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婚礼比起皇帝的婚礼降低一级而已,自是一等一的风光。又因为太子监国,朝中官员没有人敢轻慢这件事,老早就已经入宫准备朝贺大礼!
面对这些或是真心祝福或是谄媚的奉承,靳言都不曾放在心里,只是没有半点心虚的受了他们的大礼,身份地位决定,他不觉得这有什么,将来他会与玉岫二人携手站在最高端接受朝贺!
礼毕,靳言笑道:“众位卿家今日来可都是客人,无须这么多礼,只管平身入席就是!”
话虽然如此说,可众人心里却明镜儿似的,清楚这不过是太子的客气之语罢了,可做不得真。因此,面上的态度越发的恭敬了起来,这位太子也是个有些手段的,他们可不想因为一时的疏忽让太子心生不悦!
众人才要说些什么,就听得外面传来一嗓子尖锐的唱喝声:“皇上驾到——”
这声音原本就尖细,已经足以引起别人的注意,而内容更是让众人浑身一个激灵,甚至都觉得是不是出现幻听了?
皇上来了?怎么可能?皇上不是都已经在紫宸殿两年时间不曾出来了?早几日还听说,皇上连坐起来都不能,怎么忽然就来了?
难不成果然就应了那句古话,人逢喜事精神爽?就是连皇帝都不曾例外?
若是如此,这位新进门的太子妃可就真成了有功之人了。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朝着宫门口瞧过去,果然就见一顶轻便的龙辇又八个青衣太监抬着走了进来。
皇上很有些精神的坐在龙辇之上,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并不曾看到病态恹恹的样子,反而看起来很是精神。
龙辇之后没有什么盛大的仪仗,皇上这一次出现根本不像是已经两年时间不曾临朝,就像只是一次简单的朝见一般很随意的出现在了众多朝臣的面前。
不过,不管皇上是因为什么出现,见到皇上,这些人俱是欢喜之情,一个个忙不颠儿的跪下来磕头,大礼参拜。
有一些与皇上情意深重的老臣的面上甚至都挂着清亮的泪珠儿,连山呼万岁的声音都有些哽咽。一时之间,原本热闹的大厅里气氛竟然有些凝滞和悲切起来。
可是有些时候没见过皇上了,他们都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皇上了,却不想今日还有这等造化,太子大婚,居然见到了皇上,而且皇上的气色明显很好,这可不是太子妃有福气的缘故?
靳言也很意外,皇上怎么会忽然到自己的宫中来,虽然他一早就听太医说过,皇上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他也一直都在等待皇上病愈的那一日。
可皇上自己不愿意起来,他又能怎么样?唯一能做的也就是装作不知道。他一直都好奇呢,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打算装病到什么时候。
只是,已经这么长的时间了,今日为什么不装了?
他只是想来参与自己的婚礼,还是想做些别的什么?靳言有些吃不准皇上的意思,按说这么长的时间,皇上对他一直是扶持的态度,应该不至于会在今日对自己发难。
可就算是不曾对自己发难,他也不高兴,瞧瞧现在这满大厅的人,一个个脸上带着泪,倒好像不是来参加婚礼而是参加葬礼的样子,这算是怎么回事?
他可是打算一辈子就成一次亲,这闹的!
虽然心里有些不乐意,可到底他面子上还是不能有一点显露出来,故而上前磕头道:“儿臣参见父皇!”
此时的皇上坐在龙辇之上,看着不情不愿跪在地上的儿子,眼中多了几分戏谑,这小子,这是不情愿了。
倒是不怪他,真该怪这些朝臣们,一个个连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太子成亲的好日子,一个个的掉眼泪算怎么回事?也不怕触了霉头。
他表示他出现之前可没想过会有这样的场面,所以,他很无辜有木有?
不过,若是仔细看,就能发现,皇上的眼中闪过一丝晶莹的泪光,这是这孩子第一次开口叫自己父皇,虽然一样是不情不愿,可到底是叫了,还有什么比这个让他高兴的?
皇上偷偷抹去眼角那一抹泪水笑道:“起来,都起来,朕也就是过来看看,你们这样,让朕觉得朕不该来了。”
说着这话,皇上意有所指的又看看靳言,而靳言在得了皇上的旨意之后,早就站直了身体。
皇上看着自己儿子这挺拔的身姿,瞧着与自己有五分相似的容颜,忽然之间就有了一种为人父的骄傲。以往他是真的没发现这个从小不在身边长大的儿子又多么的出色,可是今日却忽然察觉了,这孩子真的很是出色。尤其是太子的礼服穿在身上,一举一动都让人觉得威仪天成,颇有风度,甚至比晨儿看起来更加像一国太子。
只是,自己到底对他不起,从小到大,不曾让他感受过一日的疼爱和娇宠,不光是不闻不问,甚至还纵容贵妃的人以他的名义追杀他,以至于父子之间到了今日,依旧不能缓和关系。
他一直都觉得,靳言的存在,亵渎了自己对贵妃的情意,若是靳言不存在了,贵妃的心里就会舒坦很多,可他却忘记了,如果只顾念与贵妃的情意,等自己百年之后,大好的江山就只能传到侄子们的手中,而不是自己的骨肉血脉。
当初贵妃提出要过继一个孩子来的时候,他才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他那时候才开始有不甘心,不甘心自己辛辛苦苦几十年,居然只是为别人做嫁衣,不甘心自己死了之后,居然没有一个披麻戴孝的骨肉。
就算是过继的又能如何,到底不如自己亲生的,将来要供奉,只怕也是供奉亲生的爹娘。也就是那时候开始,他才想起来这个儿子,这个早就被自己送走的儿子。
可到底不是从小在一处生活,他对于靳言的亲情还是不多,对他的疼爱更是比不上那个从小就在自己膝头长大的晨儿。而这个孩子,似乎也早就不在意他是不是疼爱他,对他也是冷淡的很。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心有些变化了,他开始越来越多的关注这个儿子,甚至想尽一切办法帮着他料理这个国家琐碎的事务。
他喜欢这个叫做林玉岫的姑娘,那他就成全他。他要给他的媳妇撑场面,他就帮他撑起来。
这姑娘的出身是不够高、不顾显赫,可若她是个福泽深厚的人呢?还有人敢瞧不起吗?
“陛下的身体无恙,是臣等最为欢欣之事。”有老臣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说了这一句话出来。
太子手中,他们这些老臣的日子不好过啊,唯恐做错了什么,如今皇上好起来了,凭着他们与皇上的情分,以后的日子就不会这么难熬了。
皇上等了半天,等的就是这句话。
“朕昨日还病势缠绵,连起身坐一会儿都不能,岂料,昨夜做了一梦,却是天上的神仙托梦,说吾儿今日成婚,朕的身体必将会大好。今日一早起来,竟然能进两碗饭。”皇上睁着眼睛说瞎话,居然说的一板一眼,就好像真的有这么回事一样。
听了这话,朝中大臣们还有什么不懂的?民间不是也有家中的人病了冲喜的这一说法吗?太子妃虽然不是为了冲喜,可架不住人家是个有福气的,才进门,皇上缠绵了两年的病就这么好起来了。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得此佳儿佳妇,实是我大越之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众人忙就跪下道贺。
靳言忍不住翻白眼了,这算怎么回事?巴巴的跑到自己婚礼上,就是为了折腾这回事?有没有觉得很无聊?
皇上对靳言这样的表现并不放在心上,反而笑意盈盈的说道:“朕得此佳儿佳妇,心愿已足。所以,朕决定,从今日起,朕退位长明宫,大越江山正式交到太子手中。钦天监择吉日,礼部全权负责新皇登基大典!”
这话说是石破天惊一般也不为过,皇上许久不露面,这才一露面说的居然是自己要禅让皇位的事儿,怎么会?
皇上的身体不是都好了么?怎么还要退位?
不要说这些臣子们,就是靳言本人,也被吓到了,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这算是撂挑子不干了么?这时候将皇位禅让给他,是疼他还是害他?他才新婚好不好,总要让他放几天假陪陪新娘子吧?
大臣们并不知道,为了这一天,皇上已经观察了靳言两年时间,他现在已经能确信,靳言确实是个合格的太子,将来也必将是个合格的皇帝,将大越江山交给他,他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皇上看向儿子的目光越发的柔和了几分,声音清越慈和额说道:“往迎尔相,承我宗事,勖帅以敬。”
虽然被皇上的神来之趣÷阁惊吓到了,可皇上能如常出席他的婚礼,也算是全了这场婚礼最后的一点遗憾,最起码将来不会让人诟病玉岫的入宫不曾得到皇上的爱重。
因此他端正了一下自己的冠幅之后,恭恭敬敬的跪下磕头道:“臣谨奉制旨。”
之后,靳言三拜九叩之后,起身上了金辇去亲迎太子妃。
朝中的大臣们看着坐在上首的皇上,有些茫然了,皇上刚才可是说了,从即日开始,传位于太子殿下了?若是如此的话,太子妃今日是以皇后的身份入宫,还是以太子妃的身份入宫?还真是个问题,尤其是礼部那些官员,这会子都要糊涂了。
若是按照太子妃入宫,皇上方才明明已经亲口下了传位的圣旨,可要是按照皇后的礼仪,偏偏新皇还不曾登基,怎么这么难呢?皇上也真是的,就算是有这样的心思,难道就不能等到明日再说?
不过,这些话心里想一想也就罢了,到底不能宣之于口。
“你们也不用愁,既然朕已经下了传位的圣旨,自今日起朕就已经是太上皇,太子便是皇帝,太子妃入宫,冠服不及更改,可其他礼仪,均按照皇后仪仗即可!”皇上倒是颇了解自己这些臣子们的心思,很快就开口解围道。
既然已经想好了要退位,他也不是那等放不下的人,再说了,几十年权利的巅峰,虽然看起来风光无限,可实际上的苦楚只有自己清楚,倒是这两年时间,他才觉得这日子舒坦了许多。
靳言是个好的,虽然说对他不亲近,可就算是他退位,靳言也会一如既往的礼遇他,或许这反而是他最好的归宿。
已经出了宫门的靳言根本不曾想到,皇上忽然又说了这一番话,以至于差点儿弄出大乱子来。
皇后与皇太子妃的仪仗相差虽然不多,可到底还是有差别,这时候要补起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尤其是,皇后的仪仗可是有些年没用过了,一时半刻要预备起来也不容易。
何况,太子,哦,不对,是新皇此时都已经出宫了,总要赶在娘娘上轿之前将这些都送过去吧?要不然成什么事儿了?皇上这是一时兴起还是早有准备?怎么能这样难为人呢?
呜呜,要是新皇的第一件差事都办不好,会不会惹恼了新皇?到时候,自己是要丢脑袋还是要丢帽子?
礼部尚书哭丧着脸忙的脚不沾地的操持这些琐碎,一面想着自己可能会面临的灾难。若是不知情的人,只怕是要以为他这不是在忙活普天同庆的大喜事,而是忙着丧事了。
此时的林玉岫根本不知道宫中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儿,就是连靳言也不知道,又有多少人正快马加鞭的朝着城外赶过来。
“姑娘,这点儿小点心您藏在袖子里,要是饿了就吃一个,也能垫垫肚子。”菱娘拿着一个锦帕,里头包着七八块一口就能吃下去的小点心,放在林玉岫的手中。
真是再没有比成亲还辛苦的事了,从一大早吃了早餐到现在,姑娘竟然是连一口好饭都吃不上,免得弄坏了好不容易才化好的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