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为什么,从李景湛的嘴里听到关于姐姐的事情,就像有无数根针头扎进她的心里。她的姐姐今天被皇后灌了堕胎药,而李景湛却依旧面不改色的念着曾经在他心里那个白月光般的姐姐。
白月光始终是白月光,在梦里才闪烁着柔和的光。
可是那道白月光,是被他亲手杀死的!
顾青玉不知道为什么,反而笑了,大抵是气笑了,恨的笑了。重生回来,索性是将这帝王的脸面看得清清楚楚。
那个隐隐带着嘴角弧度的假笑。姐姐,任何人都不配学!
李景湛从梨花纷飞的水桥上走过去。
母亲是苏州人,姐姐自小便待在苏州的外祖母家里,彩晴和彩月两人是姐姐的贴身丫鬟。耳濡目染也学得些琵琶和音律。后来姐姐入宫,将两人带入宫中。
后来自己稀里糊涂的入了宫,姐姐便让这两人去照顾她。眼前的晴婕妤,处处挑拨她与李景湛之间,旁的倒也算了,只是她谄媚讨好,让李景湛斩草除根杀了自己年仅七岁的弟弟,换来如今的婕妤的地位。
而那位彩月,缢死自己的白绫上,也有她的一份力。
这也是她这辈子发誓要管好身边人的原因,这两个人,她绝对不会放过。
李景湛握着彩晴的手,含情脉脉的看着她。
顾青玉也从水桥上走过去,见着婀娜袅袅的晴婕妤。
顾青玉极力的忍耐着自己,笑吟吟的看着晴婕妤,“这位娘娘歌声动人,我听的入迷极了,不知可否继续唱下去。”
旁边的宫女提醒了一声,“是南阳郡主。”
彩晴见着是一位郡主,这郡主喜欢,皇帝今日在此,也听的喜欢,便继续唱下去了。今日唱的是姑苏城的名曲莺莺拜月。
“把香案安排在花月下,但听得花神月姐感诚心。”
彩晴笑意婉转似枝头的红花一般,明艳动人。
彩晴笑着拿起彩绘琵琶,轻轻拨过弦,便继续唱起来,“小姐是,第一炷清香炉内插,低头屈膝跪蒲墩。燕语莺声虔祝告,望神灵听我诉衷情。可怜奴椿庭病故归泉路,未尽慈乌反哺心。”
李景湛在椅子上坐下,静静地听着曲儿,夕阳暖晖,照在亭中,柔和的光线,仿佛和曲调连在了一起,一切都是那样舒心。
虽有美人在旁弹琵琶,可他的目光却还是落在一旁的顾青玉身上,顾青玉只是安静的倾听着,全似没有注意到皇帝。暖色的夕阳照的她头上的芙蓉宫花如真花一般,泛着潋滟光泽。她虽然年轻,却眉眼出众,没有过多的打扮,是少女清秀的模样。像极了往昔那个不施脂粉却也出众的女孩子。
“小姐是第二炷清香双手捧,保佑奴堂上萱亲福寿增,南山松柏早同春……”
水葱似的玉指轻轻拨动,待她唱完了莺莺的这三炷香。
顾青玉笑着称好,李景湛也点了点头,彩晴含羞一笑。
顾青玉说着唱词,“莺莺拜月,一则保佑死去的亲人的灵魂得到飞升。二则保佑在世的亲人,福寿绵长,如松柏。”
顾青玉走上前去,“娘娘的琵琶弹的好,不知这位娘娘姓什么?封号是何?该如何称呼,我倒是想和娘娘学琵琶了。”
姓什么?
她是江家的家生丫鬟,自然姓江了。
江家以罪臣的身份满门抄斩,如今她唱的是什么?是保佑江家的亲人灵魂得以飞升?是惦记江家?
云珠道,“这是江婕妤!”
平日里宫人称呼她晴婕妤,今日道是改称了江婕妤,果然,宫里头永远不缺落井下石的人。
看来彩晴并不得人心。
“大胆江氏!”李景湛大喝一声。“你可是心存不满!”
江家以谋逆之罪被治罪,如今在这里为江家而唱歌,可不是自寻死路!
彩晴连忙跪下来,“臣妾没有,臣妾没有!”
“皇上,臣妾只是想着给你唱首歌啊!”
李景湛最不能容许的就是有人僭越皇权,而顾青玉正悠悠的欣赏着江彩晴给江家鸣冤。今日南阳郡主在此,这江婕妤存心就是丢了他的脸面。
“来人,将她褫夺封号,贬入永巷为奴。”李景湛吩咐道。
“不要啊,皇上!”彩晴连忙求饶。
“不要啊!皇上,求您饶了我!”
刘满抬起手里的拂尘,厌倦的道,“快拖下去。”
求饶,她也曾求过,可是求人有用吗?李景湛到底没有放过江家。
顾青玉看着嘶喊的彩晴,在她进谗言害死弟弟的时候,可有想过今天,她因为江家而成为婕妤,自然也会因为江家而沦落尘埃。
刘满低下头对彩晴道,“去永巷有什么不好,正好你的旧主还在那里呢!”
李景湛站起身,夕阳落在他的脸色,他微微皱眉,语气忽然有些疲惫,“去吉祥殿吧!”
师父曾经说过,诗词歌赋,锦绣文章,样样都是杀人的利器。杀人并不一定要用刀子。她知道师父是个很厉害的谋士,虽然世人皆是推崇师父的字画,其实这人世间的学问,最难的是看透人心。
师父也许也没能做到,但师父已经将最好的一切交给了她。
但是师父却也说过,诗词歌赋是用来怡情养性的,而她今日却用来对付了两个人。
到吉祥殿的时候,太阳还不曾落下,正好赶着看另一场好戏。
跪在殿前一日的皇后高氏已经十分疲惫,渐渐称不住身子,李景湛撇了一眼,也不曾理会,径直进了吉祥殿。
见了太后,李景湛才有恢复了满面笑容,“儿臣给母后请安。”
“起来吧!”太后道。“哀家今日让御膳房做了珍珠藕粉糕,不知皇帝可喜欢?”
“珍珠藕粉糕滑腻,不宜多食,不如赏给南阳郡主。”李景湛道。这样甜腻的东西是江子砚喜欢的,也不知道太后今天是在借机敲打,还是他这些日子因为思念,吃这样东西吃的久了,连太后也知道了。
其实每夜里这糕点送来了,也不过是睹物思人。太后到底连他睹物思人也不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