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下的慈宁宫,一片静谧。
宫内的众多青衣宫女,都小心翼翼的忙碌着。
太皇太后昏迷了一天两夜,今天终于醒了。那张毫无血色的脸,愈发苍白。慢慢睁开的眼睛,黯淡无神。她那枯瘦的手,慢慢的在锦被上摸索着,似在寻找什么。
年迈的德子正在对一群太医站在不远处,嘀咕着说着什么,那群太医只是苦着脸摇着头。
“你们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德子斥道:“若是太皇太后有什么不测,你们也别想活了!”
太医们一听,都跪下匍匐在地,一个个闭口不言。
德子一见,也是束手无策。
“德公公,非是下官们不尽心,只是太皇太后已经……”,太医院使摇摇头说道:“下官们已经是回天乏术了。”
德子有些不信的说道:“太皇太后曾昏迷过多次,何以此次就不能淌过?”
这话就说得有些过了,可此时有谁会在意这些。
太医院使急忙说道:“德公公,今次不同往次,太皇太后身体沉疴已久,如今百病加身,此次醒来恐怕非是善事。”
德子不禁说道:“莫非院使是说这醒来是……”,他实在不愿说出回光返照的话来,只是盯着院使,希望他摇摇头。
太医院使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恐怕的确如此。”
德子身形一晃,不禁扭头向床榻上的太皇太后望过去。
“德子……”,一声低呼。
德子忙向床榻飞奔而去,跪在地上,一把抓住太皇太后那干瘦的手。
“德子在。”
“不知……镇儿……是否尚在?”
德子顿时泪流满面,他自十岁入宫,十二岁跟随太皇太后以来,五十多年来,他早已视太皇太后如亲人。强忍着痛彻心扉,贴近太皇太后耳畔,轻声说道:“回太皇太后的话,皇上尚在。”
一听此言,太皇太后枯瘦的手紧紧的抓住他的手,脸色潮红,眼神炯炯的盯着他,急急的说道:“何以得知?”
“前天晚上,太皇太后睡着之后,皇城闹起刺客,奴婢闻钟鼓声而出,在仁寿宫那边遇到正欲出宫的皇上!”
“他回来了?他回来了?”,太皇太后急切的说道:“传,传太后!”
德子一听,忙扭头对旁边不远的青衣说道:“速传太后。”
那青衣忙躬身向慈宁宫外疾奔而去。
德子见太皇太后挣扎着想坐起来,他忙招手,让宫女过来,将太皇太后扶起,在她背后塞进一个大靠枕,让她斜躺着。
“德子,给哀家说说,你见镇儿的情形。”太皇太后微微一笑,那僵硬的笑容,让德子一阵心酸。
“奴婢到时,皇上已经在宫墙上,被那些禁卫们围困,奴婢见那身影极似先皇,便喝退禁卫,送了皇上一程。在路上,奴婢仔细观察,询问一番,确信便是皇上。皇上幼时在慈宁宫居住,最喜与奴婢一起玩耍,他的音容笑貌,奴婢再熟悉不过了。”
“既然你已确认,定不会有错。”太皇太后喘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哀家大限已至……”
德子心如刀绞,脱口叫道:“太皇太后……”
“你听哀家说”,太皇太后止住德子的话头,说道:“人总要走这条路的。哀家担心的是镇儿年轻,行事定是鲁莽,曰后你的小心看护,那王振狼子野心,别让他伤在王振手上!可惜……可惜哀家……哀家……”
一股黑血从太皇太后口中溢出,德子忙用手去抹,谁知越抹越多。
太皇太后的眼神慢慢散淡,声音也越来越小,黑血大口大口的溢出。
德子急了,扭头对那群太医吼道:“太医!太医!……”
那群太医连滚带爬的跑过来。
太医院使翻开太皇太后的眼皮,默默的摇了摇头……
孙太后带着南宫燕和众宫女,跟着传唤的青衣急急的向慈宁宫这边奔来。
南宫燕悄声对孙太后说道:“太后,怎的传唤这么急,莫非……”
“不会,不会的!”孙太后心急的说道。
镇儿刚见着,太皇太后定不能有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没了太皇太后的压制,那王贼定会搅乱朝堂,到那时镇儿该如何收回祖宗的江山?
钟鼓声响彻云霄,足足响了十二下。
孙太后的心沉到了谷底,傻愣愣的坐在车辇,泪如泉涌。
南宫燕的心咯噔一下,顿感不妙,真是怕什么事儿就来什么事儿啊!她不禁朝孙太后望去,却见太后脸色苍白,泪流满面,昏厥在车辇上。
忙叫停,用手去掐孙太后的人中。众宫女也是手忙脚乱,那传唤的青衣一见,忙叫道:“各位姐姐快让开,让太后透透气!”众宫女一听,忙退后。
终于一声哀啼从辇中传出,众宫女不禁齐齐松了一口气。
南宫燕忙招呼起辇,众人速速向慈宁宫奔去……
王振躺下没多久,突的听到钟鼓声,不禁腾的一下坐起来。数完钟鼓声响,大叫一声,一掀锦被,兴奋的赤脚跳下床榻,状如疯颠的举着双手,在寝室内跑来跑去。
几个青衣愕然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翁父!翁父!……”,李小泉披头散发,只着一见亵衣,赤着双足,满面通红的从外面奔进来。
“吾儿听见了么?钟鼓响!”王振一见李小泉,高声叫道:“十二下!足足十二下!”
李小泉扑过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喜极而泣,含糊不清的叫嚷道:“儿子听见了!听见了!”
“苍天有眼啊!那老乞婆终于死了!”王振仰面朝宫顶叫嚷道:“谢谢苍天啊!”
他一把拉起跪在地上的李小泉,两人拥抱着蹦跳了起来……
乾清宫里,齐波儿翻了一个身,嘟囔道:“真是吵死人了,又敲钟鼓,这次还敲这么久?还要不要人睡觉?不就是几个刺客么?还没捉到?”
安子闯了进来,哭喊道:“皇上!皇上!……”
齐波儿不耐烦的坐了起来,说道:“不是叫你去睡觉么?怎的又跑回来了?哭什么?你死娘死老子了?”气氛不对!怎么几个值守的青衣都跪在地上哭?那小高呢?又跑王贼那去了?
“皇上……”,安子抽搐着说不出话来。
“哭什么哭?有话就说?是不是小高又欺负你们了?”齐波儿不耐烦的说道:“打就打了,又不是没被他打过!”
安子急急的说道:“皇上!太皇太后她……”
一听是太皇太后,齐波儿不禁神经一紧,在床榻上站了起来。说起来这太皇太后还是挺疼他的,也很维护他,若不是太皇太后,那朱祁钰早就把他掐着吃了!“太皇太后怎么了?”
“太皇太后驾鹤西去了!”
一听太皇太后死了,齐波儿一下跌坐在床榻上。保护伞没了!以后王振要割肉,自己恐怕得乖乖的凑上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