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
佐川涉在空白中醒来。
他首先尝到自己嘴里的血味,那股铁锈味混着甜腥,不太好闻。他下意识想要咳嗽,吸气的动作却牵扯了肩膀的伤处,令佐川涉硬生生咽下了涌上喉咙的血。
肩膀疼的尖锐,他的每一次呼吸都会带动抽痛,繁碎的信息猛的一下涌入一片空白的大脑,这让他像ie浏览器一样,卡顿的一时间反应不来。
太阳xue钝痛,大概是药物后遗症,他有些庆幸自己没有直接死在麻醉下,但又觉得还不如这么死。
思维的齿轮艰涩的转了转,佐川涉终于摸到了一点记忆的门槛。
百货公司,枪击,爆炸,人质,选择。
他把这五个词串联起来,再结合现在的处境,不费工夫的得出了一个结论——
他可能吃不上烧烤了。
妈的。
他掀动眼皮,抵挡住疼痛折磨的睡意,艰难的转动眼珠,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瘫倒的货架,滚了一地的铝罐啤酒,还有个别昂贵的威士忌,此时也撒了一地,佐川涉抬了抬手,发觉掌心一片湿润,分不清是酒还是血。
……他妈的,他人还在那个遭了瘟的百货公司。
他本人犹如一摊烂泥一样被扔在一个墙角,右肩膀中了一枪,看起来被简略处理过,但完全失去了使用能力。身上类似手机的重要物品并没有被搜走,也没有被束缚,显然认为他无力翻盘。
他能看见的有限,甚至现在眼前还会突然一黑或者花成马赛克,而一张年轻漂亮的脸突然进入他的视野:“你不要乱动,警官先生,我是医生。我只能简单的给你止血,弹头还卡在里面。”
“不尽感谢,亲爱的小姐。”佐川涉愣了一下,很快笑了起来,他轻快的对他眨了眨眼,仿佛他不是身受枪伤命悬一线,而是在公园和美丽的小姐约会。
佐川涉向来不折磨自己,一个友善安静的破案环境是作为侦探最需要的,但如果没有,他不介意自己创造。
侦探要做的不是审讯出证人或者凶手的回答,而是从不愿意回答的证人或者凶手的口中诱导他们说出真相。
不过现在显然满足不了这个条件,他刚一睁眼就听见了成片的哭声和咒骂,从绑匪到警察,挨个被问候了十八代亲属。
佐川涉出声问道:“可以告诉我我昏迷了多久吗?”
“快一个小时了?”医生小姐说道,“对了,他好像从你身上拿了什么。”
“他妈的。”佐川涉立刻反应过来那可能是什么,炸/弹,遥控器,窃听器,都有可能。他立刻忍住疼痛翻了一遍身上,最终找到了所谓被动过的东西——他的手机。
那个他恨不得拧掉狗头的傻逼绑匪的声音从手机传来:“我还在猜想你什么时候会发现。”
上面显示已通话53分26秒。
佐川涉:……
你妈的,不是你电话不要电话费是吧?
这年头恐/怖/分/子穷酸到连窃听器都用不起了吗?
对面的绑匪头子显然不知道佐川涉在骂他:“我给你了一份礼物,我很喜欢这份惊喜,你可以问问可爱的医生小姐。”
“我以为礼物要亲自赠送才更有诚意。”佐川涉亲昵的说,“让别人代转就少了那份心意了。”
医生小姐轻轻的拽了拽他的衣角,引着他看向对面,但这次佐川涉还没等看就知道那是什么了。
或者是因为药效逐渐消失,佐川涉的五感慢慢敏锐起来,他的耳朵终于听到了除了耳鸣以外的声音。
嘀嗒、嘀嗒、嘀嗒……
——那是炸/弹倒计时的声音。
但他依然依言看了一眼,然后被眼前的标签震慑在原地。
【定时炸/弹】
【数量:2】
【剩余时间:33分27秒35】
【备注:货真价实的死亡游戏,胜者为人,败者为鬼。】
“看样子你已经知道是什么了。”
“在我宣布规则之前,我要先承认你的推理。侦探,你说的基本正确。但我不是为了报复警察,我只是觉得警察又虚伪又蠢,想要逗逗他们而已。”
“侦探,你家里养过小狗吗?如果你养过,你会很明白我的想法。”
“下面,我要宣布游戏的规则。”
“你可以尝试拆弹,但不在你面前的那颗炸/弹会在爆炸的三秒前把告诉你另一个炸/弹的位置。友情提示,我安装在一处繁华的地方,没有人知道。”
佐川涉试图理解了一下他的话,觉得这不应当。
他是在日漫柯南,而不是美剧英剧吧?
这已经不是科不科学的问题了,因为这压根不柯学!
“想象一下吧,侦探。年轻的女孩们在相约购物,男孩们在商量放学后的足球赛,西装革履的白领在享受生活,然后下一刻——bong!”
“你会发现美丽的毁灭没那么难。”
“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
佐川涉组织了一下语言,发觉这真的没什么可说的:“我可以挂电话了吗?”
“我在问你想什么。”绑匪很耐心的又问了一遍,“回答我的问题,警官。”
“我已经告诉你了。”佐川涉也想很耐心的和他车轱辘话讲道理,但是被定时炸/弹威胁的是他,绑匪在相同时间下耗费的只是话费,而他是在浪费生命,“我在想——我可以挂电话了吗?”
他的生命已经以秒计算了。
“让我们抓紧时间好吗?绑匪先生。你得关注另一面的炸弹,我得抓紧时间立遗嘱说遗言,我还有好几个电话要打。”佐川涉耐心解释道,“如果你没有如何同时关闭两面炸/弹的相关内容要讲,能把电话线路让给我的遗孀们吗?”
绑匪大概没见过这么自觉代入死者身份的受害者,一时间竟很“真诚”的指导他起来:“你可以选择活着。”
佐川涉的回答也很真诚:“我就喜欢找死。”
“那么你身后的那五六十人呢?”
“这就不需要你管了。”
绑匪突然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你很有趣,警官,希望你永远不会后悔——我等着那一刻。”
佐川涉直接把电话挂了。
一个大老爷们,说话那么gay,更主要的是他他娘的长的还不如伏特加,哪来的自行车和他说这种小言霸总台词?
佐川涉撑着强行站起来,由于肩膀的枪伤,他看上去像是半身不遂,医生小姐想阻拦他再次撕裂伤口的动作,却被他一手按了下去。
他面无表情的环视四周,刚刚的轻佻、试探还有漫不经心荡然无存,看向炸弹的那一刻,他嘴角甚至有些紧绷。
这是六楼,靠窗户逃生无异于自杀,各逃生通道被防火帘拦住,控制按钮不在他们这一侧。有两个炸弹,分别在对角线,显然在场的专业人士只有他一个,而满地都是乱跑的人质。
女人的哭声和男人的咒骂低低的在室内回响,仿佛一曲恐怖的死亡序章,那种歇斯底里的地狱来声极有穿透力的在佐川涉耳朵里回荡。
“刚刚中枪那个人死了,警官先生。”医生小姐不安的问,“我们能活下去吗?”
佐川涉没来得及回话。
远处一个风度翩翩的西装人士对他点了点头,维持住表面镇定对他说:“你好,警官,如果你能救出我的话,我愿意给你一笔丰厚的酬金。”
“警官,我离婚了,我女儿才三岁,求求你救救我,我死了她怎么办啊?!”
“警官,那个人质会不会害死我们?都怪那个傻逼!”
“对不起对不起我弟弟只是太害怕了,对不起,真的非常对不起!”
“警官……”
佐川涉伸手往下一压,压下了众人的七嘴八舌。
他在那个人家属无声的啜泣里中询问医生小姐:“他们有带走其他人质吗?”
医生小姐:“没有。”
好极了——这是一场警方与匪徒的博弈,而他是最重要的棋子。
仿佛是一个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