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玄赶了过去,然而那人早已经没有了热乎气。
鱼氏的衣服早已经换好。
陆玄这次是跌撞着闯了进去。
可惜,看到的只有一身宝石蓝色寿衣,已经躺在了床上。
寿衣穿在鱼氏的身上,看不出她消瘦的样子。
而她已经死去的容颜上早已经严严实实的遮盖上了同颜色的帕子。
外面,陆家还有鱼氏娘家的人已经陆陆续续的到了。
一片哭声传来。
陆玄颤抖着手想要把她脸上盖着的帕子取下来。
可是,却被奶娘和丫头给拦住了:“陆二爷,我家姑娘说,死了也不想让你看到她的脸。您就别为难我们一介下人了。”
“还有,陆二爷请放心,我们姑娘去的,很安详,没有受罪。”
陆玄的眼泪滚滚而落,听到那刺耳的陆二爷。
这是说,他和鱼氏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还有就是,她从他有了通房纳妾开始,直到死了之后,她也不想见他!
陆玄虽然和鱼氏没有关系了,但是这也就仅仅限于两人之间知道。
陆玄想要给鱼氏一个丧礼。
而陆府么,死了儿媳妇,办一场丧事,自然需要体面。而且,陆玄还言明,鱼氏不入祖坟。
陆玄的母亲,可以说,更加高兴了。
至于鱼氏娘家那边,看到自己的女儿死在庄子里,本来还有些怨言,但是人都死了,看到女儿的丧事举办的体面,也就咽下了所有的不满。
她们想的是,鱼氏死了,陆玄需要续弦。
她们还想挑一个鱼家的女儿嫁给陆玄做续弦,继续做亲家呢。
毕竟,陆家的权势可是不小的。
自始至终都是她们鱼家高攀了。
不知道鱼氏地下有知的话,看到这一幕,看到陆玄这良心之下的愧疚或者补偿或者别的心态,会是什么样的心态?
邵洵美也来了,只不过乘着一辆低调的马车只是在门口,看到那白色的绸子挂满了陆府,与那雪花的颜色一样的凋零肃穆,邵洵美掀开帘子看了看,却是没有进去。
期间,她看到镇国公标志的马车出现,出现的是现在身材有些丰腴的赵氏。
随后来的就是严府有些破旧的马车,里面出来的是严夫人和严卿卿两人。
三人是一块进去的。
邵洵美放下帘子,沉声道:“走吧。”
说罢,马车掉了个头,回去了。
这个冬季,似乎特别的爱飘雪。让邵洵美这个现代极少看到雪花的人整日对着雪花看了个够本。
而她的身子因为天气的原因,时好时坏的,因此皇帝陛下的起居殿中时不时的就有太医出入。
那寒梅已经有陆陆续续打苞的出现。
邵洵美无事披着斗篷漫无目的在走廊中漫步着。
偶尔路过的太监宫女看到这位唯一跟随陛下入宫的贵人之后,都会纷纷行礼。
邵洵美在走廊一处停了下来,歇着脚。
就听到偶尔隐隐有宫女议论的声音传来:“听闻,钦天监已经占卜好了日期,明年九月十二就是陛下和霍宰相嫡孙女大婚的日子呢!”
“真的么?这消息还没有正式的大告天下吧!”
“据说两天后礼部就会正式的告知朝堂和天下。”
“据说,介时,皇贵妃,陛下的母舅家的嫡孙女也会入宫。”
“不是说,因为那件事,陛下恼了其母舅家么?”
“四妃的位置也已经确定好,据说陛下大婚之后,就会陆续进宫的。”
“是啊,很快,陛下的后宫就会充盈起来呢!”
几位宫女的声音叽叽喳喳而来。
“不知道,到时候殿中那位容华夫人是不是还会如现在般受宠。”
“对啊,哎,惜姐姐,据说那位经常不出门的夫人,年纪有些大了?”
“可不是么?还有传闻说是那位容华夫人和那......”
邵洵美只是面无表情的听着。
而碧水一听那位宫女接下来要说的话,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出去咳嗽了一声,冷声道:“你们这些小蹄子不干活在这凑堆瞎说些什么呢!”
那些宫女一看碧水的服饰,立刻就禁言了。
顿时,整个廊间鸦雀无声。
而有人认出了碧水的身份,“碧水姑娘。”
谁不知道,碧水姑娘是陛下身边伺候的人啊!
而且,据说,这位碧水姑娘正是伺候那位,容华夫人的。
背地里说人闲话,却是正巧被抓了正着。
不可谓不打脸的尴尬。
碧水一脸的严肃:“如果要是再让本姑娘知道你们背后瞎胡说,直接去浣衣局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那些人赶紧的跪下来谢恩,满脸的冷汗。
而众人就听到碧水姑娘又换了一副温柔的语气道:“夫人,天冷,我们回去吧。”
夫人!
这些宫女听到这声音,脸上俱是惊惧!嘴巴里更是黄莲般的发苦!
同时,心吊了起来,苏总管不会惩罚她们吧!
众人跪着不敢起身,甚至连刚刚从她们身边经过的那个人影,都不敢抬头看一眼。
邵洵美依旧不紧不慢的走着。
后面的碧水一脸的欲言又止,最后开口道:“夫人,对于那些话......”
邵洵美转身,悠悠对上碧水的脸色,挑了挑眼角:“嗯?”
示意她话说完全。
碧水看着邵洵美喜怒不显的脸色:“夫人,刚刚那些话,您不要放在心上。”
邵洵美继续往前走,声音也如平常:“嗯。”
碧水的声音又道:“陛下对您宠爱非常。即使是陛下后宫充盈之后,陛下也不会忘记您的,也会一如往昔的对您的。”
看着邵洵美的步伐没有停顿,碧水继续道:“到时候,陛下肯定会封夫人为妃的。”
听到这劝慰的话,邵洵美眼神望着前面,幽幽叹息:“原来,在你们的眼里,陛下对我就是宠爱啊!还会封我为妃呢。”
“呵呵。”不明情绪的两个字从她的唇中传来。
碧水一头的迷茫不明白:陛下对于这位,定王妃,难道不是宠爱么?
陛下,对她真的是宠爱非常了啊!
她又说错什么吗?
而且,以她的身份,能封妃,已经是极致了。
邵洵美只觉得一阵闷痛的感觉从心口传来。
咳嗽的声音从喉头涌出。
这一段插曲碧水自然完完整整的告诉了苏广利。
而苏广利则是又复述给了皇帝陛下。
而那几个宫女,则是被挑了个错处,直接被苏广利下令:杖毙!
邵洵美一下午的时间,浏览着医书,和往常没有两样。
倒是让随身服侍的碧水一脸的忐忑。
这位夫人的反映:没有反应,真是太大度,波澜不惊了些。
看起来竟然是个完全无事的。
直到晚膳之时,李容煦方才回来。
而他在看到邵洵美的时候,首先映入她的眼帘的是,他眼中点点愧疚而出。
就在他欲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
却是被邵洵美伸手,纤指点上了李容煦唇。
止住了他的话。
”陛下,您不需要内疚,也不需要向我解释些什么让我释怀。“
李容煦的脸色在听到这里微微一变。
接下来,邵洵美却是靠在了他的怀里,双手搂住他的脖子。
李容煦的身子动了一下,就听到那个女人微笑道:”我爱你。“
所以,不需要你解释什么来宽慰我。
李容煦突如其来的听到这个直接的表白,内心波澜,狂起。
此刻她不是应该质问自己,不是应该情绪愤慨忿怼自己么?
不是应该生气的威胁要离开他么?
不是应该......
想了所有的应该应该,却唯一没有想到的是,她会说三个字,如此平静。
如此的,让他,无话可说,连开口安慰她,都做不到。
而他又听到邵洵美头枕在他的怀中,语气平静:”陛下,可以保证在你大婚之前,只有我一个么?“
无需想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李容煦已经点头,对她保证:”朕保证,只有你一个。“
邵洵美又笑了开来。
甚至翘起的眼角有些微微的眯起,李容煦可以看得出,那是真正的释怀。
高兴。
而这话题,就这么结束,邵洵美复又开口道:”那,你饿了吧,用膳吧。“
说到这里,对守在外面的苏广利道:“传膳!”
苏广利再一道道的吩咐下去。
而后没过多久,传膳太监则是率人提着食盒走了进来,摆膳。
邵洵美内心和明镜似的。
早就知道他会有这么一天。
而她也从未想过,独自霸占这个男人一辈子。
何况这个男人还是注定会三宫六院的皇帝?
她没有那么天真幻想什么。
即使再爱他,她也从未忘记过他的身份。
从未奢求过不现实的什么。
更何况她这副连生育和生机都不多的身子呢?
呵呵!
而且,从他刚进来的时候,那眼神中的愧疚,她已然明白了什么。
对她的愧疚,那不是很明显,那是不能改变什么的么?
当然,她也不会要死要活的,非要无理要求他不大婚,一直陪着她,或者说她会自不量力的嫁给他。
他又不是什么平民老百姓,他的妻子,那是关系着朝堂社稷,岂容她来质疑说不的?
而李容煦,自然也不会因为她的什么要求,而妥协。
再者,毫不客气的,说句难听的话,她这么没名没分的跟着他,在古代世人眼中来说,大约是相当于大户人家通房之类的存在吧。
谁见过,主子成婚,一个通房可以置喙的?那才是普天之下最大的笑话好么?
或许,他还会因为她对他的无理取闹,或者携恩以求,而对她起了厌恶之心,让两人之间有罅隙的产生。
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她只要在他大婚之前,和他走完这一段就好。
或者说,也许,走不完呢。两人之间就没有了走下去的欲望呢!
所以啊,只当作两人之间的一场恋爱就好。
不对,他们两人之间,现在本来就是恋人的关系啊。
君不见,多少当初爱的要死要活,轰轰烈烈的情侣,最后或者平淡如水,或者成了仇人,或者相见陌路?
她只要保证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只有两人就可以。
至于他婚后的生活,她就不插足了。
这也是当初两人之间的协议,不是么?
爱他,有些原则的问题,她也不会坚决的妥协。
用膳之时,李容煦凝重的眼神朝她看来。
邵洵美给他夹了一筷子菜放在他的碟子之中,依然保持云淡风轻的笑容:“看我干什么?快吃呀。”
李容煦慢慢下着筷子,看了她一眼道:“没什么。”
晚上,邵洵美等着爱着的那人忙完政事之后回来睡觉。
屋子里温暖如春,火盆烧的正旺。
她穿的不多,手中拿着医书在做着趣÷阁记心得。
有宫女进来不时的给她端水倒茶,或者是剪一下弱下去的烛光,亦或者往炭火盆里再添些银炭保证室内的温度。
邵洵美抬头,看到那个正在剪烛花的宫女,有些脸生。
她这殿中的宫女,都是相熟的面孔。
所以,她不禁放下书,问道:“竹笙呢?”
而那脸生的宫女抬起眼睛,那宫女面色普通,眼神精光,解释道:“夫人,竹笙姐姐身子此时有些不舒服,所以让奴婢来替她。”
邵洵美问道:“是么?”
语气中透着一股子漫不经心的味道。
而下一刻,果然那女子脸色有些微微变化,声音不变:“夫人果然好眼力,这是主子给您的信。”
说罢,已然悄无声息的往外而去。
邵洵美看着手中的信笺。
眼神在烛光下看起来幽深而晦涩。
不多时,她打开那封信。
上面的内容,一览无余。
而她的眼神,幽光中带着冷意。
而后,她把这封信直接放在烛火上,看着那火光,一点一点把信笺吞噬干净。
最后,一点都不剩。
李容煦回来的时候,邵洵美神色自然,一点异样都没有。
就在两人躺平了准备休息的时候。
邵洵美的手却是摸上了男人的胸肌。
李容煦眼神倏忽变深,仿佛一潭幽井,幽幽深深,他看向邵洵美,笑:”看来身子是大好了?“
都能主动挑逗人了。
自从她受伤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两人最基本的身体交流,还从未交流过。
邵洵美笑的如雪初霁,牙齿白的出奇:”没有,胸口还有些疼呢!“
李容煦挑眉:”那你还撩朕?“
邵洵美语气幽幽:”心情,有些不好呢!“
李容煦笑了。
这才对么!
哪里有听到那话没有反映的?
他就知道,她说的好听,其实忍着呢!
原来在这等着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