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晃动,映出一片摇曳的影子,在墙上跳跃不休,幻化无尽,众人先前受了惊吓,不免有些风声鹤唳,见到这阴森景象,心中都害怕起来。
神殿极为宏伟,白色立柱环绕成一圈,拱形的穹顶下,众人见到三座巨型雕像赫然在目,其中两座雕像乃是苍狼与牡鹿,正中一座乃是一位盘膝端坐的男子,他身前横着半截长剑,身形端凝,气势恢弘。
章斧山凑到近处,对着三座雕像仔细端视,许久之后,他转身怒道:“这三座雕像哪儿被损毁了!”
苍鹰此时已经挣脱绳索,走上前,指着那位男子嘴唇说道:“我在此处画了两道胡须,是不是精神许多?”
众人一瞧,哪儿有什么胡须?那人面貌模糊,根本一点儿都看不清楚。
章斧山见他不知所谓,胡言乱语,登时火冒三丈,只想把此人掐死,但转念一想,又放心下来,说道:“既然这雕像安然无恙,那些怪物便不会与我们啰嗦,此地极为安全,诸位呆在此处,大可高枕无忧。”
苍鹰喜道:“既然如此,周兄弟,咱俩比划一下吧,谁先咽气,谁便算输。。。”
周瀚海笑道:“你先前与章叔叔的赌约还未兑现,若真想与我交手,便得先将章叔叔身上的毒解了,否则我心中担忧,如何能全力与赴?”
苍鹰闻言倍受打击,一时闷闷不乐,他对章斧山说道:“若想要解你身上的毒,必须使出狠毒手段,滋味儿可大不好受。”
章斧山笑道:“我被困在这山谷中有七年啦,每天晚上都被这剧毒折磨的死去活来,莫看我眼下好像没事人一般,可其实五脏六腑仿佛被毒虫咬啮一般难受。若是不解开此毒,我还不如死在这儿算了。你有什么毒辣手段,尽管朝我身上招呼。”
苍鹰又道:“真的?你们真的信得过我?说不定我是信口胡言,实则存心陷害你呢?”
周瀚海犹豫起来,暗想:切不可轻信于人,害了章叔叔性命。
正在进退两难之际,只听章斧山说道:“咱们习武之人,讲究做事爽快,一诺千金,你这般婆婆妈妈,是不是当惯了蒙古人的奴才?”
苍鹰勃然大怒,喊道:“你才是鞑子的奴才,你替蒙古女鞑子舔了五十多年的痔啦!”
众人听他骂得这般难听,不禁全都皱起了眉头,九和郡主又羞又恼,躲在周瀚海身后,深怕引来众人同情目光。
章斧山也不生气,面带笑容,望着苍鹰,苍鹰与他对视一会儿,垂下脑袋,叹道:“我知道啦,我替你疗毒!”
章斧山哈哈大笑,向苍鹰长揖到地,说道:“多谢小兄弟大恩。”
苍鹰脸色怏怏,让章斧山解开衣衫,躺倒在地,将长剑在火把上烤了烤,蹲在章斧山身边,说道:“你所中的毒,名为磁尸毒。以往我在边塞行军之时,曾经碰上过此等情形。中毒之人仿佛被磁石吸在某处一般,若是离开那地方,便身心剧痛,生不如死。我们试了好多法子,才找到一条治疗的偏方。”说着在他身上的百神、南火两个奇穴上轻轻一转,剥开肌肤,露出肌理,手法巧妙,连一丝鲜血都没有流出来。
章斧山点头道:“小兄弟真是见多识广。”
周瀚海质疑道:“先前你从未与章叔叔照面,你怎能瞬间道出他身患此毒?”
苍鹰答道:“他说自己被困在这皇宫之中,七年未曾离开,我便猜测他身中此毒,为了引他出手与我放对,我便将此事说了出来,没想到一语成谶。”
周瀚海心想:若真是如此,此人非但见识不凡,而且心思何等敏锐,居然能顷刻间想到以此要挟敌人,但所为目的,却又如此无聊,真是不知所谓。
苍鹰又道:“你之所以身中此毒,只怕也是咎由自取吧。”
章斧山犹疑片刻,叹气道:“不错!我误信人言,深入这皇宫之中,为了练成一门厉害内功,干冒大险,吸取此地种种奇毒,终于累得自己深陷于此。”
周瀚海闻言大惊,问:“章叔叔,这又是什么道理?”
苍鹰继续用长剑在他身上轻刺,章斧山捏紧拳头,强忍疼痛,说道:“七年之前,神教的教主瞧出天下大乱,蒙古人势大难挡,南宋武林危在旦夕,不知为何,他突然变得疯疯癫癫,寻衅处死教中兄弟。不少人对教主心生不满,起意离去。我心灰意冷,以为咱们触怒魔神,因而被魔神遗弃,于是便远走异域,想要寻找总坛旧址,或可得到魔神启示,重拾信念,换得神教重生。
我带着许多门徒深入大漠,从哈萨克族人那儿听到了关于这乃蛮豫城的消息,据那人信誓旦旦的说,这豫城之内满是金银珠宝,更藏有许多神妙武功,我闻言心动,暗想:这恐怕便是魔神送来的启示,他要我们去寻找这宝藏,用这无尽财富与武功秘籍来振兴神教。
我于是领着我那些门徒在这塞北荒漠中长途跋涉,四处搜集关于这古城的消息。也不知是魔神庇佑,还是厄运当头,咱们居然从一处哈萨克人废弃帐篷中找到了一张破旧的地图,我这些门徒中有一人精通哈萨克语,他仔细一瞧,便欢呼说道:这张地图,便是豫城所在之处。
咱们便一路顺着地图前进,谁知在半路上遇到了偌大风尘,大伙儿迷了路,有许多人因此走散了,但也正因为这场罕见的沙尘暴,我偶然间居然穿越了那高高的山脉,进入了这山谷之中。”
周瀚海点头道:“我养父便是碰上那些从大漠中与你走散之人,才知道章叔叔你的下落,等我练功有成,便让我出来找你。”
章斧山嗯了一声,继续说道:“我与剩余的同伴们欣喜若狂,精神振奋,便一鼓作气朝着皇宫的方向前进。咱们进入山谷时,晨曦初现,天色微明,大伙儿前进迅,并未被鬣狗围猎,也未曾惹恼那些牡鹿,更不曾与那刺尸怪物交锋,一路顺风顺水,没费多大功夫,便来到了这座花园中。
我当时并未曾想过此地危险至极,以为这儿乃是一处世外桃源,说不定咱们这些人在此安定下来,广招天下英雄豪杰,传播教义,竟能重振声威,雄踞大漠。可惜这地图残缺不全,并没有教我该如何进入宝库。但我并不着急,因为我以为咱们将在此定居,有的是时间来打开那宝库的大门。
与我一同到来的人当中有一位能工巧匠,他为了安全起见,在大殿之中布下额外陷阱,并在通往花园的石门上设立了六道巧心锁,若不知那巧心顺序,万万无法闯入这花园之中。他将那顺序画在了一条丝巾上,随手丢在了皇宫中某处。”
李书秀想起这事儿,登时双颊绯红,宛若朝霞,偷偷朝苍鹰望了一眼,只见他全神贯注,似乎一点儿不以为意。倒是李麟洪与赵盛一老一小两人笑得贼眉鼠眼,让她看着来气。
拉普忽然说道:“李兄弟,你没毛病吧,脸红的都和猴子屁股一样啦。”
李书秀吓了一跳,忙道:“这屋子里太热啦,真让人难受。”
章斧山闭上眼睛,似乎不忍回忆那段往事,哀声叹道:“我的那些门徒,在第二天夜晚全数死亡,不是被牡鹿魅惑之后咬死,便是被鬣狗啃食,化作死人,游荡一番,被鬣狗和那刺尸怪撕成碎片。我独自一人活了下来,逃入这神殿之中,担惊受怕的捱到天亮。
天亮之后,我冒险逃出神殿,现那些牡鹿对我颇为亲切,丝毫不像昨晚那般凶残,我不明所以,心中虽然害怕,想要从此脱身,但想想胸中抱负,顷刻间却举棋不定。苦思许久,我终于下定决心,想要在此多待一个晚上,想法进入那宝库之中,好歹要找出传闻中的宝藏。
现在想想,当时我若痛定思痛,就此离去,我今后的命运,便会迥然不同。但我偏偏被贪欲迷眼,心中不甘自己先前受到的苦,更不想我那些门徒同伴白白丧命,总盼着否极泰来,终于在此越陷越深,难以自拔。
整个白天,我在皇宫各处游荡,搜集各种线索,到了晚上,我回到神殿,钻研这宝库奥秘。
也是我命中该有此劫,正在我苦思冥想,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我抬头望着穹顶,在微弱火光之下,我瞧见了一个打坐的人影。我眼力远胜于常人,更善于暗中见物,隐约之间,我见到那人影身上有道道线条,在体内靡靡绵绵,通向奇经八脉。
我大喜过望,知道自己见到了一门精妙的内力运行之法。
但这神殿中没有灯火,我瞧不清线条形状。这内功修习法门最是凶险不过,便是细微之差,也容易走火入魔。我不敢怠慢,仔细想想,终于有了法子。
我从同伴身上将火把收集起来,末端用铁皮包裹起来,运内力朝神殿高处投掷,令火把刺入墙壁数寸,牢牢固定,环绕穹顶一圈。随后我运轻功将所有火把点燃,照亮了所有的图案。
不出我所料,这当真是一门远远乎想象的内力。
我心中狂喜,知道魔神之所以令我受到这么多苦难,便是为了考验我的信仰忠心,只要我坚忍执着,便一定能够得到魔神的回报。
我趁着火光明亮的时候,仔仔细细的将所有这些图案记录携带而来的麻布上,等第二天一早,我走出神殿,趁着神清气爽的时候,迫不及待的钻研起来。”
周瀚海越听越奇,他问道:“章叔叔,这门功夫,便是害你中毒的原因么?”
章斧山出一声萧索的长叹,苦笑道:“正是如此。我早该想到,由于我抛弃了神教中的那些兄弟,魔神自然也不再赐福于我了。这内功并非是魔神的馈赠,只怕竟是妖魔的诱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