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人府内。
由于上次的投毒事件,宗人令特意又加派了人手看管,光是牢房门口就是六个狱卒看守。
子书诀一路走来虽畅通无阻,但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宗人令耳里。
崔文夫只摆摆手,知道他是去找司长青,只吩咐道:“悄悄听着,若是发现了什么及时回报。”
“是,大人!”
狱卒应了一声匆匆转身离开。
崔文夫站在院中,远处一飞鸟刚好落在院角的树枝之上,发出悦耳的鸣叫声,崔文夫却是一脸凝重。
如今朝中看似平静,但这平静下却暗潮汹涌。
再见司长青,子书诀心情无比复杂,脸色同样凝重。
光是他进门的脚步声,司长青就已经察觉到了异样。
“有话直说便是。”司长青双眼未睁,淡淡开口。
子书诀径直走到其对面,随手将地上的杂草拨开,然后将带来的食盒摆在了司长青面前。
打开盒盖,只有一壶酒,两个杯子,一盘小菜和一盘点心。
“莫不是皇上已经下旨要将我处决了?”司长青随口说道,语气间却轻松无比。
子书诀垂眸将酒杯摆好,一边倒酒一边沉声道:“司大人误会了,皇上并未下旨,只是晚辈有一些疑问,实在无法想通,想请司大人为我解答一二。”
听闻此言,司长青终于抬眸打量起了子书诀。
接过他递来的酒杯,迟疑了片刻还是仰头一口饮尽。
子书诀立刻为其再填满,然后才沉声道:“司大人曾说过,朝中不乏奸佞之人,残害忠良,坏我江山社稷,该杀之!不知大人此时想法可有改变?”
司长青垂眸扫了眼杯中清酒,又看向子书诀,眉眼间忽而凌厉了几分:“从未改变。”
子书诀双眼微眯,也将杯中酒饮尽,随即从袖袋中取出了那张纸条递了过去:“司大人一看便知。”
小小的纸条上一共写着六个名字。
余厚、司长青、王庆、张元、徐文忠、徐令伯。
司长青眸色猛然一沉,看向子书诀:“这是什么意思?”
子书诀冷眼看着他,未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既已将纸条给他瞧了,子书诀便没打算再瞒他,只冷声道:“这是在少傅被杀的书房鸟笼中找到的名单,钦天监监正余厚已经被杀,您在狱中被投毒,侥幸逃脱,建昌候王庆除早朝外整日缩在府中、至于阁老徐文忠在张元死后便没了音讯,想必已经逃回家乡或已经遇害,至于这最后一个人……司大人可否告知晚辈其身份?或者……晚辈自行找人去查?”
司长青死死瞪着那张纸条。
不用子书诀继续说下去,司长青已然猜出了这张纸条的寓意。
名单里的人全部参与了盐运路线图被盗一事,换句话说,皆与倭寇有关!
见他迟迟不出声,子书诀不禁再次开口道:“司大人,能否明白告知晚辈,您的名字为何会出现在名单上?皇上迟迟不肯放您出宗人府,可是为此?”
“自然不是!”司长青脱口而出,但很快便想到了什么,整个人突然瘫坐在地,始终笔直的脊背也弯了下去。
子书诀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语气有些急迫:“您可是想到了什么?”
“难道……难道是……”
司长青缓缓抬起头,正欲开口,却突然瞧见墙壁上微微晃动的人影。
有人在偷听!
思及此,司长青突然一把拽住了子书诀的衣领,失控的大吼道:“子书诀!你别忘了我儿子是怎么死的!你居然还敢在这儿质问我?”
一瞬间,往日的种种的回忆再次涌入脑海。
鲜血染红了他的眼,他的生死兄弟倒在了他面前。
愧疚、痛苦疯狂的撕扯着他。
子书诀只觉得置身于寒冰地狱,生不如死。
司长青却突然压低音量,凑在他耳旁轻声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子书诀陡然瞪大双眼,还不等他再次开口,司长青已然用尽全力将他向后退去。
毫无防备的子书诀冽哧了两步,脊背狠狠撞在牢房的木栏上。
抬头,对上的却是司长青愤恨猩红的眉眼。
若不是手里还捏着那张字条,子书诀甚至要怀疑刚才的那句话不过是他的错觉。
司长青冲他疯狂咆哮着:“滚!给我滚出去!”
子书诀失魂的转身离开,一脚刚刚踏出牢房,司长青满是悲怆的声音却再次传来。
“子书诀!”
子书诀脚步一顿,却没有转身,只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司长青看着他的背影,缓缓道:“我夫人就葬在府中的那棵梅花树下,她生来最怕严寒和孤独,若你还念着与我儿的一点情谊,便代我和我儿常去探望她一番,莫叫她黄泉之下不得安息!”
子书诀垂在身侧的双手猛然紧握成拳,许久才重重点了下头。
见他应下,司长青嘴角终于扬起了弧度。
“如此甚好!甚好!”
子书诀最后听见的,就是司长青的呢喃声。
失魂落魄的走出宗人府,才发现汤回、汤凌和汤绝已经守候在此多时。
瞧见子书诀一人走了出来,身后空无一人时,汤绝不免有些失落,忙快步迎上去,急切问道:“大人,小厨娘可和您在一起?”
子书诀闻声回过神来,皱眉看向汤绝,下意识道:“她不是在房中休息吗?”
“大人!林妗染毒杀了暗房中的刺客,如今下落不明!”汤凌忍不住脱口说道。
子书诀面色一沉:“何时之事?”
“就在刚刚!”汤凌道:“今日属下奉命去审问刺客,才发现其都中了天罗丹,看守暗房的侍卫说只有林妗染去过,属下和二哥也去林妗染房中找过,她人并不在房中,但我们却发现了重伤昏迷的危姑娘,她手中还紧紧握着林妗染的衣物一角,掌心也有残留的天罗丹痕迹!”
好似生怕子书诀不信,汤凌还特意将发现的衣角也带了过来。
看着那熟悉的布料以及上面的血迹,子书诀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安。
玄身上了银鬃马,厉呵出声:“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