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志文看着宁晋川离开的背影，满眼怒火，气得脸色通红。
但等宁晋川离开后，他心里又不由想起了宁晋川说的那些话。
在这个圈子里的人，自然很清楚这个圈子里的事。
张志文身为向前五金厂的厂长，他很清楚这几年的厂子一直在走下坡路。
要收倒闭，肯定不至于。
如果一直按照这几年的衰败速度发展下去，能不能撑过宁晋川说的十年，还真不好说。
张志文也清楚，有一些国营厂已经改变了的策略，开始自己做产品投入市场，而不是等着上头给订单，分任务。
这些自己闯的国营厂，有做出了一定的成绩，也有不少亏本的，做生意这事，从来就没有只赚不亏的时候。
对于一直生活在安逸圈的国营厂来说，这是一种阵痛。
“宁晋川！”张志文嘴里念叨着宁晋川的名字，心里却一直在犹豫。
他在犹豫，要不要回头去找宁晋川，试着做一做自由市场的生意。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国营厂”的尊严，不允许他向宁晋川低头。
…………
宁晋川走到楼下，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楼梯口。
宁红光问道：“哥，看什么呢？”
“看张志文会不会追上来。”宁晋川说道：“能不斗，那就最好别斗。”
宁红光不解：“哥，他的话都说到那个地步了，我们还跟他合作？他就是看不起我们。”
宁晋川淡淡的说道：“别人看不看得起你，不是你的自尊心决定的，而是你的实力决定的。”
“做生意跟做人一样，宁可多一个逢场作戏的朋友，也不要多一个敌人。”
“更何况，我们要红星二厂的订单，向前五金厂有几百人，有各种机床，他们的流动资金资金至少也是几十万，还不算其他资源。”
“他们还有稳定的订单，全市至少有20%的五金部件加工都是他们做的，这里面大部分订单都是内部安排的，属于任务，我们就算有能力也未必能抢过来。”
“我们就算抢过来了，也没有那么精密的机床进行加工。”
“我们就算有那些机床，很多部件，都要冶炼好的新钢铁加工，不是我们回收回来的废铁随便加工一下就行的。”
“订单、机械、材料，我们都没有办法跟他们比。他们是立于不败之地在跟我们斗，就是大象踩蚂蚁。”
宁红光满心不服：“这厂子又不是他们家的，是国家的。”
宁晋川说道：“确实不是他家的，但现在厂子是他管着，他说了算。”
“算了！看来他不会出来了，走吧！”
“回去想一想，我们要怎么办，张志文既然没出来，肯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宁红光说道：“我们不是还有彩票么？他还能跟我们抢彩票生意？”
宁晋川皱了皱眉：“你不能有这种想法。”
“对，我们有彩票，我们还可以开饭店。”
“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开其他类型的工作，比如做饼干、服装等等。”
“你遇到一点困难就想着退缩换行业，你能做成哪一行？”
“哪一行是没有困难的？”
“我刚跟你说向前五金厂的优势，不是让你退缩，是让你了解他。”
“不让你退缩，不是让你埋头死磕，而是要学会应对。”
宁红光嘀咕道：“你都说了，他们立于不败之地嘛，那我们肯定赢不了。”
宁晋川叹了口气：“做生意，你不能想着一天两天就能赢了对方，就能把对方打垮，全世界就你聪明？其他人都是傻子？”
“很多公司相互斗几十年都很正常。”
“对方立于不败之地，我们也可以找准位置，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然后徐徐图之。”
“现在任何一个国营厂对于个体户来说都是巨无霸。”
“现在大部分国营厂都看个体户不顺眼，你能斗过谁？”
宁红光顿时不吭声了。
“走吧！”宁晋川对宁红光现在的心态，还是有很多的不放心，他要学的东西还是太多了。
出厂的时候，赵家武问道：“宁老板，谈得怎么样了？”
宁晋川掏出烟，递给赵家武一根：“不怎么样，张厂长对我们个体户还是有一些意见。”
赵家武接过烟，叹了口气，深表同情：“宁老板，这事也不急，慢慢来。”
宁晋川点头：“是，急不来。赵哥，那我们先走了，改天去我那吃饭，咱们喝两杯。”
“好，周日我就有时间。”赵家武满口应着。
赵家武故意说时间，就是提醒宁晋川，你真要请，周日就可以请我了。
宁晋川满脸笑容：“那我们就周日，湘当有味的店面赵哥能找到吧？”
“能！去吃过，味道挺好。”赵家武满脸笑容。
宁晋川又说道：“要是嫂子他们有时间，让大家都来，人多才热闹，到时候我也问问老郭。”
请一个人是请，请一家人也是请。
一顿饭对于宁晋川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
赵家武满口应着。
出了向前五金厂，宁晋川问宁红光：“你跟小罗跑销售渠道，找代理商的事进展得怎么样了？”
“还行吧！摸到一点门路了。”宁红光说道。
宁晋川暗暗叹口气，说道：“告诉我谈下了几个，有几个还在谈，有几个有意向，你们接触了多少人。”
“跟自己人谈事的时候，要说清楚，不能模棱两可。”
宁红光说道：“市里有两个人答应了，距离我们的店都在三公里以上。”
“市里还有两个在谈，前些天跟小罗哥去了一个县城，有两个人有意向。”
“接触了大概有二十多个人。”
不得不说，宁红光汇报得很生涩，不过也能听清楚大概情况了。
宁晋川正要说话，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小宁同志，稍等一下。”
宁晋川回头一看，是一个中年妇女骑着自行车追上来了。
看中年妇女模样，应该是向前五金厂出来的。
宁晋川停下脚步，看着中年妇女靠近，心里不由疑惑，这妇女找自己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