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二和牛四动作很快,二人一去黑明坊一去梨园,还没等这边饭菜上桌,就把一群人风风火火的带到了青松馆后街,本来还有人不大相信,没想竟真进了青松馆,即便是后门,那也是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的地方。
叶妈妈听了白荼的话,并未露面,只是叮嘱厨房一定要把席面做好些,拿手的好菜全都给点上了,满满两桌子,比前院儿还要丰盛,美酒佳肴下,后院也是颇为热闹。
趁着大伙儿吃的欢,牛四凑到白荼跟前儿小声问道:“掌柜的,晚上咱们上哪儿玩去?是西街还是东街?要不去西街?南北两面儿没什么热闹可瞧,咱们就住在东面儿,天天瞧也瞧腻了,不如去西街如何?去年也没去过,听说那耍彩灯的从街头连到了街尾,别提多热闹了。”
白荼沉吟着,脑袋里莫名的响起秦保的话,隔了好一会儿才听他道:“你们去玩吧。”
牛四以为他不想去西街,便又道:“那咱们去东街,西街有些远,今年东街听说也有新玩意儿,也是顶好玩的。”
“你们去玩便是,甭管我了,回头一起在黑明坊吃月饼就成。”
牛四惊的咬筷头,“吃月饼那都子时了,从天黑到子时还有几个时辰,掌柜的不与我们同去?”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啊。
他的声音不小,把同桌的几人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白荼众目睽睽下,也不知为何,心里觉得发虚,便又换了个说法:“你们先去西街,我手头有些事,等处理好了,我去与你们汇合。”
“中秋节还能有什么事?”毛遂一脸不信的质问。
“哎呀你们别管了,反正就是受人所托,又是熟人,不好推辞。”白荼埋头吃菜,一副不想再多说的样子。
毛遂面色沉沉,虽然白荼没明说,可他心里似隐隐猜到了什么,便是一口也吃不下了。
牛二牛四面面相觑,这还是头一次掌柜的不与他们过中秋,着实怪哉。
啸天和老关默不出声,他们一个憨一个老,倒也没在这事儿上较真儿。
天色渐暗,凉风习习,被盼了许久的彩灯也终于亮了起来,大街上欢歌笑语好不热闹。
“快点快点,去晚了那灯谜的彩头都没了。”黑明坊前门口,牛四牵着马车,催喊着还没出坊的一行人。
“你就不能慢着点,上蹿下跳像个什么样子。”牛二习惯性的责备一句,将踩踏放下,等毛遂和啸天老关都上了马车,才收起踩踏坐上前室。
“掌柜的,那我们可就走了。”牛二与门口的白荼告别道。
“去吧去吧。”白荼挥挥手,看着马车走远了,才转身回坊,落门,进院。
许是人都走光的缘故,这平日里看起来并不大的院落,此时看着却有些空荡荡的,灰暗暗的幕色下,一草一木都显得那么不真切,偶尔从墙外传进些笑闹声,倒把眼前显得越发冷清了。
白荼看着四下,恍然惊觉自己是多么幸运,除了来陈州的头一年他不知归属,往后几年,却是再没感受过眼下这般落寞的情景了。
他终究还是很怕一个人的。无论是牛二牛四抑或是毛遂啸天,这些人,都是他前些年或捡或找回来的,也幸得有他们在,自己才有了个像样的家,有人关心,有人记挂,也让他心有所托。
白荼回屋,不一会儿,一手提着个灯笼,一手提着个盒子,然后匆匆离开这一院暮色,一头扎进外面的光彩世界。
华灯初上,凉王府承运殿外,一场华美的烟火终结了这场为庆祝远在京都的立后大典而操办的宴席,盛景过后,席上君臣,再次举杯同庆,几番福语,终于散席。
将大臣们送走后,秦保回到殿内,笑着卖关子:“王爷,还有一位客,说是不便来承运殿,奴才便让他在承心殿等着,王爷要不要见见此人。”
邢琰没甚心情,不过承心殿他倒确实要去,便也没说话,径直的往承心殿去。
铜雀落后一步走在秦保身侧,狐疑道:“该来的都来了,你说的是谁?”
秦保却眯眼摇头不说,“铜护卫去了便知。”
等三人来到承心殿,看到殿内所坐之人后,铜雀也终于知道这个“客”到底是谁了,他不解的问秦保,“他怎么来了?”
“今日是中秋佳节,来者是客。”秦保眯眼一笑。前几日他就请过白荼,那时候白荼还未应下,故而今日见白荼来访,他是又惊又喜,不管怎么说,王爷今年肯定是不会一个人过中秋了。
铜雀视线落在白荼身上打量,脚下跟着进了大殿。
白荼正等的百无聊赖,忽听有脚步声,扭头一看,就见铜雀跟着一位傲然阔步而来的锦衣男子进殿,不是凉王又是谁。
他赶紧起身乖觉垂首,不一会儿,身前就出现一袭高大身影,他正要作势下跪行礼,却听头顶一声“免了”,便收住下跪的势头,作揖道:“小的见过王爷。”
“你不去看花灯,来这里又有何事?”邢琰面色冷淡的坐到案台前,伸手就拿起一旁的折子看起来,显然是打算继续处理政务了。
白荼有些惊讶,看来中秋什么的,在王爷眼里,也不过是饭吃的丰盛些,周遭吵闹了些,其他却是一点儿也没影响的。
他笑着上前几步躬身道:“小的确实有事想请王爷帮忙。”
等了倏尔,不见动静,知道这是王爷在等着他的下文,白荼遂又道:“小的想请王爷应允小的一个请求。”
邢琰抬头看着他,这般吞吞吐吐,倒是少见。
白荼笑意又深了几分,“王爷答应了,小的再说。”
“呵~你仗着本王对你宽容,倒是什么话都敢说。”邢琰也不知是笑是怒,哼了一声。
白荼却品出这话里同意的味道,顿时喜上眉梢,“王爷既然答应了,那小的就直说了,小的想请王爷同小的去看花灯。”
贴墙站的铜雀听的一惊,白荼的话他听的明白,却让他不敢相信,王爷这些年从未出府去看过花灯,更何况还是陪个小厮去看,这人莫非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不成。
同样惊的,自然还有正主。
邢琰冷着眼,语气更是不容质疑的拒绝,“要去便自己去。”
白荼不怕死的干脆走到案桌前,语重心长道:“王爷,难得有今日这般热闹的时候,您身为陈州之主,难道不想看看这陈州百姓过的日子如何?
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您就算日夜伏在这案头,那民间老百姓的疾苦,您也是看不全的,何不出去走走,亲眼看看,方才真切。”
“本王不喜吵闹,这凉王府多的是眼睛……”
“眼睛再多,那也不是王爷您亲眼所见,王爷您刚才可是答应了小的,您不能食言。”白荼试探的伸了伸手,抓了点袖子,见没反应,胆儿大了些,抓向那只胳膊就用力往外拖,“王爷您也别成日里把自己忙成个苦行孙,今日就当是给自己休沐,咱们出去转转。”
突如其来的接触,陌生的让邢琰大脑呆滞了一瞬,也就是这一瞬,身体已经被拉着往外走,他立马回过神,怒道:“放肆,还不快放手。”只是这语气听着,却是懊恼更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