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纪,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在感觉到她的指尖触碰到自己额头的那一瞬间,七海建人觉得自己似乎并没有感觉到什么温度。她身上的体温似乎已经升高到和自己基本一致,指尖柔软又因为有些用力,指甲的硬度也能一并全部感受到。
她勾起嘴角笑起来看着自己的样子没有以前那种刻意装出来的可爱,说话时有着一种仿佛是在教育自己一般的温柔。只不过她在伸出手时似乎犹豫了一下,就在这个犹豫的瞬间他再次真切地看见了她指腹处交错的伤痕。
“亚纪小姐。”
“不许开口,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想到的超帅气的话,你不许觉得不好。”
“并没有,我想说的也不是这个。”
刚才那种有些奇怪的气氛一下子被她这句话给打破,七海建人也不知道是自己应该松一口气还是应该感谢她这种无意识掉链子的习惯:“你的手指上的伤……”
“这个啊,没什么的。”
收回手看了眼自己给自己划开的伤口,亚纪很是随意地摆了摆,表示自己一点问题都没有:“虽然愈合速度很快,但我毕竟是伤疤体质,这种小伤口也会留挺长时间的疤痕,不用在意。”
“抱歉。”
“你又不需要道歉,刚才我说过了嘛,是我自己的自大与无知造成的后果,反而建人你才是受害者。”
收回手后从椅子上站起来,亚纪看着眼前似乎真的有些愧疚之情的青年眨了眨眼睛,瞬间像是了悟般朝着他满脸无辜地张开手:“那这样吧,建人桑是觉得很愧疚,对么?”
“……”
不,他在听到法师小姐这种语气时就已经不觉得愧疚了。
伸手推了推脸上的眼镜再看向明显想好什么折腾他方法因此显得格外活泼的法师小姐,最后七海建人默认般看着她,看着她继续张着手往前走了一步后又故意生气的样子嘴角直抽。
“不要这么看我哦,在最开始设定契约的时候我就用了我自己的血,五滴呢!”
想到当时自己花的钱亚纪就心疼,再说保持双臂略微举起也是很累的:“昨天又给了你五滴,我要走两步路就晕倒了。”
那你现在怎么还这么生龙活虎?
“现在又不和以前一样了。”
亚纪迅速在脑海里组织好了语言,整个人都变得理直气壮起来:“这样的使魔契约哪怕老师也没告诉过我这种可能性,我失血过多,你体内又有我的血,当然是要和我更近一点、让我多吸两口才行。”
嗯,这个是真的,现在七海建人身上的生命气息简直都快溢出来了,尤其是看他不信亚纪还开了冰箱气鼓鼓地拿出了一个洋葱放在他身边,使魔先生眼睁睁地看着亚纪举手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做,然后洋葱头上开始冒出绿油油的葱苗。
“……”
不,这个不管怎么说,都是魔幻过头了。
“现在你信了吧?我的血超贵的,要是再让你还的话,至少那张清单后面再加个零。”
看着那只发苗的洋葱,七海建人再看向自称“亡灵法师”的亚纪,嘴角抽搐地愈加明显。
算了,信她一次。
伸手把洋葱重新放回去冰箱,七海建人扭头就看到得到许可的亚纪瞬间精神振奋,把各种各样的东西——主要是热水壶饮料之类的零食,再抓了好几本书和电视机遥控器与手柄堆在茶几边上触手可及的位置,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后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子:“过来过来。”
这种准备可真是……
坐在她旁边时任由她抓着自己的手腕拉到沙发背上再靠上去,七海建人略微低下头看着她整个人蜷在沙发上靠在自己胸口的样子,奇异地发现自己似乎没有那么排斥。
“今天不开店?”
“周日不是一直都不开的嘛,好歹我也要有个休息日的。”
拆开薯片顺手再把电视机调台调到电视剧的频道,在看到电视机里的女明星演着找不到结婚对象的剧情亚纪拿着薯片,只觉得自己心梗了。
“逗我呢,波瑠找不到对象??前两年深田恭子演个废柴演得差点让我晕过去,结果这两年为了那可怜巴巴的生育率,波瑠都开始找不到对象了?也只有新垣结衣的社畜才让我觉得还有那么一点温度。”
感觉到身后的人依旧十分僵硬的样子亚纪眨了眨眼睛,抬头看过去的时候很是肉痛地送上了自己从横滨中华街淘到的意大利红烩味乐事薯片:“要么?”
“……不了。”
“好,是你自己不要的哦。”
快乐地开始独享蓝色包装的薯片,亚纪看着电视剧里的剧情偶尔吐槽那么一两声,得不到回应时很是不满的又用头轻轻地往后顶了两下:“好歹给我一个回应啊,不然我觉得我好像个傻子。”
“亚纪小姐。”
“嗯?”
“亚纪小姐在横滨呆了多久了?”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狐疑地把一片薯片放在嘴里,亚纪依旧仰着脑袋看着七海建人的下颚线,良久后才把薯片袋塞进他的手里,龇牙咧嘴地把有点麻了的腿直接架在了自家使魔先生腿上:“你是仅仅想知道答案呢,还是想要‘从我口中知道答案’?”
这两者有什么不同?
对上那双漆黑的眸,七海建人听着电视里的剧情再感觉到她似乎因为腿麻有些难受的样子慢慢把手放在了她的小腿上,轻轻一捏就听到她格外凄惨的叫声。
“等下等下,这是什么酷刑!”
嗷呜一声整个人仿佛是做了个无比标准的坐位体前屈,亚纪惨兮兮地抬起头,在捕捉到对方眼睛里闪过的笑意时哼哼:“反正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嘛,还问我干什么?”
“与其自己猜测,我更希望我能够从亚纪小姐这里拿到答案。”
“可以时可以,但事先声明,不许说我骗人,也不许觉得我好像很老。”
抱着自己的膝盖警告地看了自家使魔先生一眼,在感觉到他逐渐开始帮忙揉着自己的腿时转过头,耳廓上似乎开始染上了层粉色:“你说一个时间,我来评价你说的这个时间是太长还是太短吧。”
“十年。”
“……”
听到这两个字时亚纪抬起头,看着那双蓝色的眸突然笑了起来:“你说的这个时间,太短了。”
她在横滨的时间只算近代,这个长度也不过是五分之一而已。
“都说了,不许喊我老太婆!”
看到他似乎还想猜亚纪瞬间坐直,伸出手压在自己的唇上表情全是威胁:“你敢这么喊,我敢毁约。”
“不会。”
感觉自己反而好像是暴露了什么,亚纪愤愤地转过去继续想要继续看眼前的电视剧却又打了个哈欠,靠在七海建人肩膀上闭上了眼睛:“我稍微有点困。”
“嗯。”
“好歹建人你也应该说一句‘那你睡在我的腿上怎么样’吧?就嗯一声?没了?”
“……”
“算了,不逗你了。”
轻笑着找了个支点后亚纪轻轻地呼出一口气,虽然说那颗洋葱发芽是她干的,但有一部分也确实没有说错。
自己体内的“血液”与其说是血液,不如说是构建自己身体的稀有材料的精华部分,普通给自己割一刀用个一点无所谓,但是短时间内消耗掉那么多,也确实有些让她感觉到虚弱。
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以往那种时时刻刻环绕着自己的冰冷感觉却好像消失了。是因为在七海建人身边么?他是很暖和的,身上的温度会传递到自己身上,也让自己变得暖和起来。
她好想一直这么抱着他啊。
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肩膀再嘀咕了一句听不懂的话,任由自己坠入梦乡的少女反而像是找不准支点,头一晃一晃的看着就要倒下来。七海建人伸手扶住她的额头,最后还是放弃了让她继续这么睡觉的想法,扶着她慢慢睡在了自己的腿上。
她睡觉的样子很乖巧,甚至于可以说有那种长年累月被“训练”过一样的仪态,给人一种哪怕在睡觉时也很是“只有睡觉时才会让人觉得优雅”。
然而现在自己却并不觉得这种优雅是什么好事,他还是更喜欢醒过来时双眼发亮略有些死皮赖脸,笑容却格外灿烂的亚纪。
但是偶尔看到这样的她……
伸手轻轻地顺着她没压在脑袋后面的黑色长卷发,看着黑色的发丝缠绕着自己手指的模样七海建人松手再度放开,看着电视剧里被她吐槽“这么好看怎么会找不到结婚对象的女明星”勾起嘴角。
十年还太短的话,那她到底有多少岁了?
虽然还算好奇,但这也并不是七海建人一定要得到的答案。作为休息日的周日看起来好像就这么浪费着度过,不过既然是“休息”日,那自然应该也是做什么都可以的。
伸手慢慢顺着她的发,电视剧里的剧情如果只有一个人在看,有了感想却得不到回应确实是件很难受的事情。
尤其旁边这个人一向都是叽叽喳喳的,这么安静他也有些不习惯。
仿佛是被睡着的少女带着有了同样的睡意,金发男人靠在沙发上时将手下意识地放在了她的头顶,靠着沙发背闭上眼睛时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宁静。
花朵在桌上仿佛永盛不败,却依旧有着属于植物的趋光性,对着透过玻璃窗的阳光缓慢地调整着方向。在感觉到午后的夕阳光线似乎照在脸上时亚纪睁开眼睛,只是略微动了动就感觉到七海建人放在自己头上的那只手像是在抚慰自己一样轻轻地揉了揉。
自己身上的温度现在和他相同,没了之前那种温暖的感觉让亚纪有些遗憾。不过依旧温柔的触感以及给她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反正七海建人也已经是自己的使魔了,她现在不想起来只想要这么和他在一起,也没有什么不对。
坐起来怔怔地看着他睡着的样子,亚纪伸手仿佛是想触碰他的脸颊,不过很快像是注意到他快要醒来时收回了手,坐在旁边十分乖巧地眨了眨眼睛:“这个时候我是应该说一声晚上好么?”
“……”
无声地注视着仿佛是一只在拆家后装乖小猫咪的亚纪,七海建人勾起嘴角,伸手也确实和在揉猫头一样揉了揉她的脑袋:“嗯,晚上好,亚纪。”
七海建人刚睡醒时的沙哑声音比以往更加低沉,蓝色的眸温柔与窗外的夕阳一起温柔地注视着自己。亚纪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金发男人,良久才仿佛反应过来,没有立刻逃跑也没有太大的动作,只是轻笑着点了点头。
“晚上好,建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