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妗染逃走,空荡的院子只剩下飒飒的风声。
子书诀手持长枪立于月光下,漆黑的瞳孔如同化不开的墨砚,狡黠深邃。
汤焕与汤枭相伴走进院中,扫了眼少女离开的方向,轻声唤道:“大人。”
子书诀回神,将长枪插入兵器架内。
“伤势如何了?”
汤焕微点了下头:“已无大碍。”
说着,汤焕将几枚银针暗器递了过去:“这是在那些杀手身上发现的,针上都淬了毒。”
子书诀顺手接了过来,凑到鼻息间闻了闻,然后猛然抬手射了出去。
银针穿过枯枝直直刺进树干,没了半针。
“张元的死士。”
“大人,诏狱里那位既已开了口,我们不如禀报指挥使大人,进宫面圣?”汤焕建议道。
汤枭垂眸沉思了片刻也出言附和:“想除阉党,眼下便是时机,大人切不可错过。”
子书诀转身走入堂内,一把拽起搭在椅背上的外袍。
转身的瞬间,衣袍轻扬,已然被子书诀套在了身上。
“宫要进,皇上要见,至于能不能除掉阉党就要看皇上了!”
“那皇上若是问起死士来历大人要如何回答?毕竟我们不知信中内容,又无法潜入建昌候府刺探,更何况,这建昌候是王贵妃的亲弟弟,若是不能一击制敌,只怕……”
“顾婉姝不是还活着吗?”子书诀沉声道。
汤焕和汤枭微微一怔,随即对视一眼,心下已了然。
天色未明,暖阁殿大门紧闭。
子书诀立于指挥使身侧,背在身后的手中捏着死士的罪状。
公公就站在门前,隐约能听见门内齐植说话的声音。
“近日除了早朝皇上都待在暖阁内,甚至连宫中众位娘娘也许久不曾面见皇上。”指挥使头也不回的轻声说道。
子书诀扭头看向指挥使,嘴角微扬:“齐植深得皇上欢心,若因此皇上得以延年益寿,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闻言,指挥使终于回头瞥了他一眼。
神情肃穆,眼底藏着一丝不解。
压低音量反问道:“你当真觉得此乃好事?”
子书诀笑而不语,眼底深意未明。
齐植的声音终于渐渐淡去。
公公转身开了门,冲指挥使和子书诀作了个揖:“两位大人请。”
“多谢公公。”指挥使双手抱拳回礼,率先进了门,子书诀紧跟在后。
门复被关上,室内的光线顿时暗淡了几分。
皇上坐于软垫之上背对着二人,齐植坐于另一侧,见状起身行李:“小道参见指挥使大人,佥事大人。”
“不必多礼。”指挥使道,随即扭头朝皇上行李:“皇上,臣等有要事禀报,不知可否……”
指挥使未将话说完,但其意思已明了。
皇上随即摆摆手:“齐道长,你先退下吧。”
“是,皇上。”齐植面带微笑,微微弓着身子退出了门外。
门板关上的前一刻,目光倏而变冷,阴森可怖。
“说吧,急着找朕有何事?”
指挥使扭头看向子书诀。
子书诀立刻上前,将手中的罪状呈了上去。
“皇上,臣奉命追查两浙盐运路线图丢失一案,眼下案件已有了眉目,还请皇上过目。”
一旁服侍的小太监立刻上前接过了罪状。
死士的话句句明了,直指幕后真凶便是张元。
皇上垂眸看着,冰冷的脸上逐渐氤氲出一层怒意,却迟迟未出声。
见此,子书诀再度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小布包。
“臣命人押解罪犯顾钰海、顾赵氏入京之时遭遇多名死士埋伏,顾钰海夫妇被灭口,此为凶器,臣已找人查验过,这暗器上所淬之毒正是取魂散,乃东厂独门绝技!”
子书诀点到即止,并未再继续说下去。
张元曾为东厂之首,自然可得此毒。
皇上自然明白。
“死士现下何在?”皇上收回落于罪状之上的目光,沉声问道。
“回皇上,还被关押在诏狱内。”
“张元曾服侍先皇,又对定国策有功,此事切不可贸然行举措,不然恐会伤了其他老臣的心。”皇上语气淡淡,听不出丝毫情绪。
子书诀闻言却是神色微沉。
“皇上所言甚是。”指挥使忙出声道。
“传旨,死士截杀顾氏夫妇,更牵扯路线图丢失一案,罪大恶极,明日午时于菜市场口斩首示众,头颅悬挂菜市场口三日,以儆效尤。另派人前往孝陵宣旨,案件调查清楚之前张元幽禁于府中,没有朕的旨意,不可离开府中半步。”
子书诀深吸了口气,虽心中早有准备,但真的听闻此,却还是不免失望。
“是!”子书诀沉声应道。
皇上却是摆了摆手道:“袁爱卿,此事交由你去办。”
指挥使下意识看了子书诀一眼,还是抱拳行礼:“微臣遵旨。”
指挥使率先退出门外,子书诀正欲跟上,皇上低沉的嗓音却轻轻传来:“子书大人。”
子书诀脚下微顿,转身。
“皇上还有何吩咐?”
“你连日来四处奔波实在辛苦,朕心中有数,如今路线图既已寻回,你便在府中多休息几日吧,其余琐事交给袁爱卿负责即可。”
子书诀眉心微蹙:“遵旨。”
待房门被重新关好,齐植立刻端着香炉从侧门内走了出来。
皇上深吸了一口,憋闷的心情才稍稍得到缓解。
“皇上,小道近日新炼制了几枚丹药,对您的身体大有益处。”
音落,跟在齐植身后的小道立刻将精致华美的锦盒奉了上去。
皇上掀开锦盒盖瞥了一眼,眉心顿时舒展了几分。
“齐道长有心了。”
佥事府。
得闻皇上所言汤焕和汤枭皆是一脸不愤。
“大人,皇上如此跟卸了您的实权有何分别?您奔波数日,差点连命都搭进去了,如今案件有了眉目皇上却不让您插手了?”
汤枭随即附和:“是啊大人,指挥使大人怎么说?没替大人您向皇上求求情吗?”
子书诀回头瞥了两人一眼:“皇上圣旨以下,就算是指挥使大人也不能违拗,不过也无妨,趁机歇息两日也好。”
眼角余光扫到不远处的石门,纤细的女子正端着什么东西经过。
子书诀深邃的眉眼间不禁多了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