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你该知道怎么打吧?”下达军令的同时,戴冲心中暗道。
如此段的距离,双方接近,靠军号传递军情很难及时,一切要看军官的临场反应。
“嗯,还不赖,有点东西。”下一刻,见到下方的弩箭变的稀疏起来,戴冲嘴角上扬。
“杀,杀、冲上去!”敌军军官的大喝响起,曹军士卒冲的更快了,在他们眼中,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对方弓弩的威力,果然一阵比一阵小,动作无法伸展。
而在戴冲心里,则恰恰相反,两名队长的战术运用极为合理。通过弩箭的稀疏,尽量将敌军引来两边林中,且让敌军的后续士卒能够全部冲上山道,达到战略目的。
什么目的?军侯刚才说了呀,要争取全歼这些曹军,不留下一个活口。想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将敌军引上来,只有如此,六队才能将口袋彻底收紧。
弓兵诱敌,几乎每一个有战阵经验的军官都能做到。但有着系统的理论,让他们清楚为何如此,这样做能达到怎样的战术效果,却是南山武院更为明确。
在主将的军令范围内,选择哪一种战术才能造成最好的效果,更有力的打击敌军?所有的军官在作战之时,必须第一时间考虑,反应慢,便会造成战术的执行不利。
目下的局面很清楚,两边的弩兵军官有着同样的判断。付出不小的代价后,曹军士卒开始接近林间了,双方的短兵厮杀,将会很快展开。
陷阵军的秋月弩,是可以单手发射的,会影响精准度不假,可距离如果只是几步呢?弩弓的发射,只要你面对敌军不慌,就可以万全占据先机。
司隶、豫州、冀州,之前的三场大战,王牌陷阵都做了旁观者。也就是说在击败公孙瓒之后,陷阵军的老兵几乎没有损失,严格的训练下,他们会慌?笑话!
即使是夜战,你不用看清敌军,分散开来,借着月色,有那么一个轮廓就可以射击了。三五步的范围,除非你有叶欢典韦那样变态的反应,否则根本躲不掉。
有的一箭毙命,有的是受伤,无论如何,曹军士卒进入林中面对敌军,就不可能是满状态!此时,他们右手锋利的战刀,又可以发挥近战的威力。
曹军士卒是英勇的,但此刻的作战条件显然对他们极为不利。在林中,树木的限制,让他们手中的长矛根本发挥不出威力,挥舞不了啊,敌军的弩箭随时能发射。
很多人反应过来,丢下长矛用上腰间战刀,此刻又发现,敌军的战刀比自己的长了半尺。往往是你还没有看到敌军,对方的战刀已经先行一步劈到了你身上。
一寸长,一寸强,何况是半尺?
也许在典韦的玄铁双戟面前,谁也不敢说这样的话,否则恶来一定教你做人。
但普通士卒,怎会有战将的武艺?兵刃的长度在搏杀之中,尤其是近距离山地作战,长的一方往往会占据优势。更别提陷阵的战刀,是经过器物阁精心研究的。
混战展开,曹军的冲击不会考虑陷阵的节奏。七轮射留一支弩箭的威力也在实战中显现出来,陷阵的弩兵们,至少会有一根弩箭作为防身之用,几乎是箭无虚发。
当然,近身肉搏,不可能没有伤亡,在曹军士卒舍生忘死的冲击下,弩兵也有不少受伤或是阵亡的。不过陷阵的军训之是什么?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拖住敌军,不计伤亡,为同袍赢得最大的冲击机会。陷阵两边弩兵的队长,脑海中都不会闪过这样的念头,那种战术意识已经近乎本能了,自然而然就会为之。
“吹号,六队给我收尾,全军突击!”戴冲的指令在此刻终于下达。
“杀!杀!杀……”齐整有力的喊杀声中,山上的两队士卒也开始发动了冲击。他们利用山道的宽度,以四人为一列,错落有致的相间,居高临下冲向敌军。
高速的冲锋,还能保持阵型的大致稳定,不是身经百战的军队是做不到的。那不但要求你有极为严格的训练,还要对同袍及各种阵型了如指掌,形成肌肉记忆。
如同飞石落下,陷阵军很快冲到了距离敌军不足五丈之处,战刀出鞘闪动寒光。
“杀!”冲在最前的陈小何疯狂大喊,接着冲力全力跃起,直接扑向敌军。居高临下加上冲击带起的力道,此刻的他,犹如一颗被轰天炮发射的石弹。
戴冲没让他这么做,队长没让他这么做,什长也没有军令。一切都是陈小何最自然的反应,因为这样,可以最大的破坏敌军的阵型,将他们彻底冲散。
“杀、杀、杀……”飞在空中,陈小何的余光看见了左右的同袍,他们想的和自己一样。只要能冲散敌军前排士卒,哪怕要面对锋利的矛尖,哪怕必死无疑。
曹军的反应称得上迅速了,几把长矛竖在空中。可敌军居然毫不犹豫,飞身扑下!
当矛尖刺进对方的身体之时,他们的瞳孔也长大了,月光下,敌军面上的决绝,令人心生震撼。震撼只是一瞬,跟着巨大的冲击力出来,骨折声响起。
“咔嚓……”刺穿两名飞扑的敌军,但即便是坚硬的矛杆,也挡不住千钧之力,从中折断。余势未消,陷阵士卒的身躯狠狠撞进了敌军的阵型,带到十余名士卒。
喉头的鲜血压抑不住,喷上数尺的空中,在他们合眼之前,曹军前阵被冲乱了。
“杀……”并没有新鲜的言语,面对最前方同袍的举动,陷阵士卒人人面色如常。换做他们任何一个人冲在最前面,做出的选择,怕也不会有丝毫的改变。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只有亲历,你才能深刻体会这八个字的意义。
最前排的士卒扑倒了十余名敌军,后续的陷阵军根本不给对手反应的时机,第二排,第三排,前仆后继,用自己的身体,用同袍打开胜利的道路。
“杀……”简单单调的一个字,在此时有着千言万语都诉说不出的气势。
第四排,第五排,第六排,陷阵的士卒们迅速冲入了曹军的阵容。前排士卒的眼中只有前方的敌人,他们不去考虑两边,一旦受伤,就会和身再度前扑。
月夜之下,他们的冲击更像是一根利箭,将敌军彻底穿透。对陷阵而言,那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凿穿”战法,骑军靠马力,他们靠居高临下,一样可以做到。
陈小何脑海中七荤八素,第一次飞扑,他运气很好的从两根长矛之间穿过,双臂各自搂着一个敌军扑倒在地。其中的一个恰好被他当做肉垫,另一个则被他死死抱紧。
然后两人就在地上滚了起来,也不知绊倒了多少敌军,直到对方向两边让开。
敌军开始用长矛加以攒刺,但陈小何下滚的速度实在太快,关键运气还好,难得的三矛没有刺中他,而是刺中了被他紧紧保住的敌军,可怜后者成了天然肉盾!
陈小何想停下,但这时已经不受他控制了。翻滚之间,他只能摇摇晃晃的偶尔一撇,看见“山上”同袍与曹军厮杀一处,他自己却穿透了敌阵,滚向山脚。
这阵翻滚,被他抱住的曹军,早已气绝身亡,头盔散落山道之侧。可陈小何呢?他的头盔有牛筋勒住,还没有脱落,身上的半身甲和衣服,也为他隔绝了碎石的伤害。
“呕……”巨大的晕厥感,令得陈小何再也忍受不住,吐了出来,洒落一地,除了食物和胆水之外,还有鲜血。那是曹军的头,被尖利的碎石划破。
“那是我们的人……”隐约间,陈小何听见了声音,接着,他的身体被什么东西挡住了,方的,还挺硬……
巨大的冲力,让他滚过那个东西,飞向空中,但这么一挡,速度却减缓了。
再然后,他就被几双有力的手臂接住,与此同时,传来几声闷哼。
“他娘的,是谁?”陈小何下意识的去摸腰间匕首,还想杀敌。可平时做了数千遍的动作,却摸了个空,翻滚中,匕首被带到另一边去了。
“我……我他娘的咬死你……”一瞬间,他用尽力气,勉强咬上对方的手臂。
“兄弟,自己人……”
“啊……”
两个声音接连响起,听见那个声音,陈小何醒悟过来,是友军。他口中松力。可却已经咬上了,但不知是咬了什么,太硬了,牙花出血,他又不禁叫了一声。
现在的他还是头晕眼花,看什么都是天旋地转,出现重影,胸腹间翻江倒海。
“呕……”他又吐了,吐在抱住他的同袍的胸腹之间。
接住他的六队三名士卒毫不嫌弃,所有看向陈小何的目光,都充满着尊敬。
同袍从山上抱着敌军的尸体滚下,同为陷阵,眼观战局,他们很清楚发生了什么?眼前的陈小何是与敌军决死的?而在他被挡住的第一刻,牙齿成了最后的武器。
只不过小何的运气可能用光了,他一口要在了同袍腰间的刀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