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番外五(1 / 1)

今儿个江首辅大婚,用的是銮仪卫备的织锦红缎围八抬大轿,开路的是北疆十路先锋将领,御林军断后,十里红妆、威仪赫赫,一路进了先前儿的辅国公府。

这阵仗,让京中之人连连咂舌,纷纷对那轿中的新娘子艳羡不已,这得多大福分,这辈子才能有如此煊赫婚礼。

音音却体会不到这煊赫,只觉礼节繁琐,让人疲累。待被搀扶着过了一遍礼,才终于被送进了内室。

这原本是江陈打小儿住的清寒院,今日收拾出来做了婚房。屋子里轩敞简洁,用紫檀倒座的八扇屏风分割,入目皆是艳艳的红。

音音伸手轻触了下织金红罗帷帐,这会子才体会出些大婚的真切感。她瞧着儿臂粗的喜烛上刻了她同江陈的名字,堂而皇之的并列在一起,让她微微恍惚了一瞬。

她将绣了鸳鸯戏水的乳白团扇遮在面上,轻轻碰了下鼻子,一抬眼,便见了屏风上映出的挺拔高大身影,正一步步往内室而来,让她微微垂下了眸子,长睫轻颤,便漫上一段红晕。

只那身影转进屏风,忽而顿住了脚,许久也不见动静。

音音抬起脸,便撞进了男子漆黑幽深的眸子,里面氤氲着许多她看不懂的情愫,一丝一缕将人缠绕、让人沉溺。

他身上有些微的酒气,一身绯色喜服,斜靠在屏风的倒座上,也并不上前,只微扬了眉专注看她。

许久,看的音音脸上起了热潮,江陈才上前几步,拨开了她的团扇。

他眼角染了一点红晕,衬着眉目间的温柔笑意,自有昳丽张扬的风流。忽而微倾了身,在她耳边道:“沈音音,这世上没人比你美。”

音音垂下眼睫,伸手轻推了下他的肩。

男子便闷闷轻笑了声,起身唤了喜娘来,待喝完合卺酒,这屋子里便又只剩了他二人。

音音动了动手臂,低低的娇嗔:“早知道婚礼这样累人,便不办了。”

她说着便顺手拆了头上的冠冕,任由一头黑亮长发倾泻下来,又一点点除去了身上繁重礼服,只着了件水红中衣,便要去沐浴,只一抬眼,便看见那双凤眼更幽深了几分,不由微微后退了一步。

她方才只顾着轻松了,倒是忘了这屋里还有头狼,一紧张,便脱口道:“我......我再穿回来,你别这样看我.....”

江陈喉结滚了滚,望着灯光下红唇雪肌的小姑娘,轻薄的杭绸中衣熨帖在身上,显出玲珑身段,眉眼间含了一段春色,盈盈的娇羞,他伸手便攥住她的腕子,将人拉进了怀中,声音暗哑的紧,在她耳边低低吹拂:“沈音音,今儿个不关灯好不好?”

这内室的烛火终究未灭,朦胧的暧昧,在红罗账上,映出摇曳的身影。

音音第二日便没能起来,一睁眼,已是明晃晃的日头。她一骨碌起了身,洗漱完,便要往明辉堂去。

今儿个蒋老夫人并江家族亲,还等着新婚夫妻去敬茶,要是晚了,少不得要落话柄。

江陈却不紧不慢替她披了件氅衣,垂眸问:“可还腰酸,要是实在累,便不去了......”

音音想起昨日暖融烛火下,他幽深眸光一寸寸掠过她皙白肌肤,擒住她的手,让她的所有在他面前无所遁形,脸上便止不住发起烫来。如今他倒还好意思问,她羞恼的不行,伸出圆润的甲盖,在他的手背上用力划了一下。

江陈便倒吸气,却也不往回收手,只轻声道:“沈音音,不是告诉过你,往瞧不见的地方掐。”

两人进了明辉堂,厅内早已候了一圈族人。因着江家这一支,传到如今,也只余江陈一个,人丁便有些凋敝,只有旁系的几个叔伯婶子。

蒋老太君一身暗红妆花褙子,嵌珠抹额,神情浅淡,瞧不出喜怒。

待女使引着音音同几位族亲寒暄一番后,便端了茶水来,递至新妇手中,示意她给老夫人敬茶。

音音是有些忐忑的,毕竟曾经,她同老夫人也算不得愉快。她知道蒋老夫人这样的人,也最重门第,如今虽拗不过江陈,要她进了门,可也未必会给她好脸色。虽则江陈同她承诺过,婚后便住在首辅府,他的祖母自有他孝敬,用不着她曲意讨好,她这才愿意嫁给他。

只没料到,那双苍老的手干脆的伸了过来,稳稳接过了茶盏。

老夫人饮了口茶,面上还是冷淡神情,却唤林嬷嬷端了个匣子来,打开来,是一摞摞账本,江家的账本。

她放下茶盏,对音音道:“我年纪大了,你既嫁进来,便是这国公府的当家主母,江家的产业同进账事项皆在此了,往后你们小辈去操心吧,我是管不得了。”

厅里有一瞬的静默,几个婶婶暗暗交换了个眼神,都是惊诧神色。这新妇方进门,便悉数接管了国公府家业,实在是天大的本事,日后少不得要奉承讨好。

老夫人却浑不在意,只抬起略浑浊的眼,在新婚夫妇身上扫了几下,摆手:“去吧,只一点,往后搬回国公府吧。”

音音回到清寒院时,还犹有些不敢置信。她将账本摆在桌案上,细细眉尖微蹙:“这去了一趟,怎就要接管这样大的家业了?”

江陈便抚她的发,轻笑:“不好吗?往后整个江家都是你的。也不必担忧,管不管的好不打紧,有的是银子要你挥霍。”

他低下头,想轻吻她微红的鼻尖,却听外面江霏的声音:“嫂嫂在吗?”

江家小姑娘掀帘进来,手中捧了一副墨宝,站在厅中娇怯的笑:“嫂嫂,我来......我来恭贺你们新婚。”

音音一看这姑娘便喜欢的紧,粉粉糯糯的一个,笑的真挚又羞涩,让人毫无招架之力。她亦弯了眉眼,朝她招手:“阿霏,进来坐。”

江霏便抱着她那副墨宝,一屁股把她哥哥挤了出去,凑到了新嫂子身边。她抖开那副墨宝,小声道:“这是前朝孙圣衣所作的工笔,嫂嫂你喜欢吗?我听说你尤善工笔,那副岁寒图是不是你做的.......”

江陈蹙了蹙眉,嫌她叽叽喳喳,便移步至了屏风后的罗汉榻上。

里面倒是越聊越投契,左右女孩子家的话题,似乎总也说不完。

眼瞧着日头升起来了,江陈脸色便越来越沉,他成个婚,总共抽出了两天假,这会子已被江霏占去了一个时辰。他不耐的敲了敲桌子,扬声:“江霏,你院中的嬷嬷找来了。”

江霏正同音音聊的起兴,小脸儿红扑扑的,一点也没有起身的意思,只转头吩咐身边的小丫鬟:“凌儿,你去瞧瞧”

她这个新嫂嫂,温柔又可亲,每一句都能说到人心楷里,她可喜欢了。

江陈听见她这句,面上的神情又冷了几分,过了会子,再忍耐不住:“江霏!祖母唤你,要你现在便去趟明辉堂。”

“这会子能有什么事?”江霏不情不愿起了身,走到门口还不忘转身对音音道:“嫂嫂,我下午再来,咱们去写诗笺吧。”

待那抹小巧身影消失在垂花门,江陈便转头嘱咐院里的掌事嬷嬷:“把院门关了,待明日我上了朝,再让江霏进来。”

音音正喝茶,闻言呛咳了一声,忽而觉得,似乎不回首辅府,留在这国公府也没什么不好。面冷心软的老夫人,还有个那么招人爱的小阿霏。

三日后,是新妇回门的日子。江陈抽出半天,陪音音回了趟表姐家。

沈慎同江陈在外院寒暄,苏幻便将音音迎进了内院,两人说点体己话。她一璧拂开廊上垂下的藤曼,转头问音音:“在江家可舒心。”

音音“嗯”了一声,忽而想起什么,问表姐:“大姐姐,你同我二哥,真的不打算......”

她话还未说完,便见苏幻红了面颊,低低啐:“别提他,他扣了我的箱笼家私,不准我搬出去。”

音音便笑,她大姐姐这样的人,真要走,被扣了箱笼便搬不走了吗?想来不愿走罢了。

她没戳穿她,只随着苏幻进了内室,让羌芜拿了罐茶叶来,道:“江陈从宫里带来的云润香茶,掺了桂花碎瓣,清甜趁口,姐姐喝喝看。”

云润香茶取自西南边陲,每年只贡上来几罐,外面自然没有。她知道表姐爱桂花清甜,便带了一罐来给她尝尝。

苏幻自然欢喜,打开那琉璃茶叶罐,便凑至鼻端嗅了嗅。

她往常最爱桂花香气,只不知今日怎得了,这味道一闻见,胃里便开始冒酸水,翻江倒海的难受。最后实在受不住,竟弯了腰,凑在痰盂跟前干呕起来。

音音一时慌了神,忙唤了萍儿去请大夫。

不过一刻钟,萍儿便带了李大夫来,沈慎亦是神色慌张的跟了来。

李大夫隔着绢帕,替榻上卧着的苏幻请了脉,他眉目间隐有不确定,又让苏幻换了只腕子来诊,到最后,才浮出了喜色,恭贺道:“大喜啊,苏夫人有喜了。”

当初苏幻是他从鬼门关拉出来的,断定了她不能再有孕,没想到这位夫人福气厚泽,能再受孕。他自然也是欣慰的。只说完才反应过来,这不应当啊,这位苏夫人合离后似乎未再嫁,一时又急急住了嘴。

榻边的沈慎骤然抬眸,望住李大夫:“你说什么?”

李大夫便嗫嚅着又重复了一遍:“苏夫人有喜了。”

桃花眼深沉又明亮,沈慎呆愣的站在屋中片刻,才回身半跪在榻边,揭开了方才苏幻因着羞窘捂在脸上的帕子,握住了她的手:“阿幻,同我成婚吧,你便是不想要我,也要替这孩子想想,总不能要他一出生便没有爹爹。”

音音眼里沁了泪,眨一眨,又开始笑,她的大姐姐有孩子了!

她平复了几瞬,默默退了出来,打算给他二人留些私密。只刚迈出门楷,忽觉一阵昏眩,差点站不住。

羌芜吓的脸色都白了,急急扶住音音,让她在廊下的绣墩上坐了,转身对李大夫道:“李大夫,快来瞧瞧我们夫人吧,方才差点栽倒。”

李大夫出来诊了脉,抖着胡须大笑起来:“今儿个真真是个好日子啊,这位夫人亦是有孕了!”

音音这一被诊出有孕,整个江家都忙乱起来。

老夫人一改前几日的不问世事,又将家中中馈顶了起来,虽说年逾古稀,却精神益发抖擞了,每日除了忙庶务,总要去清寒院跑好几趟,问问今日饮食,问问今日胎象。

有时音音闷了,老夫人便将她唤至身边,将江家的产业一一说给她听,哪些庄子上有刁奴,哪个铺子里进账多,手把手交给她。音音偶尔走神,老夫人亦会冷脸子,唠叨她几句,只这唠叨倒让音音想起了她过世的祖母,同样的外冷内热,每一句唠叨里都是关切。

江霏呢,闲了便来清寒院,今儿个给小侄子或者小侄女带件布老虎,明儿个便寻个彩绘拨浪鼓,她总能找到好玩意。

音音有时觉得,这国公府倒越来越像她的家了。

反倒江陈不太高兴,晚上会将她抱在怀中,闷闷道:“刚成婚,第三天便有了孕,怎能这样快?”

她眼里终于有了他,他怕忽而有了孩子,她又转去关注孩子了。

今年的除夕国公府上热闹又喜庆,终于一扫前几年的冷寂,老夫人高兴,一高兴便给奴才们每人都备了封红,每天儿一个,一直分发到上元节。

上元节本是团圆的日子,外面张灯结彩,各家各户都挂起了花灯,唯有宫里幽深又冷寂。

李椹坐在御书房,抬眼看外面挂的一溜宫灯。彩绘琉璃盏,掐丝珐琅纸画花鸟纹宫灯,一盏盏都是极为明艳的色泽,偏偏照出这宫里的凄清。

今日官员休沐,没有一个觐见,章太后也去了万寿山礼佛,这偌大的殿宇便只剩了他一个。

李椹饮了一口清茶,浸在窗棂的暗影里,忽而想起了去年的上元节,明明去年也是一样的境况,那时却一点也不觉得这宫中冷寂。大抵因着曾有个小姑娘,上元节那日眼巴巴跟了他一日,他去哪儿她便去哪儿,饭桌上还要托着脸,同他讲这宫里的趣事。

他那会子不耐烦,冷眼问她跟着他作甚。小姑娘便揪着帕子,小小声道:“椹哥哥,皇宫这样大,我怕你一个人连个说话的都没有,我在你身后,这样你想找人说话了,一回头就能瞧见我了。”

李椹垂下眼睫,轻笑了一声,摊开手掌看掌心里的断纹,怪不得浮尘大师说过,他是个天煞孤星的命,还真是说准了,如今连那个小姑娘都走了。

汪仁瞧着这孤零零的身影,鼻子泛酸,踌躇了几瞬,将御案上放的那盏兔子花灯递了过去,低低道:“陛下,您这花灯费了好几天的功夫,也实在做的精致,若是江姑娘见了,一定喜欢的不得了。”

李椹把玩这那盏花灯,是曾经她说过想要、却被他刻意遗忘了的兔子花灯,片刻后,低低自语了句:“她会喜欢?”

说完,忽而抬眸,嘱咐汪仁:“出宫吧,去看一看今晚的花灯会。”

上元夜的花灯会灯火璀璨,彻夜不休。

李椹坐在天霄阁的二楼雅间里,看外面喧嚣的人群。汪仁跑进来,一壁抹汗,道:“爷,江姑娘一会子便要进这天霄阁了......”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李椹的清傲声音打断了:“既然恰巧遇见,那便请她来这雅间一叙吧。”

他说完,垂了眸子看街上行人,不过片刻,果然看见那娇俏身影出现在街角,玲珑又灵动,便是在人群中,也能一眼捕捉到。

李椹俊美的面上浮起了年节以来的第一抹笑意,眼眸温润,跟着她的背影走。

只仔细一瞧,才发现她身后跟了个男子,十七八岁的少年,一身如意云纹的海水锦,大步跟在她身后,有他已逝去的意气风发少年气。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6-0216:07:11~2021-06-0418:05: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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