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鹰急匆匆一阵狂奔,回到下榻客栈,从窗口钻入自己房内,关上窗门,只觉惊魂未定,冷汗直冒,过了片刻,又感双臂钻心疼痛,胸中气血翻腾,张嘴吐出一口血来。他擦擦嘴角,迫自己镇定下来,暗骂道:“迫雨这混账,下手这般狠辣。若不是我苍鹰身负纯阳内力,只怕早被他冻成雪人儿了。”
他静了一会儿,慌忙脱去夜行衣,藏在床下,找些干净衣物换了,正收拾呢,忽听一旁房门喀拉开启,有人在走廊一阵疾奔,这厢门扉也是哗啦一声,只见李书秀出现在他面前。她双目红肿,眼眶黑,肤色苍白,神情关切、担忧、惊喜、又稍有恼怒。苍鹰愣了片刻,说道:“阿秀,你怎知道我回来了?”
李书秀轻呼一声,钻到苍鹰怀里,脑袋轻轻撞着苍鹰胸口,说道:“用你教的功夫,自然什么都知道!”
苍鹰哈哈一笑,轻柔抚摸她的秀,笑道:“我不过跑出去几天,看把你吓得够呛。”
她心头又恨又爱,嗔道:“你怎么撇下我一人不顾?你出去也不和我说一声!”语气中带着哭腔,情真意切,显然担惊受怕已有多时了。
苍鹰暗想:“这丫头真把我当做亲人,像孩子般撒娇,真难为她了。”将她扶起,稍稍安慰几句,说道:“九婴让我出去办事,他没和你说么?”
李书秀眉头一皱,摇头道:“二哥这些日子被朝霞楼的人请来请去,到处赴宴,我都没时机和他私下说话。前两天夏怜楼主被人杀了,朝霞楼的人来到此处,仔细盘问,询问你的下落。二哥说你出去游玩去了,朝霞楼的人只是不信。”说到此处,心中一慌,忙问:“大哥,你实话和我说,是不是你....杀了夏楼主?”
苍鹰苦笑几声,说道:“此事一言难尽,那夏楼主倒真是我杀的。”
李书秀大吃一惊,小手握住苍鹰胳膊,问他事情细节,苍鹰便将路上遇到九狐,与九狐一道前往朝霞楼,在楼上将夏楼主杀死,夺取《九鼎真经》之事向李书秀一一道来,又说九狐要自己替她护法,修炼九鼎真经,自己便在一处隐秘之地陪了她两天。李书秀眉头紧皱,咬了咬嘴唇,说道:“九狐姐姐也来到这儿了?她为何要这么做?”
苍鹰说道:“她自有她的打算,也没告诉我。”
李书秀嗯了一声,陡然想到:苍鹰与九狐孤男寡女的待在一块儿,虽不信苍鹰会与九狐有什么瓜葛,但总觉得有些不妥。她凝视苍鹰,惊觉他嘴唇红彤彤的,似是涂了胭脂红粉。她心中一颤,小手一松,从苍鹰身上放脱。心头涌起猜疑,但不知为何,以往直爽性子突然扭转,胸中勇气荡然无存,喉咙紧,心中烦闷,无论如何也问不出口。
苍鹰见李书秀这般模样,自觉奇怪,摸了摸自己嘴唇,登时吓了一跳,遮掩道:“老子躲的地方乃是一处胭脂铺,闲来无事,给自己抹胭脂玩儿,一时兴起,居然忘了抹去,当真糊涂极了。”
李书秀点点头,说道:“大哥,我信你不会骗我,你说什么,我信什么。”一边说,一边瞪大美目望着他。
苍鹰听她语气颇为违心,哪有半点相信的意思?心下忐忑,唯唯诺诺几声,将此事唬弄过去,李书秀玉容愁苦,但也忍住不问了。
气氛正僵,听外头传来九婴声音,他说道:“腾先生,咱们两人这般交情,我说的话,你怎么总是不信呢?”
那腾先生笑道:“离遁门主交待下来,说我务必要等苍鹰兄弟回来,好好问问他近况,他不回来,我也不好回去交差。不是老哥哥信不过你,只不过上头有命,老哥哥我也无计可施不是?”
苍鹰低声问道:“这腾先生是谁?”
李书秀肃然说道:“他可大有身份,乃是仙剑派四大高手之一,绰号腾龙的腾朴,不知为何,和二哥交情极好,没见几次面,就已经称兄道弟起来啦。”
两人说话声音哨响,腾龙内力深厚,立时有所察觉,他奇道:“这房里似乎有人!”踏上几步,房门张开,苍鹰和李书秀站起身来,望着这位不之客。
只见此人也是五十多岁年纪,稍有些胖,红光满面,双眼带笑,穿着一件紫色棉袄,头有些灰白,他一见苍鹰与李书秀,大笑道:“九婴兄弟,你看,说曹操曹操到,苍鹰兄弟这不是回来了么?”
九婴神色迟疑,说道:“大哥,你可回来了,你再不回来,这位‘腾龙’大侠就要把我当犯人扣起来了。”
腾龙说道:“苍鹰兄弟,咱们两人第一次见,不是我腾朴不知礼仪,事关重大,我得问问你,你可知道是谁前天夜里闯入咱们朝霞楼,杀了夏怜兄弟,夺走了九鼎真经?”
苍鹰佯装吃惊,喊道:“夏楼主被人杀了?九鼎真经被人抢了?”
腾龙叹道:“可不是吗?那贼人武功很高,咱们朝霞楼那么高的塔楼,他也能来去自如,不留痕迹,还杀死了咱们夏兄弟。”
苍鹰叹息一番,说道:“腾朴老哥,此事万不是我苍鹰做的。我苍鹰在折梅姑娘面前过毒誓:若咱们雪莲派中有谁偷学了九鼎真经中的功夫,叫我苍鹰死无全尸。我下这等毒誓,又一路护送折梅姑娘周全,又怎会做出这等出尔反尔的蠢事?”一边这么说,一边心中嘀咕,隐隐觉得大祸临头:九狐自然是雪莲派的人,她学了九鼎真经,毒誓应验,自己岂不是也要跟着倒霉?
腾龙重重叹道:“折梅小姑娘原也这么说,我也信得过你。可我还得多问一句,这几天来,咱们朝霞楼邀你们三位赴宴,结果只来了九婴兄弟与阿秀妹妹两位,你却不知去向,你倒说说,你去了什么地方?”
苍鹰露出极为忸怩的神色,朝他眨了眨眼,又向李书秀望了望,指了指自己的嘴唇,微微摇了摇头。
腾龙武功虽高,但为人最好女色,一见苍鹰唇上满是唇印,身上又有香粉香味儿,登时恍然大悟,知道苍鹰定然出去寻欢作乐,而此刻心上人在身旁,不能明说。再看看李书秀,她神色不善,显然正生着闷气。他大笑几声,摇头道:“大伙儿都是明白人,老哥哥我错怪你了,告罪告罪。”说罢向三人摆了摆手,正欲离开,却突然见到苍鹰脚边似乎有一丝血迹。
他心下起疑,走了过来,问道:“苍鹰兄弟,这是什么东西?”
苍鹰往那边一望,心头一紧,知道这是自己先前吐血时留下的痕迹,自己处理的匆忙,竟漏过了这蛛丝马迹。他一时慌乱,仓促间竟找不到借口。
李书秀搓着辫,面泛娇羞,说道:“那是.....那是我先前....先前下手过重,打了苍鹰哥哥一巴掌。”
九婴一听,立马奇道:“三妹,你这是为何?”
李书秀眼眶一红,忍不住哭出声来,她嚷道:“谁让他出去找那些坏女人鬼混,我说他几句,他还死不认错,我实在气不过,一时气昏了头,就.....就.....这怎能怪我?都是大哥你不好!”
苍鹰捂住脸,显得羞愧已极,嘴里嘟嘟囔囔,却也无法辩驳。
腾龙见李书秀哭的泪光闪烁,面色泛红,显然情绪极为激愤,心中自然信了,正想劝慰,却又听见有一人在楼下喊道:“腾朴大哥,腾朴大哥!咱们遇上杀夏大哥的凶手了!”
腾龙听出来人正是离风,霎时来到窗口,问道:“阿风,你们逮住那人了没有?他是何门何派的?”
离风大声道:“断然是鬼剑门的人无疑,他会使无形剑气,还会‘众鬼开门’,而且极为狡猾,咱们没能拦住,让那人逃了。”
腾龙恨恨说道:“老子他妈的早就怀疑是鬼剑门的人,你们偏偏让我来盯九婴兄弟的梢,老子现在可里外不是人啦!”
九婴连忙道:“腾朴大哥何出此言?这是你们门派中最要紧的事,你们原该慎重一些。我九婴绝不会怪你。”
腾龙哈哈大笑,拍着九婴肩膀,说道:“好兄弟,那老哥哥我这就去啦,咱们后会有期!”
九婴说道:“将来若有机缘,我定然在平嵩回请仙剑派与朝霞楼的诸位朋友。”
腾龙面露喜色,又朝苍鹰与阿秀拱一拱手,一下子跃出窗户,与离风扬长而去。
等他们走远,九婴吁了一口气,苦笑道:“大哥,你做的好事!”
苍鹰长叹一声,问道:“你都知道了?”
九婴说道:“你和九狐久久不回,我自然知道是你们两人犯下的案子。九狐她现在何处?她还好么?”他想起九狐身子异状,不禁挂念至极。
就在此时,屋顶传来一声娇笑,只见九狐从窗口翻了进来,身上已然换上了漂亮衣衫。她见到苍鹰,笑道:“大哥果然了不起,连那迫雨都拦不住你,人家可替你担心了半天呢。”
苍鹰想起方才一幕,兀自有些后怕,也没什么兴致吹嘘,只是无言点了点头。
九婴见到九狐安然无恙,心中大喜,关切的问了几句,九狐面露微笑,一一回答。九婴急忙除下眼罩,想要用妖瞳替九狐抑制妖气,但九狐摆了摆手,说道:“没事,没事。”神情极为轻松。九婴心下愕然,但此刻却不便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