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1 / 1)

“还有时间好好学?这种话只有你才说得出来。”女王瞪了老公一眼,看着弥亚继续说:“别听你爸胡说,他就那点出息,你可千万别跟他学。当初我咬牙花两万块送你去远景的债现在还没还清,谁知道你又不好好学,现在还得花钱送你去补习班,每天的早餐费午餐费车费哪样不是钱,我们在你身上投资多大你自己清楚,现在马上十二月了,离高考就剩五六个月,你不给我考一所好大学,我以后是没脸出门了,你也没好日子过。”

——你花在我身上的钱很多。是投资。

“我知道。”弥亚闷声说,“回来时碰到张阿姨,她还说我瘦了,我有在认真学啊……”

“张胖子的话也能信?这全楼上下要是搞个希望你考不上大学的排行榜,她张胖子就是第一名。那会儿他们家陶霖冉和你中考分数不相上下,结果你去了远景,陶霖冉去了东职,听说现在整天就知道和小混混谈恋爱。”说到这里,女王大人瞟了弥亚一眼,那一眼让弥亚觉得血液上涌,脸很快热起来。女王大人收回视线继续说:“成绩一塌糊涂,别说考大学,到毕业时不被学校开除就万幸了,而你虽然在班上成绩不算好,但和陶霖冉比也算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张胖子背地里不知道多嫉恨呢,她能希望你好?”

——你不也是一样。平时亲昵地叫张嫂,背地里一口一个张胖子,你又好到哪里去?

“张胖子是不是也跟你说让你周末去教陶霖冉功课?”

“嗯。”

“你敢去给我试试!打牌时她就一直在念,当面我倒是说了行。行个屁。她心里打什么小算盘我还能不清楚,她知道远景中学升学率高,老师和矢野中学一样是出高考题的主力,觉得你们老师平时会透露一些相关知识让你们学,我花两万塞你去远景可不是为了让她捡便宜的,当初钱不够问她借一千,结果连一块钱也没借到。她算得精,现在想捡免费的便宜赚,我能让你去教他们陶霖冉?教是可以,先说说补习费怎么算。”

“借的钱我会还。”弥亚没好气地答。

——不止还这两万。

“你还?呵呵,快听听你女儿的口气。”不理会老公投来“够了”的目光,女王大人冷笑两声继续说:“你以为钱是天上掉的,还是地上生的?说得轻巧,你就是因为没吃过苦,抱着轻松的念头才不用心读书,我告诉你,现在的每一分钱都不好赚,大学生出来后找不到工作的也一抓一大把,你最好明白这点,上课的时候给我竖起耳朵认真听,学费这么贵,你不好好听浪费的都是老娘的钱。说到底都是你中考前给我乱来,考出那么差的成绩,那两万我就不说了,更多的钱我也给你砸出去了,为了让你去远景我低声下气求了多少人花了多少钱才送了你去那里念高中,你现在再不给我努力,大学我可没本事塞你去哪里了……”

——这才是重点吧?终于说到重点了吧?那时候的事会一直埋怨我一辈子吧?

“你够了。”弥亚爸咳嗽两下制止。

“当时什么情况你心里清楚。”女王大人瞪了老公一眼,“说多了嫌我烦,我不说这丫头又给我走偏路……”

“饭菜都凉了。”弥亚爸给老婆递眼色。

哪还吃得下。

“我去补习班了。”弥亚放下碗,回房拿书包。

“记得我说的话,给我认真上课。”女王大人甩来的声音。

关上门那一刻,世界终于清静下来。

想逃。

逃得远远的。

等到她保证不念叨了再回来。

弥亚不止一次有过这样的念头。

那些细碎的情感黏合在一起,逐渐变成渴求、变成呼喊,变成让她坚定下来的力量。

去往补习班的路上,弥亚抬头望了望没有星星的夜空,头顶墨蓝色的苍穹在霓虹的光晕里染成一片边角发虚的暗黄,夜晚潮湿的风,和大街上过往的车声人声汇合在一起,凉凉的、湿嗒嗒的,整个世界都显得虚假而市侩。

地表的温度散去,涌起入冬的凉意。

隔天早上去学校,进教室前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弥亚抬头看到正趴在二楼阳台上冲自己一个劲儿挥手的死党。

“弥亚弥亚弥亚……”

百亦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元气满满的模样,她们的教室在四楼,遇见弥亚后,百亦“咚咚咚”从二楼跑到一楼接她。

“叫一遍我能听见。”

“忍不住就想叫好几遍嘛,你不喜欢?”

“节约能量,你以为你现在神气活现的是靠什么来的?少消耗即可以少吸收,你多叫我那几遍浪费多少食物。”

百亦莫名其妙地看着弥亚冲自己摊出右手。

“浪费的那些不如退换成人民币给我,我保证下次你不叫我也第一眼看到你。”

“那个是没问题啦。”百亦笑嘻嘻地说:“不过今天看你气色不大好哎,谁惹到你了?”

弥亚摸摸自己的脸:“你能看出来?”

说到一大早不开心的事,不是昨晚又被狠狠说了一通,而是今早出门时只领到五元钱和两盒牛奶,女王大人得意扬扬地拉开冰箱门说昨天打折时她好不容易踩到点,所以一口气全部买了回来。

“有十五盒呢,够你喝一周。”

在电车上弥亚看着包里沉甸甸的四袋牛奶,实在撑不起笑脸来。牛奶打折时是因为快过期,她买的两盒等不到一周后再喝。弥亚精打细算地把钱抠起来,对于母亲口中的“现在的每一分钱都不好赚”,她当时虽未反驳,其实深有体会。非常讨厌赔本的事。

心里只是稍微疙瘩,弥亚是不轻易外露出情感的人,也许眉毛稍微上挑了零点几几几的弧度,没想到百亦居然一眼看出来。

百亦虽然大大咧咧,某些方面却异常敏感。弥亚理解为那是百亦温柔的体现。没错,大家都觉得百亦天然或者笨蛋,但弥亚明白,百亦其实是非常温柔的人。

“多买了两盒牛奶,给你喝。”

算了,弥亚在心里轻叹口气,从包里拿出牛奶递给死党。

“哇!弥亚特意为我带的?”百亦那个粗神经顿时感动得稀里哗啦,而她随后的举动简直让一轮新日升起,弥亚心头弥漫的雾霭一扫而光。

她拿出可爱的动物卡通钱夹,掏出一张二十元的递过来:“知道弥亚最喜欢钱,这个送给你做回礼!”

远景中学的学生都知道高三b班有个“罗抠抠”,大家更知道高三b同样有个“百痴女(白痴女)”。百亦喜欢自己的同桌,对那个叫浅岛的男生喜欢到就像弥亚对钱的感情一样。进入教室后,看到已经在座位上的浅岛,百亦就双眼发光地奔了过去。

说到浅岛,虽然两人同班三年,但因为座位隔很远,对方又是不爱说话的类型,所以弥亚对那个男生并不算了解。长得倒是绝对算好看的类型,头脑也很好,成绩在年级里一直排前五,虽然不爱说话,但性格却很温和的样子。另外,据说家庭背景很深。

总之,是看起来称得上完美的类型。

但是——怎么说呢,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完美的人吧,那种外表越是无懈可击的人,内心就越像还藏有一个黑化的阴暗存在。

总觉得喜欢上那样的男生会很辛苦。而百亦是一部手机从过去用到现在,至今还会用小学买的围巾的那种女生。就算其他女生对百亦抱着仇视的心理,而浅岛又对百亦不冷不热,但弥亚对这样的百亦劝不起来。或者说,劝不动。

爱情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受过伤流过泪头脑清醒得不能再清醒,心却可以从体内分离,不受智商控制。随他们去。

弥亚早有觉悟,如果浅岛敢让她的朋友伤心,她绝对不会让他好过。

直接、坦荡、毫无保留,弥亚不太懂百亦那种炽热的感情从何而生,反正她宁愿把时间花在赚钱上面。想到这里,弥亚精神抖擞地走向自己的座位,她还有新单子要做呢。

一想到马上又会赚到一笔,弥亚的心情好得不得了。

“程径,早啊。”

放书包前,女生甚至微笑地拍拍前桌男生的肩膀,却只换来对方一副“是跟我打招呼?”的疑惑表情。程径虽然头脑和卖相都不错(弥亚称之为卖相),但碍于班上有个闪闪发光的浅岛,所以综合来说永远屈居第二。第一第二都是肥皂泡泡,弥亚只对钱有热情,前面也说过,虽然很多人背地里叫着“径sama(径大人)”,但弥亚是讨厌程径的。

不过那是过去的事。

现在在弥亚眼里,径sama是一堆闪闪发光的金币。

对于女生的骤变,程径显然十分防备。上课时他的卷子飞落在地时,弥亚用以生命伸长手的方式帮他抓回了卷子,从微笑着的女生手里接过来时,程径甚至有一瞬间的犹豫,生怕她在卷子下面藏了炸弹或者在卷子上抹了什么毒药。

直到下午,弥亚觉得自己的脸已经笑僵到快抽搐时,终于决定进行下一步。

“程径,我们同班同学三年了吧?”自习课上,弥亚主动跟男生搭话。

“嗯。”

在程径回头的瞬间,弥亚从他同样僵硬的表情里,似乎看到他开启了结界的模式,于是只好笑着继续拉近关系。

“我们做前后桌也两年了吧?”

“嗯。”

“比起其他人,其实我们在这个班上算非常熟悉的人了吧?”

“这个……难以苟同。”

“之前是有点小摩擦,但也是因为你给我取了一个非常难听的绰号,其实我心里并不计较的,佛说‘前生五百次回眸,换得今生的擦肩而过’,我们这么近的距离是上辈子积累的缘分,所以我们忘记前嫌重修旧好怎么样?”

“虽然不记得什么时候‘旧好’过,但和平相处我无所谓。”

弥亚把一张粉色纪念册内页递到男生面前。

“为了增进友谊,互相了解是第一步,我们来交换电话号码吧?家庭地址也写上,还有生日啊喜好什么的。”

程径右手拿起笔作势要写,左手手指敲了敲桌面,忽然又停下动作抬起头来盯着弥亚,面瘫的表情倒是一点没变。

“你当我白痴啊?”

声音冷冰冰的,但看不出他是不是在生气。

“唉?”弥亚疑惑地看着他。

“罗抠抠你是要拿去卖钱吧?我没义务帮你。”

罗抠抠?——罗抠抠?——罗抠抠?

叫得很顺口是吧,弥亚休息了一整天的犟脾气也跳出来,一把将粉色信纸抽回来,同样盯着男生的脸平静无比地回复说:

“你那张方正扁平到看不出五官的脸,涂上绿漆就是邮桶,涂上黄漆就是垃圾桶;被三级风就能刮走的小身板,身高178也打不了篮球,做撑衣杆还嫌你站不直。给你一个善意的建议,赶紧滚回你的侏罗纪公园,当然大概也会被你的恐龙兄弟排斥。自认为你的资料能卖钱?你确定刚才你没有用错词汇是说的卖钱?简直是21世纪排名第一的冷笑话,哈哈、哈……别误会你真能戳到别人笑点,赏你几声笑只是本人同情心泛滥。”

搞砸了。

全部搞砸了。

“搞不明白那么差劲的男生怎么会有人喜欢。”放学回家的路上,弥亚在电话里对死党恶狠狠地吐槽,“有人看上他简直能评上23年感动中国,他不知道回家烧高香偷偷捂着被子笑,居然在我面前扯着那张面瘫脸摆酷,简直笑死人。”

“这次的客户是放学后来找你的那个小女生?”百亦在电话那头问,“你跟她说不行了吧?”

“怎么能说不行,三百块!整整三百块!我可不会让到手的钱再飞回去。”

“那你还……”

“看不惯程径那副面瘫的死相,你知道我对他一直没好感。”

“他的资料我帮你搞算了,开学时有填过调查表,我让我们家浅岛去办公室时帮我偷回来,呵呵呵……”

“百亦,你脑子被门夹过还是被熨斗熨过?浅岛能比程径好到哪里去,他要能帮你去偷资料,我就敢把自己拍成篮球绕地球滚一圈。”

“自己怎么拍成篮球啊?手和脚得多灵便才能做到?”百亦迷迷糊糊地问,似乎正在脑海里幻想人变成篮球的步骤。

“总之就是不可能的意思。”知道那个天然呆又脑子拐错弯,弥亚旋即进入下一个话题,“资料我也能搞到个八九不离十,关键是那个叫夏瑶的女生提出条件非要是程径本人手写在她的那页纪念册上,说是要留作纪念,难怪谈到定价三百时她眼也不眨就答应,早知道程径这么奇葩我真该要价五百。”

“程径没你说的那么坏啦,你们是对对方有偏见而已,明天我去帮你要手写的……”

“他知道我们俩的关系,而且今天他见过那页纸了,你去要他也不会写。今天跟夏瑶那边说了要多等几天,我再慢慢想办法吧。”

“不过有三百块耶!比你抄检讨多了一倍!是一笔大生意啊,弥亚你想想马上就能赚到三百块多棒啊!哈哈哈。”百亦音量提高几倍,自顾自在那边兴奋起来。

对于百亦的积极乐观以及没来由的情绪高涨,弥亚已经习惯。

“对了,弥亚你今天没坐电车回家?”

“今晚没别的任务,时间充足就走路回家了,能节省三元钱存起来。”虽然步行要花上四十分钟,反正早回家也是听女王大人演讲,不如换成三块钱现实。

“弥亚啊。”女生的声音通过话筒传入自己的耳膜,“非要拼命去存那么多钱不可吗?”

——非要拼命去存那么多钱不可吗?

世界是广阔而不宁静的海,我们只是海洋上比蚂蚁更微小的存在,明知会沉没、会毁灭,做什么都是徒劳,却也不甘心地寻找着那片属于自己的小小树叶。

想要证明什么、想要抓住什么,才为此踏出坚定的一步。

帮人抄检讨抄笔记到手快断的时候,把自己的作业卖给同学去交差而自己被老师恶狠狠点名批评的时候,在厕所的隔间里听到外面讪笑着讨论“罗弥亚爱钱爱到变态了”的时候,被“说到底都是你中考前给我乱来,我送你去远景借的债还没还清”“考不上好大学你别指望有好日子过”的时候……怎么会不辛苦。

但——

“是,一定要拼命存到那么多钱。”

弥亚停下脚步,顿了顿,坚定地说出这句话来。

“不用那么逞强的勉强也可以,弥亚如果辛苦的话,就要说哟。”

即使相隔着很远距离,弥亚在电波里也能感受到死党传递来的温柔。

即使全世界的人都讨厌我鄙夷我不理解我,这一刻我也没有负担,因为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个最傻的笨蛋永远真心对我。只有她从心里希望我快乐,只有她能洞悉我稍微褶皱的心情,只有她会对我说“如果辛苦的话,就要说”。

人生里有一个这样的人,已经足够。

弥亚嘴角轻扬,轻声“嗯”了一句作为回复。

这边因为自己一句话而陷入温情场景的状况,百亦显然不能体会。温柔只是间歇性爆发,转瞬即逝,才停顿几秒,那头的百亦已经提高音量询问:“弥亚?弥亚你怎么不说话?难道遇到坏人了?”

“哪有那么多坏人。”弥亚扶额,忽然想起非常关键的一点,“百亦等一下!我需要确认一点,是你先打电话过来我没听到,然后收到你短信说有紧急的事以后——我给你拨打过来的对吗?”

“对啊。”百亦抱着大布熊躺床上换了姿势,不以为意地答。

“二十四分钟,明天早上请折合成十元人民币给我。”弥亚迅速计算出结果。

“唉?为什么?”

“是你无聊了骗我说有急事我才打过来的,说到底是你的责任,我可不会埋单……那么,电话费很贵,我挂了。”

不等那边回复,弥亚迅速按了挂断电话的按钮,然后“啪”合上盖子,将手机放进了口袋里。

从电话里回神过来,环顾到周围熟悉的景色时,弥亚一愣。

路灯已经亮起来,宽阔的大街上车来人往,不远处的广场和周围高耸的大厦相互辉映,距离圣诞还有大半个月,广场的大楼上已闪耀着几十棵圣诞树和麋鹿形状的彩灯,巨大的led里滚动着奢侈品的广告。天色未暗,城市已苏醒。

彩色的灯光闪耀在弥亚的眼眸深处时,让她有入错梦的感觉。

这里是宿迁。

往前再走一段路程,进入半工半居民区。

逐渐安静的马路上,微凉的风拂过弥亚的脸、手臂和裸露出的膝盖,冷清地来,一波一波涌出一小段初冬,手脚的温度被慢慢卷走,发丝里藏着的温度也随之逃出来。

觉得冷。

在眼前这条熟悉的人行道上,弥亚仿佛看到另一个自己正朝自己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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