味道。所以说,林洪这话,最多只能信一半。
“先别急着拒绝,”韩笑思看着林洪说道,“你大概想不到,这两瓶酒,是汪明川用一幅字换来的。”
“哦?”林洪很是意外。倒不是认为汪明川的一幅字换不来这两瓶酒,而是奇怪这两瓶酒怎么会到了韩笑思手上。
韩笑思说:“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咱们国家有几年非难困难。那段历史想必林少不会陌生。”
林洪点了点头。当下的青、少年,大多对那段历史比较陌生,只是通过历史课本略有了解。但像林洪这种出身的人,那段历史几乎是必修课。
韩笑思缓缓说道:“三年自然灾害,再加上人祸,也不知道饿死了多少人。汪明川就是那个时候被方怀老先生收留下来的。”
方怀成名很早,六十年代初已经是闻名全国的青年书画家。虽然那时他的条件也算不上有多好,但至少能有口饭吃。
汪明川是要饭要到方怀家的,那时他才十岁。方怀见他可怜便收留了他,不至于饿死了这个孩子,闲下来时便教他习字神作书吧画。
应该说汪明川习字的起步时间是比较晚的。方怀此举也是无心,但很快他就发现汪明川在书法上面有着惊人的天赋,进步极快。又教了几年,在汪明川十五岁的时候,方怀正式收他为弟子。
又过了不久,一场席卷华夏的浩劫开始了。初期方怀在一个干部的保护下,没有受太大影响。到了七十年代初时,保护他的那个干部自己也倒了霉,再也顾不上方怀了。
在那个越穷越光荣的年代,祖宗八辈都是穷人的汪明川可谓根正苗红。但他的老师方怀却是地主出身,这个师徒典型自然是不会被放过的。
在革命干将们的唆使、威逼、恐吓、教育之下,汪明川走上了批判自己老师的道路。他给方怀带上了高帽,在批判大会上揭露了方怀的种种不是,第一个向当年收留了他的恩师脸上吐了口水,并亲手把方怀关进了牛棚。
林洪听韩笑思说完这些,长长叹息一声,说:“那是一个泯灭人性的年代。汪老师的做法虽然很不好,但一定不是他的本心。”
韩笑思冷哼一声,说:“你也不必为他辩解。如果是他的本心,我只能说,这人该死!”
林洪沉默片刻,从口袋里拿出了汪明川走的时候留的那张纸条,说:“汪老师走的时候说,如果你愿意见他,请你打这个电话。”
韩笑思没有理会那张纸条,看着林洪说:“林少,不瞒你说,我这人有时候很小气的。那天汪明川溜得太早,不然我会把这个故事讲给当时在场的所有人听。他托人给方老先生带酒,自己却躲着不敢见人。我很讨厌这种人。”
林洪缓缓点了下头。韩笑思显然和方怀极有渊源,或许他的想法有些偏激,但他的确有理由这么做。
“不过对于林少你,我始终是带着歉意的。到现在都没有人知道那天上台捣乱的家伙是谁,就这事我也得谢谢你。所以嘛,”韩笑思的手在几上划了个圈,“这两瓶酒,你还是收下吧,不然我良心难安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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