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一夜没怎么歇，还是体力消耗太大。
马车到了晋祠与商队会合后，秦川依然在睡。
阿布本想上来跟他打个招呼，却被张小敬拦道：“这小子心事重，能睡着已殊为不易，还是让他睡个踏实觉吧！”
若是秦川此时醒着，定会跳脚骂道，还不是因为你打了一夜的呼噜！
可商队沿清源县南行，经西河郡，过汾水，上了三都驿道秦川都还没醒。
途中老葛有些担心，问道：“这小子不会是睡死过去了吧？”
张小敬探指于秦川唇上，发现还有鼻息，眉毛一挑回了句：“没事，还活着！”
直到临近霍山驿，秦川才伸了个懒腰，有点要醒的迹象。
这一觉竟是睡了两天一夜！
他揉揉眼睛刚睁开，就猛地往后缩了一下。
“你们……你们干嘛？”
就见张小敬、老葛、都戈、阿布四个脑袋聚在身前，像是看怪物一般盯着他。
秦川心里有些发毛，伸手推了推老葛，问他：“我睡了多久？”
老葛有意捉弄他，扳起指头算道：“现在是天宝九载……”
张小敬也在一旁帮腔，故作诧异打断道：“不对啊！今年不是天宝十载么？”
只有阿布最实诚，挠了挠头，眼里有些困惑道：“昨天不还是天宝八……啊……”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老葛捂着嘴拖下了马车。
没过一会儿，就听外面传来阿布的求饶声，“是八载，啊不，是九载！”
“两天一夜。”都戈淡淡道。
秦川听完吓了一跳，心说自己怎么睡了这么久？
他打了个哈欠问道：“咱们到哪了？”
张小敬往前边一指：“再过五县，就到晋州。”
秦川心想糟了，去东都的路已过半，自己却还有好多事没干，本来他打算利用这段时间练刀的。
“你不想尿……”
都戈话还没问完，就见秦川弯着腰一溜烟奔出了马车。
爽！
这景色看着真爽！
此时天已入夜，明月高悬，繁星闪烁。
秦川一时竟看呆了！
来大唐这么久，这还是他第一次沉下心凝望夜空。
与前世哪哪都是人不同，这里给他最大的感觉就是，空。
城外没多少人，城里除了繁华地带，也没多少人。
三四层楼就已算高，五六层甚至能将整个北都尽收眼底。
天上也空，举目之处，即是星河。
见张小敬走了过来，秦川转身一脸诚恳道：“我想练刀！”
“你练就练，比划什么？给我转回去！”
张小敬差点被呲了一身，忙往后躲，指着他骂道。
……
霍山驿外三百步，月夜下。
秦川侧身站在树前，单手握刀，刀尖直指垂下来的柳叶。
可过不多时，就听啪的一声，柳条抽在他手腕上。
算是这回，已是第四次。
“你今天是怎么了？一直心不在焉的。”
张小敬有些奇怪，抽完之后开口问道。
秦川没吭声，揉了两下手腕。
他刚才回马车取刀，见几张文书散在一旁，不禁想起了那两人。
孙长林，钱宝晖。
对于他俩的死，秦川一直耿耿于怀，觉得是自己害了他们，所以才不时走神。
张小敬看他这般模样，猜出个大概，走过去开解道：“你是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对吧？”
“想正常生活，却又觉得内疚对不住，想报仇，又不知道找谁去报，拧巴成这样，活的不累么？”
秦川心头一震，自己所想竟是被张小敬一语道破！
可他也不想如此，于是诚心问道：“那我该怎么办？”
张小敬伸出一只手：“简单得很！就五个字。”
“该干嘛就干嘛！”
秦川懒得挑他语病，追问：“怎么个说法？”
却见张小敬避而不答，反问他：“这俩人走之前让你给他们报仇了么？”
秦川想了想：“那倒没有！”
“这不就对了嘛？”
“他们愿意用自己的命，换你继续活着。”
“要不就是，你能做他们想做却做不成的事，要不就是觉得，他们死比你死得值！”
张小敬说完这一长串话，仰头望向星空，喃喃道：“若是有那么一天，我也碰到这种情况……”
秦川看他说得一本正经，心说你可千万别死，不然就上不了史书了！
“我会离你远远的，哈哈哈哈！”
就知道这孙子没好话！
张小敬说笑完，接着之前的话茬劝道：“所以该干嘛就干嘛，有些事强求不来。”
他把手搭在秦川肩膀上：“现在让你去长安兵部，查那份文书是何人所下，你进的去么？”
“到长安蛛司，打听谁要杀你，人家搭理你么？”
“你得一步一步往上爬，才能够到那个门槛，听明白了么？”
秦川恩了一声，转头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抓紧去长安？”
张小敬气得用柳条狠狠抽了过去，骂道：“老子是让你快点提升实力！就你现在手里这两下，别说去长安，进了东都就得让人弄死！”
说到这，他咦了一声，用柳条指道：“你为什么要拿个破刀在这杵着？”
秦川疼得咧起嘴纳闷道：“不是你让我练的么？”
他这阵子出刀准确度大有提升，心说这法子还挺管用。
却见张小敬抬起柳条皱眉道：“之前你一刀砍断这玩意时，就已经不用练了啊？”
秦川立马放下手，眼睛瞪圆道：“你怎么不早说？”
张小敬往后退了两步，笑道：“你也没问啊？”
秦川收刀入鞘，攥紧刀锷，死死盯了过去：“那你为什么还抽了那么多下？”
张小敬又退两步，嘿嘿一笑：“都递到老子眼前了，不打白不打！”
说罢他立马转身就跑。
“你这孙子！给我站着……”
月夜下，一个高瘦少年猛追向一个独眼大汉。
哎呦——
那独眼大汉没跑几步，就被刀鞘砸倒在地。
……
连着几日高强度的训练，商队也行至晋州郊外。
张小敬决意今天考较秦川一番。
地点选在柳林，各执兵刃，直到有一方被制伏。
可比试没多久，张小敬的额头就渗出一层细细的汗珠。
他摆摆手叫停道：“你那刀有问题，重心前倾，根本发挥不出你应有的实力，去换把刀！”
秦川摇摇头，跃跃欲试道：“没事，吃点亏就吃点亏，再来！”
“来个屁！”张小敬把刀往地上一丢，竟是不玩了！嘴里嚷嚷道：“还好老子没拿自己的刀，你是没事，可这地上的都是钱啊！”
就见他身旁，散着一地的断刀。
不是没了刀尖，就是只剩下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