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远处依稀传来淡淡的音乐声,听起来似乎很热闹,可是此刻这里角落里的气氛,却更加的热烈。
纪染仰着头承受这个她期待已久的吻。
周围空气里弥漫着都是他身上清冽的草木香味。
所有的忐忑、难过和害怕都在这一刻消失殆尽,她的脸颊被沈执的双手轻轻捧着,两人陷入他们的世界里浑然忘我。
直到纪染有些喘不过气儿,轻轻推开他的胸口。
沈执垂眸望着怀里的人,终于彻底笑了起来。
纪染见他还敢笑,又想起来他之前居然还瞒着自己,她望着他:“你居然还跟我装的跟真的一样,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沈执望着她,眼神深邃地如同要将她挟卷而入。
他声音极暗哑地说:“其实是我更害怕。”
纪染愣住。
沈执苦笑着说:“你知道这些记忆是怎么进入我脑海里的吗?就是做梦一样,我以为是我执念太深,害怕这一切都是假的。”
纪染瞪大眼睛,她这才明白沈执并没有亲身经历这些。
只是那些美好的记忆居然是通过做梦进入他脑海中。
沈执压根不知跟纪染怎么说,他一开始以为是因为他自己对纪染执念太深,他每天在医院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她。
安静的睡颜仿佛要到天荒地老般。
哪怕他表面上再镇定,可是他是人并非是神,也有不确定的事情。
他不知道纪染会不会真的醒过来。
所以当他第一次做梦的时候,他以为是他自己太害怕纪染从此醒不过来,因此做了一个关于她的美梦。
在那个梦里,她那么突然地出现在他的生活中。
转校到他所在的学校里,成为他每天转头就能看见的存在。
然后他终于迈出了第一步,想要拥有这个姑娘。
从他喜欢她,一直到最后她也主动回应他。
每天从梦境中醒来的沈执,在幸福着的同时却又陷入无尽的失落,因为他每天白天在医院里看见的只是躺在病床上的纪染。
哪怕以前在公司,纪染刻意找他的茬,处处给他使绊子让他不好过。
可那时候的她是鲜活的,她端起咖啡杯满足喝一口的模样,她工作上遇到问题微微蹙眉的认真模样,她对自己生气时眼睛拼命翻的精怪模样。
哪怕是小小的不同,都会落在他的眼中。
纪染听着他的话,微微咬着唇小声指控道:“可是我在医院醒来之后,你都没去看过我。”
沈执嘴角挂着一丝无奈的笑容。
纪染立即说:“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其实我什么都记得的。”
沈执叹道:“你昏迷的时候,担心你一直这么睡下去醒不过,结果等你醒来,又怕这些回忆只存在我的记忆中,你什么都不记得。”
他的语气很淡,但是纪染听着却特别难受。
她明白沈执的意思,如果所有的记忆只有他一个人记得,那么他就会很可怜。舞台上只剩下他一个人演着滑稽剧,他甚至不能告诉别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就是当初纪染醒来之后,没有立即跟沈执坦白的原因。
她怕这一切都是她一个人的幻影,记忆明明是两个人的,最后却只属于她。
纪染鼻尖算算,委屈地说:“我也是这样的。”
“我醒来之后也好害怕,怕你什么都不记得。”纪染仰起头望着他。
沈执伸手在她发顶轻揉了下,低声喃喃道:“小傻瓜,怎么会。”
不过纪染脸上的失落并没有持续太久,她哼了下得意道:“不过我心底已经想好了,哪怕你不记得我也没关系,因为我会再把你追回来的。”
“所以你喝醉酒是再给我机会?”突然,沈执脸上露出有些古怪的表情。
纪染脸颊微红,哪怕她有这个心思,此时也绝对不能承认啊。要不然她以后在他面前都抬不起头了。但是对面的男人望着她的神色,随即他露出一抹遗憾的笑容。
沈执淡淡道:“抱歉,我没及时把握住机会。”
纪染立即瞪他,凶巴巴地说:“谁说我就给你机会了,你想要机会排队去吧。”
可是沈执听了这话也不生气,他居然还认真回头看了一眼,笑道:“这个队伍里只能有我一个人。”
“你怎么这么霸道,我告诉你,喜欢的人一点儿不夸张的说,从这里排到我们公司门口都有。”
纪染觉得不管怎么样,输人不输阵。
但沈执下一秒又变得一本正经,他眸光微沉,低声说:“染染,如果你没同意的话,我不会随便跟你发生关系。昨晚你在我面前喝醉,是因为信任我。我只是不想破坏我们之间的这种信任。”
纪染垂眸看着自己的鞋尖,她不想抬头,不想让沈执发现她泪眼朦胧的模样。
有点儿丢脸。
可是她总是一次又一次被眼前的这个男人感动,他是个成熟男人,怎么可能心底会没有心猿意马,可是他是出于对她的尊重,是为了保护她才这么做的。
终于她伸手保护面前的沈执。
“沈执。”纪染的脸颊靠在他的胸口,低声说:“如果说一开始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重回十七岁,可后来我知道。这是老天爷重新给了我一次机会,让我重新认识你,爱上你。”
这是时光给她的恩赐。
沈执低头再次吻住她的唇瓣,这一次两人有种彻底敞开心扉不再保留彼此。
他的手指轻轻搭在她的脖颈处,轻揉着她滑嫩的肌肤,手指微微粗粝的触感在皮肤上如同点火般。
只是突然有个两人走过来,只是当她们看见暗处拥吻的人时,轻呼了一声。
纪染也听到动静,有点儿害羞,想要把他推开。谁知沈执微微抬起头,将纪染半抱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她。
于是来人只看见男人高大挺阔的背影。
还有女人那双纤细笔直的长腿。
纪染含糊地说:“沈执,有人。”
沈执从鼻间溢出一声轻笑,低声说:“要不我们去别的地方继续?”
这句话配合着他身体某处那样毫不遮掩的反应,纪染有些瞠目。
纪染:“……”
男人果然是属狗的。
沈执把纪染送到楼下的时候,纪染准备下车,谁知沈执把车停住,转头看着她:“就这么走了?”
“还要干嘛?”纪染望着他。
沈执隐隐嗤笑一声,纪染笑着倚靠在副驾驶的椅背上,歪着头看向他:“要不我们再聊一会儿。”
对于纪染这个提议,沈执自然很赞同。
可是下一秒他弯腰过来,手掌捏着她的下巴,跟着轻咬住她的唇,这一路上要不是在开车,他早就忍不住了。
因为临近夏日,车外不远处的大树上,隐隐有蝉鸣。
明明那么吵闹的声音,此刻竟是忽远忽近,渐渐模糊。
纪染手掌搭在他的肩膀,两人温热的鼻息交错,明明车里开着冷气,却依旧浇不灭逐渐升温的气氛。
直到纪染轻喘着气息被松开,沈执垂眸在她的唇上流连片刻,低笑:“你不换气啊?”
纪染呼吸还未均匀,横了他一眼,有点儿没好气地问:“说的好像你很有经验似得。”
“男人不需要学。”沈执愈靠愈近,气息浸染着她的鼻尖和耳垂,渐渐他的唇靠近她的耳朵,纪染下意识缩了下肩膀。
可是沈执居然只是笑了下,并没有真的亲上来。
纪染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今晚她一直处于一个情绪上的剧烈起伏,以至于这么重要的事情,她到现在才记得问出来。
她望着沈执,轻声问:“你还记不记得在摩托车上,你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染染,我是原景。
沈执突然往后拉出一段距离,纪染有些错愕时,他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大腿:“你先坐过来,我再告诉你。”
纪染:“……”
沈执嘴角轻勾正要笑时,突然旁边的姑娘弯腰将脚上的高跟鞋脱掉,然后长腿翘起居然当真从中间的空档地方直接跨了过去,坐在他的腿上。
她双手轻轻揽着沈执的肩膀,直勾勾地望着他:“好了,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
沈执笑开了,纪染似乎从来都是这样,她打定主意的事情就要做。
这姑娘骨子里就有一股劲儿。
他望着纪染安静了许久,开口道:“我是原景。”
再一次听到他说出这句话,纪染还是觉得特别的惊讶和不可思议。原景,这个她藏在心底很多年的名字。
其实她早已经对小景的模样模糊了,要不然她也不会没有认出沈执。
因为她记忆里的小景瘦瘦小小,还有点儿倔强,不说话的时候会抿着嘴安静地坐在马路牙上。
那样的小景是她印象中的小景。
她无法想象小景长大的模样,更想象不到那么纤细敏感的小男孩会是后来的沈执,现在两个人被联系在了一起,纪染心目犹如掀起巨浪般,久久无法冷静下来。
“怎么不说话了?”沈执望着她,抿着嘴一言不发的模样。
纪染看着他,还是没立即说话,终于她小声开口说:“我只是在想,缘分真的好神奇,你居然是小景。”
她爱的人居然是她小时候第一次喜欢的小男孩。
沈执轻笑:“因为我长得不如小时候好看了?”
纪染有点儿怔住,不太明白他怎么突然说这个,直到她想起来之前她带着沈执一起去她小时候的那个少年宫。
那时候她是怎么说来着的?
对,她小时候有个好朋友是个小男孩,而且还长得特别好看。
突然纪染想捂住自己的脸,她就说那天这个醋缸怎么会那么淡定,所以她是当着当事人儿的面夸他自己了?
纪染觉得这男人可真有够坏的。
她睨了沈执一眼,狠狠道:“所以你当时心里特别美滋滋的吧?”
沈执居然还敢点头,轻笑道:“你还说你最喜欢我。”
这句话他刚说到最后一句字时,纪染猛地伸手堵住他的嘴巴,简直是想把这个人当场处置了。
可是纪染更多的还是感慨,她从来不是个相信命运的人。
如今种种,却让她相信这世上真的有命运。
她以为原景早已经成为她记忆中的人,以后再也不会见到,再提起就会像她跟沈执聊天时说的那样,从前有个小男孩……
是从前的男孩。
现在他活生生地出现在她面前,不再仅仅只是记忆的人,甚至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
沈执望着她,低声说:“其实那天听到你说,什么都没跟你说就离开的人,压根没把你放在心底,我想告诉你,不是的。”
那时候沈纪明去了江都,沈执答应跟他走的那天,他又跑去了那个少年宫。
但那天并不是周末。
纪染没有来上学,哪怕他在门口徘徊了许久,也无法看见纪染。沈纪明着急带着他回b市,所以没等到周末他就离开了。
等过年的时候他再次回江都,第一时间就去那个少年宫。
可是纪染那时候已经不再那边上课了。
“所以你后来回去找过我对吧?”纪染望着他轻笑道。
沈执点头。
纪染有点儿得意,脸上露出笑容小声嘀咕说:“我就说你看起来那么喜欢我,怎么可能一句话都不说就走了。肯定是有原因的。”
沈执望着她这会儿得意的小模样,丝毫不像戳穿她,那天她说小景走了的时候什么都没跟她说,那个可怜巴巴像个被遗弃的小猫崽子。
其实自从知道沈执的身世之后,纪染便差不多想明白原景当时不辞而别的原因。
他只是个小孩子而已,他的命运被大人掌握着。
他父亲不要他的时候,任由他那么小的年纪在街头帮着自己外婆打扫卫生、捡垃圾,他父亲需要他的时候,就立即把他带回家,让他成为高高在上的沈家小少爷。
纪染现在不生气他的不辞而别,她只是难过。
没想到,她打小心疼小景。
长大后,还是要心疼沈执。
这个男人仿佛永远能激发她的保护欲,纪染伸手将他抱住,小声说:“不管怎么样,小景,谢谢你能回来。”
当沈执听到她再一次喊小景这个名字时,眼眸竟是隐隐酸涩了起来。
哪怕是他,情绪也有无法控制的时候。
纪染下车的时候,沈执跟着下车拉住她的手掌。纪染无奈道:“都快十二点了,你快回家吧。”
沈执朝她身后的大门看了一眼。
纪染立即像个受惊的小兽,警惕地望着他:“你是不是想跟我回家?”
“可以吗?”沈执没否认,而是直接笑着反问。
纪染磨磨蹭蹭地转头,心底确实是犹豫的,反正他们早晚会结婚的呀。对吧,让自己的男朋友去自己家里,其实也不是不可以的吧。
况且他们又不是认识第一天。
就在纪染还犹豫的时候,沈执叹了一口气,伸手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下:“先回去吧,今天太晚了。”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况且沈执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不差这一个晚上。
纪染直接踮起脚尖在他唇上亲了下。
这才转身离开。
不远处,一辆黑色奔驰轿车停在路边,坐在驾驶座上的人往后看了一眼,低声问道:“裴董,咱们还进去吗?”
坐在后面的裴苑望着不远处,安静坐着。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漆黑的后座传来一个有点儿疲倦的声音:“凯文,你认识那个人吗?”
坐在驾驶座上的凯文小声道:“裴董,抱歉,我不认识。”
“我认识。”裴苑伸手按了下自己的鼻尖,低声道:“是高通证券的那个沈执,之前我和他在亚洲经济论坛上见过。不到三十岁的人,就成了高通证券这样顶级投行的董事总经理。”
“是一直压着染染的人。”
凯文沉默不语,他知道这时候裴苑并不是一定要自己回答。倒不如安静,让她自己说完想说的。
只是裴苑此时突然想到纪染刚出院时候说的话。
她提到谈恋爱的问题,其实她已经二十七岁,裴苑当然不可能想让她变成一辈子的单身。
几分钟后,裴苑终于说:“走吧。”
凯文点头将车子开了出去。
周五的时候纪染接到裴苑的电话,她刚接通,裴苑已经说道:“今晚陪我去吃个饭。”
“去哪儿?”纪染虽然有点儿奇怪,但是也没多问。
裴苑口吻有点儿冷淡,似乎并不想多说,只是说:“待会凯文会把地址和时间发给你,不要迟到。”
纪染应了一声。
那边也准备挂断,只是最后裴苑还是补充了一句:“穿的好看点儿。”
好看?
纪染不由对这顿晚餐跟谁一起吃挺好奇的,毕竟裴苑从来没跟她这么说过话。
只是晚上到餐厅门口的时候,她看见凯文正等着她。她走过去,问道:“我妈妈已经到了吗?”
本来转身准备领着她进去的凯文,到底还是停住脚步。
他看向纪染,低声提醒:“纪小姐,今天这顿晚餐裴董不会出席。”
“为什么?”纪染有些奇怪了,这地方是她自己选的,吃饭的要求也是她提出来的,结果到了这时候她反而不参加了。
凯文:“这是您的相亲晚餐。”
本来拎着包慢慢走到餐厅里的纪染,猛地顿住脚步,侧着头看着凯文,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所以她这是擅自给我安排相亲?”
纪染突然觉得裴苑好像一直都没变过。
本来她以为经历自己的车祸之后,裴苑真的会有所改变,可是这才过了几天,她又开始对自己的人生指手画脚。
纪染想起来裴苑曾经对她说过的话,她不想看着自己走错误的那条路。
所以她现在又在指引着她走所谓正确的路。
好在纪染现在是二十七岁,并不是什么都不能反抗的二十七岁。
她转身准备离开,哪知凯文挡住她的去路,歉意地说:“裴董吩咐我,一定要看着您吃完这顿晚餐。”
纪染冷静地望着他,声音不大不小:“凯文,我敬重你在我妈身边工作了十几年。但是你可千万别为虎作伥啊。”
凯文被她这个形容弄得极其无奈,他劝道:“纪小姐,裴董只是为了您好而已。”
为了我好!
瞧瞧这光明正大的理由,多少父母都是打着为你好这个旗号,插手孩子的人生,甚至最后把自己的孩子逼上绝路。
纪染没想到自己二十七岁还是需要听到这句话,这个借口。
“你让开。”纪染声线一点点冰冷。
就在此时他们对峙时,身后有个声音喊道:“你们把老子骗过来,就是想让我相亲?我告诉你,今天哪怕就是来了个天仙,这顿饭老子也不吃。”
纪染和凯文同时转头看过去。
然后纪染在看见对方的脸时彻底露出震惊的表情。显然在这家餐厅里面,还是被逼着来相亲的,应该就是这么巧合吧,那个人就是自己的相亲对象。
只是纪染怎么都没想到,这个人会是夏江鸣。
居然是夏江鸣?
纪染一下子笑了,刚才跟凯文对峙的剑拔弩张转瞬烟消云散。
她点头说:“好呀,这顿饭我吃了。”
凯文有些瞠目,现在在叫嚣的人他当然认识,因为几分钟前他亲眼看着对方也是被押进餐厅的。
只是他没想到纪小姐听到对方这样的叫嚣之后,居然还挺开心的?
纪染缓缓走过去,因为裴苑叮嘱过让她穿的漂亮点儿,她特地回去换了一身白色露肩长裙,这家餐厅是西餐厅,整个氛围优雅浪漫。
她穿的这么正式倒是也不至于特别奇怪。
她在夏江鸣对面的位置上坐下时,刚才还气急暴怒的夏江鸣,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他轻咳了一声,有些尴尬:“你…你好。”
刚才他叫嚣着待会哪怕来个天仙,这顿饭他也不会吃下去。结果现在,他觉得,好像还是可以吃的。
纪染望着夏江鸣这模样,怎么会不懂他心底的想法。
不过呢,看在夏江鸣叫了她那么久小嫂子的份儿上,她觉得她不能看着夏江鸣误入歧途。
她直接说:“你好,我是纪染。”
夏江鸣这会儿脸上和心底的脾气完全没有,他觉得自家老头其实还不错嘛,你看看这给安排的相亲对象,漂亮地他都舍不得眨眼。
“我是夏江鸣。”夏江鸣把手伸出来,想要跟她握手。
纪染手掌托着下巴,轻笑着看向他:“我认识你,你是沈执的高中同学对吧。”
这几天纪染已经弄清楚了,四中是存在的,她记忆里的那些同学也都是存在着的,唯一的变数就是她自己。
虽然闻浅夏和夏江鸣他们不再记得她很可惜,可是这么短短几天时间,她居然先是遇见闻浅夏,又在所谓的相亲宴上遇到夏江鸣。
夏江鸣在听到沈执名字的时候,登时瞪大眼睛,下意识说:“你认识执哥?”
纪染点头:“我也是高通证券的。”
夏江鸣立即了然,笑道:“原来你跟执哥是同事,我跟你说,我跟你们沈总从高中开始就是同学。”
纪染笑了起来。
果然夏江鸣还是那个夏江鸣的感觉。
话多。
“是吗?那我们沈总高中时候就是这样子吗?”纪染状似八卦地问道。
夏江鸣一见两人有共同话题,立即说道:“那当然了,你们沈总高中时候就是我们学校的校草,喜欢他的姑娘可比你们投行里喜欢他的还要多。”
沈执在投行圈子里之所以这么有名,除了他的能力出众之外,就是那张英俊的脸。
甚至他之前还上过微博热搜。
当他的照片出现时,底下最多的评论就是,从此小说里的霸道总裁都有了脸。
“沈总呢,他有喜欢的人吗?”纪染笑着问道。
其实她就是想要知道关于他的事情,那些她不曾真正参与过的时光。
夏江鸣望着她,神色一下古怪了起来。毕竟他又不是真的傻,这姑娘跟他相亲,结果问的都是沈执。
他小心问道:“你怎么对执哥的事情这么感兴趣”
“沈总毕竟是我们公司所有女生的男神,我感兴趣也是正常吧。”纪染并不避讳,她笑着说道:“不会是你们关系其实并不算好吧。”
夏江鸣觉得别的他都能忍,但是说他和沈执关系不好。
他忍不了。
哪怕知道这姑娘可能是在故意刺激自己,还是没忍住爆料:“我怎么会不知道,他第一次追求女生的时候,还是我给他出主意的。”
纪染心底咯噔一下,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还真的追求别人呀。
夏江鸣提起这个事情特别好笑,他说:“本来他是没告诉我,是我无意中发现的。所以我就问他是不是不好意思追人家,结果他居然还真的是。你能想象你们沈总那样的人,都有不敢追的人吗?”
不能想象。
纪染有点儿生气了。
他怎么能除了她之外,还喜欢别的人呢。
可对面夏江鸣丝毫没察觉她神色的异常,笑着说道:“不过你知道他最后是怎么追人家的吗?”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纪染的口吻已经冷淡了下来。
可是夏江鸣正说到兴头上,笑嘻嘻地说:“他喜欢的那个女孩是学数独的,数独你懂吧,人家都是参加竞赛的。所以呢,他就专门自己出了一道数独题,寄给那个姑娘。”
“我本来还在想,正常女孩谁会回复这种奇怪的信件。结果半个月之后,那个女孩真的把信寄回来了,不仅把那道题做完了,还给他又出了一道。”
夏江鸣是难得找到人吐槽这事儿,你想想啊,普通高中生有个笔友不算奇怪。
他们上高中的时候,其实还挺流行笔友的。
只是他没见过这么奇葩的通信方式,两人你出一道数独题我回一道数独题,你来我往,还挺热闹的。
等他说完,发现对面的纪染一言不发,整个人看起来在微微颤抖。
“他什么时候写信的?”
什么时候?
这个问题夏江鸣还真的要仔细想想,毕竟都过去十年了,实在是时间太过遥远,最后他有点儿不确定地说:“好像是高二的时候吧。”
夏江鸣望着她,有些担心地说:“你怎么了?”
纪染小声问,她说:“你知道吗?我们投行有个传闻,说他有个一直喜欢的女孩,白月光一样存在,你知道那是谁吗?”
“就是这个女孩啊。”夏江鸣毫不犹豫地说道:“本来他们通信好好的,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收不到那个女孩的回信。我以为他们断了,可是你知道吗?我上次去他家里,居然还看见那个女孩的信就摆在他的书房里面。”
“我就说他怎么这么多年都不谈恋爱呢,原来是心底还想着人家。”
“还是你们女生会形容啊,白月光,嗯嗯,确实是这种感觉。”
突然,他絮絮叨叨的时候对面的纪染站了起来,夏江鸣惊讶:“哎,你这是去哪儿啊。”
“抱歉,这顿没办法继续吃了。等下次吧。”纪染一秒钟也不愿等待的转身离开。
原来他没有喜欢过别人,不是别人。
就是她自己。
那个他写信的女孩就是她自己啊。
当夏江鸣说起来的时候,纪染才想起来她高中时候有段时间,确实是收到过一封奇怪的信,信里没有其他的内容,就是一道手工画的数独题。
那时候她还以为是谁故意恶作剧。
或许是因为她当年的高中生涯确实是太过无趣,永远都在学习,都在跟别人争第一。
数独变成了她的避风港,她喜欢数独。
于是她回了那封信,并且也选了一道数独题回复了过去。
没想到就这么你来我往的保持了联系。
后来对方会偶尔写几句话,纪染也会回几句。
她一直觉得他们是君子之交淡如水。
可是她永远都不知道,当沈执给她写信时,是抱着多大的期待。
至于为什么她回到十七岁时,没有像上一世那样继续收到信件,大概就是因为那个时候她正好转学到四中,沈执不需要写信也能跟她联系。
所以她才没有在重生时,继续收到信件。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数独的原因吧。
在少年宫的时候,他就看着她学习数独,她也告诉沈执,数独是自己最喜欢的存在。
他一定是为了她才学数独的。
突然纪染发现,所有的事情都是有迹可循的,时光在跟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可是最后时光又替她拨开了所有迷雾和疑惑,让她看清楚一切。
纪染疯了一样地回到裴苑家里。
自从裴苑为了公司的发展搬到b市之后,江都那边的东西也都被寄了寄了过来。她高中很多东西也被一并运了回来。
于是她不顾保姆的疑惑,疯狂冲进家里的阁楼。
她拼命地开始翻腾每一个箱子,身后跟着过来的保姆望着她疯狂的模样,小声问道:“小姐,你找什么呢。”
纪染没回答她,只是低头继续翻找。
应该还没丢掉吧。
那些信,她应该没有丢掉对吧。
高中毕业时候,她把自己很多东西都收拾了一遍,这些信是被她保留了下来。毕竟她觉得自己以后回想高中的时候,不再仅仅是一张张试卷。
那时候她只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把这些信留下来的。
结果现在,她才发现她忽略了对自己有多重要的东西。
终于当她要绝望时,一个被她翻出来的小箱子里里面掉出一大堆东西。然后有几张特别明显是信的东西落进她眼里。
纪染小心地将它们拿在手里。
然后打开第一封,这是一封后期他们的书信,这时候他已经开始会写几段话。
看着熟悉的笔迹,纪染一下落泪。
因为重生之后她每天都坐在沈执的身边,所以太清楚他的笔迹。
这些被遗忘在时光的信,再一次告诉纪染,他有多爱她。
纪染低头望着手里的信纸,眼泪落下的瞬间,又有点儿想笑。
她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可是她怎么都没想到,命运跟自己开了这么大的玩笑。
原来她就是沈执死了的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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