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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维荣之妻【6】(1 / 1)

那栋蓝色的小别墅自从上次被纪征拆散了架后就被夏冰洋放在办公桌下面,至今也没有时间重新把它搭建起来。太阳渐渐移到了一天中最高的位置,阳光变得燥热且毒辣,透过窗户折射的一道光慢慢移到纪征的背上,当真是炙热难忍。纪征放下手里看了一半的党员宣传内刊,起身合上了一扇百叶窗,转身时不经意间看到夏冰洋办公桌下面露出的蓝色一角,貌似是屋檐的形状。他走近了一看,当真是不久前被他不小心拆散架的模型玩具。于是他把支离破碎的别墅搬到会议桌上,又开始了漫长又细致的搭建工程。

他专注于做某件事的时候非常专心,专心到忘掉了办公室里闷热的温度,真到了心静自然凉的境界。当办公室房门冷不防被推开,一阵对流风扑在他身上引起丝丝凉意,他才发现他的脸和脖子都出了汗。

郎西西拿着一盒正山小种进来了,说:“纪医生,你怎么不开空调啊?”

她和纪征见过,也聊过几句,这栋楼里除了夏冰洋,她是和纪征接触最多的一个人。

纪征摘掉脸上的眼镜,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纸巾擦拭鼻梁上冒出的一层薄汗,笑道:“我没找到空调遥控器。”

这间办公室里装的是比较老式的挂式空调,空调装的和天花板等高,只能用遥控器控制。纪征顾忌到这里是不能随意乱翻的政|府执法机关办公室,只在办公室里粗略地用眼睛搜寻了一圈,没看到,也就不找了。

郎西西从饮水机旁边的一张茶桌抽屉里拿出遥控器,道:“肯定是大东哥放的,他最喜欢藏东西了。”说着打开了空调:“二十六度行吗?”

“可以。”

纪征戴上了眼镜,又开始组装那栋蓝色小别墅。

郎西西站在桌子另一边,晃了晃手里的茶叶盒,道:“纪医生,正山小种你喝的惯吗?”

纪征抬头看她:“嗯?”

“夏队说你喜欢喝茶,让我找点茶叶给你泡杯茶。”

纪征不禁笑了:“这是他的茶叶?”

“才不是呢,夏队不喝茶,这是我们法医室主任的茶叶。”

“给你添麻烦了。”

“不会,正好我也不想开会,出来透透气挺好的。”

郎西西洗净一只玻璃杯,倒进去一些茶叶,给纪征泡了杯茶摆在纪征手边。

纪征道:“谢谢。”

郎西西不想回去开会,所以在纪征对面的一张椅子上坐下了,看着纪征正在搭建的小别墅道:“这是夏队的模型玩具么?”

“对。”

“咿?我记得他拼好了呀。”

纪征歉然笑道:“被我不小心弄塌了。”

郎西西双手托着下颚弯唇一笑:“其实夏队挺可爱的,这种小孩子的玩具我也很喜欢。”

或许是她太过不加掩饰,或许是纪征太过敏锐,总之纪征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她对夏冰洋的倾慕和欣赏。

纪征听出来了,但没表现出来,仍风平浪静。

郎西西还没察觉到自己的心事在纪征面前已经暴露了,趴在桌上看着纪征搭别墅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夏冰洋办公桌上的话机响了才起身去接电话。

“你好,南台分局复查组办公室。你找——”

郎西西话没说完就被对方打断:“我找夏冰洋警官。”

郎西西听出了对方的声音,小脸往下一耷拉,严肃道:“乔淇同学,你打的这个号码是警线,也就是警务专线,你有没有想过你占用这个号码,其他找夏警官的电话就打不进来了?建议你直接打夏警官的私人号码,不要占用警线了。”话说完,又补了句:“我们队长在开会,你过会儿直接打他手机。”

挂了电话,郎西西一脸郁闷地回到纪征对面坐好,趴在桌上继续看纪征搭城堡,但眼神总飘。

纪征虽然不知道她刚才和谁在通话,但是听她提到了夏冰洋,所以上了心,状似随口一问:“刚才的电话是找冰洋吗?”

郎西西懵了一下才把他口中的冰洋和夏冰洋对应到一起,道:“对,一个......女孩子找他。”说着皱了皱眉毛,把纪征当做倾诉对象似的说:“年纪太小了,还在读高中呢。”

这话虽然说得前言不搭后语,但是不难读出其中的含义。

纪征懂了,郎西西口中还在读高中的女孩子八成也对夏冰洋有好感。

他很清楚夏冰洋条件好且有魅力,向来不缺人爱,也尽量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是现在他和夏冰洋的关系有了改变,又被他亲自撞上这种事,他头一次发现原来自己也有点小心眼,做不到完全不介意。

郎西西个性单纯,不善于察言观色,否则她就可以看出纪征唇角那抹温柔凝注的微笑正在逐渐变得单调。

“他怎么会认识读高中的女孩子?”

纪征用云淡风轻地口吻问道。

郎西西言简意赅道:“她是一件案子的目击证人,就这样和夏队认识了呗。”

纪征点点头,不再多问。

郎西西看着他,习惯性地用牙齿一下下地磕着右手食指指关节。

纪征现在有点分心,迟了片刻才察觉到郎西西正盯着他,于是抬起头向她一笑:“有问题吗?”

郎西西羞涩且扭捏着笑问;“纪医生,你和夏队的关系应该很好吧?”

纪征想了想,道:“还可以。”

“那......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怕他拒绝似的,郎西西忙竖起一根手指:“拜托了,就一个。”

纪征已经料到了她想为什么,但还是放下手中的模型零件,做出愿闻其详的姿势,道:“可以,你想问什么?”

果不其然,郎西西迟疑着问:“夏队现在......有女朋友吗?”

纪征没有直接回答,笑问:“你认为他有正在交往的女朋友?”

郎西西傻乎乎地咬了钩,道:“我只知道他和检察院侦查处的唐检交往过,不知道他们是分了......还是没分。”

纪征像是在哄着她说下去似的温温柔柔道:“为什么觉得他们还没分手?”

“他们很般配啊,唐检的家世也很好,而且他们还是大学同学,感情基础应该挺牢固的。前两天唐检还帮了夏队一个大忙呢,我觉得......这怎么着也不能算作单纯的帮助老同学吧。而且如果夏队和唐检已经分手了,那他也单身太久了吧,这应该不太可能。所以我觉得他要么没有和唐检分手,要么有别的女朋友。”

纪征淡淡笑了笑,对她的话不感兴趣了似的继续搭建别墅模型,修整着屋脊道:“看来你很确定他目前不是单身。”

郎西西的眼睛里闪烁一丝半缕希望的小火苗:“那他到底是不是啊?”

纪征再次停下手里的动作,貌似认真地思考了片刻,然后对郎西西说:“你是对的,他的确不是单身。”

郎西西眼里的火苗瞬间被浇灭了,出神了片刻,讷讷道:“是,是唐检吗?”

纪征微笑着,摇头不语。

郎西西不好追问下去,颓然地往桌上一趴,开始哀悼自己还没来得及到世界上看一眼就被扼杀在摇篮里的暗恋。

纪征对她的印象还不错,所以很真诚地关怀了一句:“你还好吗?”

郎西西闷声道:“没关系啊,我很好。”

此时办公室房门被推开了,夏冰洋和任尔东一前一后走进来,夏冰洋左手拿着一次性茶杯,右手夹着一根烟,那茶杯不是用来喝水的,而是被他用作可随身携带的烟灰缸。他边往里走边说:“监察委那边交给娄姐,你这两天和唐樱多碰头,有什么问题好直接传达给你,能免几道手续就免几道,再像上回一样四五天里给我压了几十张待签字的单子,我就把那些单子撕碎了喂你吃下去。嗯?小妮子睡着了?”

夏冰洋把半截烟塞到嘴里咬着,腾出一手在郎西西耳边打了个响指:“醒醒,你翘了一场会我就不说什么了,还敢跑我办公室睡觉。胆子越来越肥了。”

郎西西正在感伤,冷不丁听到他说‘肥’,连忙掐了掐自己的腰,然后扭头瞪着夏冰洋:“肥就肥,又不给你看。”

说完气冲冲地甩手而去。

夏冰洋目瞪口呆,看着被她关上的房门忽然笑了出来:“咱们这个队里没一个怂货,全是强人。”

任尔东依旧不再状况内,望着郎西西离开的方向兴叹道:“你以后少安排她加班,不知道心里压了多少火儿。”

夏冰洋没理他,径直朝纪征身后走过去,趴在纪征背上弯腰搂住纪征的脖子,下巴垫在他肩上,看着他正在搭建的别墅模型明知故问:“干嘛呢?”

纪征道:“上次不小心拆散架了,只能重新拼了。”说着微微侧头看向他:“忙完了吗?”

“差不多了,一些收尾工作。”

夏冰洋的脸离他太近了,近到纪征可以清楚看到他的皮肤细腻的几乎没有毛孔,而左边鼻翼冒出来一颗豆大的痘痘,估计是昨夜宿醉的产物。

夏冰洋没察觉到纪征一直在看着他,正在用夹着一根烟的右手在一摊模型碎片里翻找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拿起一个东西,道:“不行。”

纪征看向被他捏在手里的零件,发现那是模型屋里的拇指大小的道具床:“什么不行?”

夏冰洋煞有其事道:“这是张单人床,不行,得换一张双人床。”说着往纪征肩上一趴,歪头看着他笑道:“你不是说下次要在床上弄死我吗?床太小了怎么折腾?”

这句荤话,纪征依旧接不住。他扶着额头无奈又好笑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脸色逐渐恢复严肃,看着夏冰洋道:“口无遮拦。”

夏冰洋装模作样地往周围看了看:“这里只有你和我,遮什么拦?”

此时背对着他们站在文件柜前在柜子里翻文件的任尔东低咳了一声,道:“领导,这儿还有个会喘气儿的。”

夏冰洋朝他问道:“那个会喘气儿的,郎西西是不是把剪刀给你了,让你转交给我?”

“回禀领导,两个小时前我就给你了。”

“是么?”

夏冰洋朝办公桌走过去,果然在笔筒里看到了郎西西那把造型精致的黑色小剪刀,他拿着剪刀正要往回走,忽然停下来看着任尔东杵在文件柜前的背影问:“你还不走?”

任尔东可怜兮兮地回过头:“你不是让我把前些天你没看的材料找出来吗?”

“不找了,待会儿我让郎西西再打一份,你赶紧出去。”

任尔东临走前趴在门口提醒他:“你悠着点,别弄出整栋楼都能听到的动静。”

夏冰洋直接关上了办公室房门,还从里面上了锁。

纪征看到他手里那把剪刀就知道搭建别墅的工作要被迫中止了,他把模型屋往里一推,然后抽了张纸巾擦拭略有薄汗的手指,无奈道:“你确定要我帮你剪?”

夏冰洋把剪刀放在他面前,顺势站在他身边倚着桌沿道:“我最近没时间去理发店,你帮我随便剪两下就行了。”

纪征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弯下腰打量了他两眼,发现阳光被自己挡了个干净,在夏冰洋身上落下一道阴影,于是把一张椅子侧放在窗边,道:“坐这儿,有光。”

夏冰洋倒骑着椅子坐下了,胳膊往椅背上一搭,仰着头乐颠颠地看着纪征。

纪征弯下腰向他靠近,保持着和他平齐的高度,右手拿着剪刀,左手把他的刘海拨到前面,专注地打量着刘海盖过眉毛的长度,目不斜视道:“不闭眼的话,碎头发会跑进眼睛里。”

夏冰洋还是看着他,孩子气地说:“但是我闭上眼睛就看不到你了。”

纪征笑了笑,打开剪刀悬在刚才校准好角度的发梢处:“快点闭眼,头发扎进眼睛里会很难受。”

夏冰洋这才老老实实地闭上眼,随后就听到头发被剪刀剪断发出的类似细雨滴落在纸面上的‘沙沙’声。

他闭着眼,但窗边明亮的阳光使他的视觉里依旧充满白茫茫的光感,他在这片静谧的白光里寻找了一会儿,道:“哥,你还在吗?”

纪征的声音很温柔,而且离他很近:“我在帮你剪头发,别急,马上就好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哥?你怎么不说话?”

“头抬起来一点,再修修发梢就好了。”

又过了一会儿,他有点急了:“还没好吗?不剪了不剪了。”

“先别睁眼,碎头发还没擦干净。”

纸巾的质地并不是很柔软,但是纪征的动作足够轻柔且有耐心,所以纸巾像是棉花似的在他脸上轻轻擦了几下,然后听到纪征对他说:“好了。”

夏冰洋睁开眼,眼珠往上翻,想看看自己的刘海,结果被一根头发茬刺了眼睛,疼地他皱了皱眉。

纪征忙问:“怎么了?”

他想揉揉眼皮:“眼睛有点不舒服。”

纪征捉住他的手拉下来:“别用手揉,我看看。”说着弯下腰朝他的眼睛里吹了几口气:“还疼吗?”

夏冰洋眨了几下眼睛:“不疼了。”

纪征直起腰把他的刘海儿理顺,道:“去照照镜子。”

夏冰洋跳起来跑向办公桌拿起镜子,不知道纪征是本来技术就好,还是很有悟性,总之纪征修剪过的刘海很自然,和专业发型师的成果并没有什么差别。

纪征走过去站在他身后,双手搭在他肩上,也看着镜中的他:“怎么样?还行吗?”

夏冰洋把镜子往旁边一挪,照着纪征的脸,故意说:“好的很,好到我怀疑你是不是拿谁练过手。”

纪征把手伸到前面帮他把刘海往两边拨了拨,在他耳边轻笑道:“除了你,还有谁敢让我练手。嗯......左边好像还是有点长,要再剪一下吗?”

“不了,这样很好,我们去食堂吃饭。”

“吃饭?”

“午饭啊,你不饿?”

纪征早上只吃了两片面包,现在听夏冰洋这么一说,立刻感受到了迟来的饥饿感,道:“有一点。”

夏冰洋放下镜子,拉着他就往门口走:“我们单位的午餐花样挺多,味道还不错。我带你去尝尝。”

南台分局食堂的伙食的确不错,味道也不错,被闲来无事之人评选为‘蔚宁市各分院局最好吃的单位食堂’。大厨是川蜀人,做的一手好川菜,远远站在食堂门脸外就能闻到里面热情似火的麻辣鲜香。大厨刘师傅早在一个小时之前就被夏冰洋亲自交代过,午饭炒几个不辣的菜,最好是淮扬系,少油少盐更要少辣。刘师傅满口应下了,向他保证没问题,但是当夏冰洋领着纪征在上座率高峰期的食堂里找到刘师傅特意给他留出来的饭桌时,那五盘色泽鲜红浓油赤酱的菜还是让他忍不住牙疼。

纪征看出了他想照顾自己的口味,所以对桌上几盘菜很不满,忙道:“没关系,我不是很饿,随便吃几口就行了。你先坐下。”

周围坐满了穿着警服和便衣的警察们,他们都看到夏冰洋领着一个非本单位的人进来了,很多人都在打量纪征,和旁边的同事猜论纪征的身份。纪征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虽很淡然,但不想生出事端,所以想尽量保持低调,以免给夏冰洋带去任何的影响。

但夏冰洋杵着在餐桌边看着这几盘菜发愁,他很清楚纪征对辣椒过敏,这几盘菜没有一盘是纪征可以入口的,他可不想他男人陪他吃顿饭就得进医院。

忽然,他灵光一现,转向大堂里的众人拍了两下手,高声道:“都听好了啊,谁桌上有清淡的菜可以跟我换,换一盘菜我给你一天假。”

此言一出,食堂里立马轰动了,苦熬了多日的人民警察们纷纷为来之不易的一天假期而激动,响应号召的声音此起彼伏。

“夏队,我我我!我碗里的西葫芦还没动呢!”

“老大,饺子!羊肉芥菜馅儿的饺子!”

“羊排也很清淡呐!羊吃的都是青草!”

“前面的都坐下!夏队看看我的粉丝汤!”

纪征觉得自己瞬间掉进了动物园,周围全是鸡飞狗跳,他身为引起这场骚乱的核心人物,横着手掌搭在额际遮住了上半张脸,很不好意思叫人看见。而且在夏冰洋欲进入动物园中心挑选菜肴时拽住了夏冰洋的手,低声道:“算了冰洋,其实我一点都不饿。”

夏冰洋道:“你早上都没吃东西,怎么可能不饿。”

说完推开他的手,往动物园中心去了。

夏冰洋很挑剔,只挑还没人碰过的素菜,皇帝巡御膳房似的一道道菜看过去,只接了一盘青瓜炒蛋一盘凉拌豆皮,还有一名警员警自带的甜豌豆炒虾仁,三名贡献了素菜的警员到他桌上分别端走了水煮肉片、豆豉蒸鱼、和油淋茄子。换菜奖励一日假期的活动很快进行到尾声,夏冰洋端着几盘素菜回到纪征对面坐好,刚把菜盘摆好,就见郎西西端着一只饭盒,耷拉着小脸过来了,把饭盒往桌上一放,道:“这是我自己做的,我也想休假。”

夏冰洋掀开饭盒盖子,见里面整整齐齐摆了十几只造型精致的燕麦,先‘哇’了一声表示惊叹,然后把饭盒合上,递还给她:“原来你手艺这么好。拿回去自己吃吧,明天你就能睡到自然醒。”

郎西西眼睛一亮:“真的吗?”

夏冰洋佯装不悦:“哥哥骗过你?”

郎西西笑了:“没有,夏队一向说话算话。”

夏冰洋点点头,指了指她的座位:“回去吧。”

郎西西抱着饭盒刚要走人,一转身又把饭盒放在纪征面前,笑道:“纪医生,请你吃。谢谢你在办公室里对我说的那些话。”

纪征知道她心思,所以对她的道谢很汗颜,但也只能对她说:“谢谢。”

郎西西走了。

夏冰洋挑着凉拌豆皮里的青椒丝,问:“哥,你跟她在办公室里说什么了?”

纪征看了看被他挑出来落在一张纸巾上的青椒丝,提起筷子夹起一根青椒丝,莞尔笑道:“不能告诉你。”

“嗳嗳嗳,那是辣椒!”

夏冰洋阻拦不及时,眼睁睁看着他把一根辣椒放进嘴里。

纪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吃这根青椒丝,好像只是因为它们经了夏冰洋的手,所以他都想尝尝。幸好青椒不是很辣,而且体积甚小,所以纪征喝了几口水就把嘴里的辣味冲淡了,但额头还是渗出生|理性的薄汗。

夏冰洋帮他把杯子接满水,看着他略显狼狈地用纸巾擦拭额头的汗水,幸灾乐祸似的笑道:“想什么呢?刚才还是我这么多年来头一次见你吃辣椒。”

纪征什么都没解释,把他刚放下的水杯端起来又喝了两口水,尽管他已经不渴也不辣了,然后自然而然地转移了话题:“真的会给他们放假吗?”

夏冰洋把豆皮里的青椒挑干净,然后往纪征面前一放,提起筷子边吃边说:“放,但是我可没说什么时候放。”说着朝纪征狡猾地挤了挤眼。

纪征哑然片刻,失笑:“你真是越来越——”

夏冰洋眯着眼睛抬头看他,眼神满含威胁:“嗯?”

纪征顿了顿,扭转了话锋道:“像个领导。”

夏冰洋咬着筷子歪头想了想:“夸我还是骂我?”

纪征低头吃饭,但笑不语。

夏冰洋没有机会向他刨根问底,因为他的手机忽然响了,是乔淇打来的。他没避着纪征,直接在餐桌上接通了电话,“有事?我在吃饭,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纪征从他的手机里听到一缕漏出来的娇细的女孩子的声音,忽然就想到了郎西西跟他说过的对夏冰洋持好感的正在读高中的女孩子,并且从夏冰洋此时的态度判断出正在和他通话的人就是那个女孩儿。

夏冰洋的性格虽然有些冷淡,但是对待异性一向礼貌,就算是被不喜欢的人纠缠,他也很少会直接表达出如此粗鲁又不绅士的拒绝。但是对象如果换成一名还在读高中的女学生,夏冰洋这样的态度也就并非不可取了,他正在大刀阔斧地斩断对方荒唐又不切实际的念头。

“你把公安局当你们学校了吗?想来就能来?我待会儿就出去,你来了也见不到我。对啊,我很忙。就算我不忙我也不和你逛街吃饭看电影,如果你再因为这种事打电话烦我,我就把你拉黑。”

说完,夏冰洋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到桌上,感慨道:“现在的孩子真是越来越早熟了。”

纪征明知故问:“孩子?”

“一个高中生,前段时间因为艾露的案子到我们单位来过两次。嗯?这虾仁儿还挺好吃,你尝尝。”

夏冰洋给他碗里夹了几颗虾仁,纪征吃了一个,点点头,不经意似的问:“是叫乔淇的女学生吗?”

夏冰洋很惊讶:“你怎么知道?”

纪征看了一眼郎西西留下的烧麦,笑道:“你还在开会的时候她把电话打到了你办公室,是你刚才送烧麦的同事接的,然后她告诉我,是一个叫乔淇的高中生打来找你。”

夏冰洋不想在乔淇身上多费口舌,道:“不用管她。”

话虽这么说,但他的神色却略显忧虑,眼中里像是埋着一层心事。纪征看出来了,便问:“怎么了?”

夏冰洋先是摇摇头,然后沉默了片刻才道:“这个乔淇身上有点事儿。”

纪征意识到他们之间的氛围正变得严肃,于是放下了筷子,端起水杯问道:“她怎么了?”

“不是她,是她表姐。”

“表姐?”

“嗯,她有个表姐,在六年前失踪了,至今没有消息。”

纪征敏锐地察觉到夏冰洋没有把话说尽,因为如果只是一个他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失踪了,他只会把这桩失踪案当成一件公事,并不会忧心。但是现在夏冰洋俨然不像是在诉说一件公事,倒像是在诉说一件私事。乔淇失踪的表姐似乎和他并不是陌生人,所以他才会这么上心。

纪征迟疑了片刻,还是问道:“你和她表姐认识?”

夏冰洋也把筷子放下了,撑着额头皱眉道:“不算认识,只是见过一次。”说着看了纪征一眼,见纪征端凝且严肃地看着自己,忽然有些心虚:“我......我在一间夜|店见过她,是六年前的事了。”

纪征并没有做他想,等着他说下去。

夏冰洋故意隐去了和他同行的唐樱,道:“我见到她的地方是在夜|店的电梯里,当时她已经昏过去了,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我想把她送到医院,但我把她从电梯里抱出来,几个男人就围住我,把她带走了。据我现在了解到的情况,她就失踪在那天晚上。”

他把过程叙述的极简,简短到很多地方都说不通,比如按照夏冰洋的性格,怎么可能就那样放任一个人事不省的女孩被几个男人带走。纪征隐隐猜的到,夏冰洋隐瞒的一部分或许是他没有及时搭救那个女孩的真正原因。

纪征想问清楚,但没有直接问,而是迂回的问:“你是自己去的吗?”

这个问题一针见血,但夏冰洋还是遮掩地说:“不是,我......那天我和朋友一起去的。”

纪征慢慢地点了点头,端起水杯喝了口水,淡淡道:“是唐樱?”

还是被他猜了出来,夏冰洋无端有些丧气:“嗯。”

纪征懂了,应该是唐樱和那个昏迷的女孩儿同时出现事故,他选择了先保护唐樱,然后想帮助女孩儿的时候,发现为时已晚。

夏冰洋不想在他面前提起自己的前女友,所以隐去了和唐樱有关的内容,也不想让纪征的注意力在唐樱身上停留太久,所以又说起了失踪的女孩:“前些天乔淇告诉我,她母亲在她表姐失踪后的第三天报警了,但是第二天又到警局撤案,称人已经回来了。乔淇说她表姐并没有回家,她也不知道她母亲为什么说谎。我派人找过乔淇的母亲,很不凑巧,她妈年纪轻轻就得了阿尔兹海默症,很多事都已经记不得了。关于她那个失踪的外甥女,无论她是真忘了还是假忘了,我们都在她嘴里得不到线索。”

纪征道:“你现在还没放弃找她?”

夏冰洋神色凝重,紧皱的眉宇间露出愧疚的神色:“我总觉得她的失踪有我的责任,毕竟那些人是从我手中把她带走的,如果当时我——”

他没有说下去,低下头,喝了一口水。

纪征可以理解他现在的心情,夏冰洋的责任感太强了,尤其他还是一名警察,那他的责任感就更强了。一个女孩在他保护不周的情况下失踪六年,尽管不是他的责任,他也为自己没有能帮上忙而自责。

迟了片刻,纪征温声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女孩失踪六年,其实......存活几率并不高。如果你继续找她,最后找到的可能是一具尸体。”

夏冰洋道:“想过,我也想过其实我可以完全放弃她,毕竟到现在她的家人都没有报案,她也不在失踪人口名单里。我找一个不在失踪名单里的人,是在浪费警力资源,就算找到了,人或许也已经死了,对我而言又是一件麻烦事。但是我没有选择,自从我见到乔淇以后,我就经常想起躺在电梯里的那个女孩,我设想了很多种她被带走之后的遭遇,结局大都很悲惨。现在她成了我的一块心病,我想查清楚她被那些人带走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无论她是生是死,我都要找到她。”

纪征发现他尤其欣赏夏冰洋的这一份强大的使命感和责任感,夏冰洋太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夏冰洋从来不迷茫,也从来不犹豫,他会做一切他认为值得去做的事,无论这件事有多困难,无论这件事对他的工作有没有帮助。

纪征觉得,或许就是夏冰洋的这一份通透和潇洒,以及夏冰洋身上永远泯灭不掉的善良是得以吸引他的原因。

纪征良久地看着他,心里有一股难以遏制的悸动,笑道:“我明白了,夏警官。”

夏冰洋头一次听他叫自己警官,大为新奇的同时竟有些害羞,威仪的气场顷刻消失,捂着半边脸笑道:“哎呀......你别这么叫我,好不习惯。”

纪征想逗他,右手撑着下颚,注视着他柔声笑道:“为什么不习惯呢?夏警官。”

夏冰洋耳根飘红,把脸全捂住:“停停停停停,不要再说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听纪征叫他夏警官,他竟脸红心燥。

纪征满眼温柔地看着他,低低笑了两声,道:“你知道你现在有多可爱吗?夏警官。”

夏冰洋知道自己脸红了,不好意义让纪征看见,索性弯下腰把脸贴在冰凉的大理石桌面上,然后把右手伸到桌底下朝纪征伸过去。

纪征从桌底下握住他的手,手指穿过他的指缝,变成十指相扣的姿势。

夏冰洋抬起脸,下巴垫在桌面上,像是汪了一滩水似的亮晶晶的眼睛看着纪征:“我可爱吗?”

纪征用力握着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说:“可爱”

“那你喜欢吗?”

“喜欢。”

说完,纪征顿了顿,加重了语气道:“很喜欢。”

夏冰洋又不好意思了,于是又把脸埋在桌上,等到心里不那么燥乱了才松开纪征的手,把剩下的饭迅速拔到嘴里。他刚把碗放下来,手机就响了。

“我在食堂吃饭,还能去哪儿?行行行,我马上就上去。”

夏冰洋挂了电话看向纪征,目光明亮。

纪征用纸巾擦着手站起身,即无奈又宠爱地看着他笑道:“知道了,陪你回去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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