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遍罗衾(1 / 1)

(穿进乙女游戏后我翻车了);

蹙金结绣,

笔底风流。

左相一赋盛京纸贵的说法自然不是凭空捏造的,在场诸人皆拿着那纸张凑在一块通读了几遍,尽管面上神情不太自然,

但心底都是服气的。

顾言昭像是没有注意到众人的反应一般,只是低着眼搁下了笔。

此时有清风吹过,

掠起他流水一般的乌发,他伸手轻挽,

低下眼在心中确认:是东风。

他重又看向一个方向。

“……南海供异香,

名曰龙涎。”顾言昭突然开口,

语气慢悠悠的,

“想必扶风只有王储一人能用此香?”

“那是自然。”身旁一位扶风的文官接话道,

又想起盛帝应该也熏龙涎,以为顾言昭在与他打机锋,“殿下乃我扶风之主,

熏什么香也是祖法。”

“哦?”顾言昭清清淡淡的应了一声,意味不明地重复一遍,“……确实是只有王储一人。”

文官听到这话自觉还差点意思,

又睁着眼睛说瞎话一般补上了一句:“我们殿下性情宽和,

对于爱重的贵主,也是会开恩赐香的。”

顾言昭轻轻扬了扬眉。

“……原来如此。”

姜听白一路都走的很快,

虽然碰上了些棘手的情况,

但也将将躲避过去,可以说是有惊无险。

越往雁门殿的方向走去,夹道上的宫人就越发稀少,

一路上悬着的问月灯的数量也明显少了很多。

弯着腰避过最后一盏问月灯时,姜听白停下了脚步,看向了眼前不远处的建筑。

终于到了。

筑在招摇峰上的雁门殿并不大,

但构造精巧样式宏伟,山色青郁花树繁盛之间有朱瓦飞檐,便是这鹤阙山最为重要的处所,整个扶风的权力中心。

但……不是据传沉舟焚了雁门殿吗,怎么现在瞧着,只是因为无人居住而有些颓败荒凉,并没有焚烧过后的狼藉。

兴许是重修了?

姜听白只思索了一瞬就没再纠结,躲在一边的回廊拐角细细看了好一会,才发现雁门殿外有守卫轮值。

还是谨慎一点为好。

她想了想,没有仗着有符箓直接大摇大摆的进去,而是催动了雪霁,直接进了内殿。

扶风王族豪奢之风在这所雁门殿展现的淋漓尽致。

白玉阶,黄金檐,飞凤廊柱,锦帐银灯,姜听白小心翼翼地踏着玉阶而上,回头看到自己水红色裙摆迤逦在如月华一般的皎洁地面,忍不住想兴许上一任的扶风王妃,也曾这样穿着宫裙拾级而上?

按照沉舟的长相来看,他的母亲容色也必然十分光艳。

听宫女们的说法,扶风王没有姬妾,只有王妃一人,那两人应当是感情很好的吧。

不过也不一定……姜听白想了想沉舟的事情,哪个喜爱自己的妻子的男人会这么对待自己的孩子呢,这家的故事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内心这样的感叹不过一瞬,她脚步不停,思索之下没有敢推门,只是又用了雪霁进殿。

殿内自然是极尽华丽之能事,但熏笼宝鼎都被尘灰覆盖,又因为这殿中完全的寂静无声,□□里也显出几分诡异来。姜听白没有急着翻找,只是抬起手动了动自己右耳上的一枚耳坠。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师兄现在应该有空吧。

……

“……听听?”

“师兄!”姜听白眼睛一亮,“可以听到我的声音吗?”

这个耳坠是有一次师兄来找她时给她的,用处按照大白话来讲就是一个即时通讯器,语音的那种,简直就是跨时代的神器,可惜是一次性的,只能用一次,因此姜听白想了又想,还是用上了。

“你进了雁门殿吗?”

容淮的声音若近似远的穿进她耳中,比起面对面的讲话,此时他的声音似乎比平时更轻了些,还间杂了些轻微的喘息。

“…是。”姜听白应下来,一边观察着殿内的布置,一边察觉到什么问道,“师兄是在做什么吗?”

容淮在那头沉默了一瞬,才回答道:“方才去杀了一个人,有些耽搁了。”

“杀人?”姜听白一愣,“杀谁?”

“伶仃僧。”容淮这个时候的呼吸已经平稳下来了,“昨日去了一趟别的地方,途中碰上了,便顺手杀了他。”

姜听白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伶仃僧是谁。

容淮话中说的十分轻描淡写,但姜听白记得那个伶仃僧并不是寻常人物,非妖非魔,不是那么好杀的,师兄如今还囿于心魔……

“师兄不用……”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师兄没有受伤吧?”

“当然没有。”他很温柔地回答她,“不用担心我,跟我讲一讲雁门殿内的情况吧,我担心殿中布了法阵,听听你先不要出手。”

容淮这样说,姜听白也只好定了定神,一边观察殿内的布置一边仔仔细细地告诉容淮。

“……殿内的正西方向放了一面铜镜,很大。旁边是一架博古架,只在最高层供了一颗明珠,颜色淡青,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珠子。”

“那是避火珠。”容淮听到这里解释道,语气很笃定,“算个稀奇的物件,可以保房屋不受焚烧。”

“……原来是这样。”

这就是这间宫殿还在的原因吗。

“听听你从那面铜镜后边绕过去,朝北走,试一试走至墙壁需要几步?”

“诶?那我走一步需要跨多长啊?”

容淮似乎是轻轻笑了一声:“按照你平时走路那样就可以了。”

姜听白依言老老实实地开始走路,走到墙根才报数:“五十四步。”

“听听要受累了,试试另一边呢?”

“好,我试试。”她又勤勤恳恳地走了另一边。

“六十六步!”

“做的真好。”师兄很及时地开口夸她,“…应该就是这边了。”

他讲起话来实在是太温柔了,咬字语气都带着他独有的味道,又缱绻又耐心,因此姜听白被他简单一句话夸得飘飘然,半晌才反应自己就是走了几步路。

“接下来要看听听的了。”他低声说道,“仔细看看这面墙有没有什么不对劲。”

姜听白“咦”了一声,抬眼看了看这面前寻常的一面墙,下意识点点头应道:“好,我试一试。”

她一寸一寸地在这面墙上探查起来。

这是个细致活,全凭耐心,也枯燥,她看得久了专心致志,突然听到耳边容淮轻声问她:“听听在唱什么?”

姜听白这才意识到她在无意识哼着歌,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才回答道:“是昨日听宫中乐坊的姐姐们排的曲子,似乎是叫《高阳台》,曲调很好听,我赖着多听了几次,就记住了。”

“桥影流虹,湖光映雪,翠帘不卷春深……”姜听白轻声念了几句,便皱起眉,“我只记得这几句词了。”

没想到容淮顿了片刻,竟然轻声接道:“……重来已是朝云散,怅明珠佩冷,紫玉烟沉。”

“师兄也知道啊。”姜听白一边继续摸索着墙壁,一边惊奇道。

“从前听过一次,听听知道这首曲子讲的是什么吗?”

姜听白闻言有了兴趣:“这其中竟然还有什么故事吗?”

“是,我也是听人说起过,所以记得。”

“…吴江叶元礼,少日过流虹桥……”

这位姿容出众的叶郎经过流虹桥时,恰巧隔岸绣楼上有女子惊鸿一瞥,“见而慕之,竟至病死。”

气绝之时,这位叶郎又经过此地,这位姑娘的母亲便将此事告诉了他,于是他便入绣楼垂泪大哭,这才“女目始瞑”。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爱恨一旦带血便让人觉得虽然荒唐但也浪漫,姜听白手中的动作都停了一下,叹道:“这样的故事确实值得做成曲赋传唱。”

她又突发奇想:“这位叶公子得长成什么样啊。”

“不过若是长成师兄这样,那这种事情也很正常了。”

容淮不由得低笑。

笑声轻而短,似叶底有轻风吹过,一触便休的痒。

他含笑的声音低不可闻:“嗯……师妹与我心有灵犀。”

他想的是,少时她自林中过那一幕,胭脂色襦裙鲜妍,回眸鸦鬓有花簪绰约。

若此时有好事词人在场,她也该是曲中的流虹桥上人,谁家梦中客。

“师兄,我发现了!”她突然开口说道,打断了容淮的回想。

“层高有问题。”她方才一直将注意力都放在墙面上,没有发现比起刚刚在殿外看到的,殿内的层高明显不对劲。

“这底下还有一层地宫。”

“很有道理。”容淮回她,“听听你……”

“……是那壶酒吗?”姜听白没有注意到他的话,看向一个方向猜测道。

她左手边横着的案几上摆着一樽酒爵,一旁的杯盏都倾泻翻覆,唯有它好端端的立在那里。

有点奇怪。

“听听。”容淮思索了片刻开口唤她,“你猜的应该没错,但若它真是法阵开关,你此刻修为不稳,我不在你身边,法阵开启时更是会有很大的动静,此时不宜动手。”

姜听白想了一会,刚刚发现不对的激动也冷却了下来。

师兄说得对,今日太仓促了,既然已经踩好点,都找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时间再动手。

“好。”姜听白答应道,“那我先退出去,选个合适的时间再来。”

“今日王庭有宴,我会借着这个机会进来,到时候我再去找你。”

“师兄也要参宴吗?”

“是。”容淮应道,“我借了一天观的这个身份,被邀入王庭。”

简直是灾难,都齐了,幸亏她今天装病不去。

“我今日找了由头不去,师兄可以入了夜再来找我。”

“身体有什么不适吗?”

“不是……”姜听白有点尴尬,还是解释道,“我在盛京时和那位顾相……见过几面,我担心他认出我。”

容淮在那头静了片刻,才静静应道:“……原来如此。”

姜听白又开始心虚,于是匆忙结束这次对话:“先不说了啊师兄,我要准备出去了。”

“好,切记要小心。”

出来的时候要比进去熟门熟路很多,姜听白很快便下了招摇峰。

这一趟出来的太久,符箓的效力已经散了,幸亏姜听白还有准备,取了一顶斗笠戴在头上。

今日宫宴乐姬很多,她这般红裙斗笠的打扮并不罕见,因此她便低着头混迹在人群中,暗地里捏了加快速度的诀,走的很快。

她踏上了一条回廊。

这是从外庭去内庭的最后一道回廊,廊中每十步悬了花萝绡的纱帘,风乍起时帘幕重重,花光灯影,很好看,也很晃眼。

姜听白走到了这里总算松了一口气,刚放慢脚步打算缓缓。

她的修为到底是凭药堆上去的,很容易气力不继。

她刚放慢步子走了几步,便突然听到身后有声音响起,语调沉沉。

“……站住。”

那人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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