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六匹快马带着六个人便到了都灵城下,喀斯特趴在城墙上向下张望了几眼,看见他们停了下来,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举动,紧接着那个被叫做穆勒的人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蓝色的棉布,这一举动让喀斯特大为吃惊,蓝色的旗帜在战场上可是谈判的意思,自己昨天也是举了蓝色的旗帜才进入了伊尔的军阵之中,所以对于这个颜色,喀斯特并不陌生。
只是昨天才刚刚谈判过,并且得到的结果也是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这仅仅隔了一天的时间,伊尔又派人过来找自己谈判是为了什么?而且还这么小心谨慎,只有那么少的人,可在这些人中,却派出了自己的左膀右臂,喀斯特不明白伊尔的用意,这时旁边的士官自然也早就注意到了城门口的动静,看了看喀斯特问道:
“伯爵大人,我们应该怎么办?”
喀斯特沉吟了一下,伊尔的这一步他也没有想明白,现在的局势即便喀斯特对于自己足够自信,可要是真说起来自己还能够守几天,喀斯特自己估计,也绝对超过不了十天的时间,这还是在昨天之前,喀斯特的判断,经过昨天残酷的攻防战之后,这一个日子恐怕要再缩短五天左右的时间,在这么大的优势下,伊尔可以说赢定了,而需要付出的,仅仅只是士兵的生意而已,而他能够得到的,则是整个皮埃蒙特。
喀斯特想,如果换做是自己,自己是绝对不会来谈和的,士兵要多少有多少,而土地则是十分有限的,如果能够夺得土地,便能够换来比士兵要多得多的农民、市民,官僚以及战士,这简直可以说是暴利的买卖了,这让喀斯特怎么可能拒绝,所以以己度人,对于伊尔的举动,喀斯特是十分的不解的。
其实喀斯特的分析并没有错,可是因为领地的缩小,以及势力范围的压缩,所以喀斯特对于外界的情报知之甚少,他根本就不知道在蒙费拉托的边境线上,在萨鲁佐的边境线上,有多少的公爵们,总督们正在摩拳擦掌,想要从苏萨这只肥羊上撕下一块肥妹的肉,好填饱自己的肚子,所以他自然不知道,伊尔真正在乎的,根本就不是士兵,而是时间这样非常宝贵的东西。
不过喀斯特虽然不知道,可既然伊尔愿意谈判,喀斯特自然也不会反对,虽然喀斯特现在还不知道荣格和穆勒前来到底是想要谈什么,可看伊尔能够派出这两个人来跟自己谈,也必然是颇为有些诚意的,说不定还能谈出些什么也不一定,毕竟喀斯特虽然有了死志,可人不到最后关头,总是会对未来抱有一线希望,如果能活下来,喀斯特自然愿意,况且就算最后没有谈成,那喀斯特也没有任何的损失,顶多就是浪费一点口水和休息的时间而已,而无论谈判成功与否,起码在这段时间里,自己的士兵可以先行休息一下,只需要留下少部分人看守就可以了,成也好,败也好,这一点,起码喀斯特就赚到了。
无论成败都能赚的事情,喀斯特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呢,对着身旁的士兵一挥手,喀斯特便走下了城池,他倒要亲自看看,这两个人来到自己的城市,到底是要来做什么的?
荣格和穆勒看着眼前的大门慢悠悠的被放下来,最后“嘭”的一声落在了护城河对岸,也就是荣格和穆勒所站的泥路上,两人对视一眼,知道喀斯特是同意他们进去了,便流露出了一个相互鼓励的眼神,一齐骑着马向着都灵城的大门走去。
此时的都灵城外,刚刚结束战斗才三个小时不到的时间,根本就没有来得及清理遗体,那既被当做大门,又被当作桥的大石板落在了对岸的路上,却是直接压在了尸体之上,这就让原本应该平坦的道路,凭生了一级台阶,这对于荣格和穆勒来说,自然不能算是事,控制着自己的战马垮了过去之后,便走在了护城河上。
看着这满地的尸体,其中伊尔军的尸体明显要比喀斯特军的尸体多出不少,其中还有不少已经是面目全非了,还有的则是被滚油浇了个遍,全身腐烂到不成人形了,整个护城河中,除了少部分的沙袋之外,其余绝大多数都是战士们的尸体,有的是伊尔的,有的则是喀斯特的,漂浮在上面,占据了整条河流的表面,混合着河水的味道经过一阵发酵,非常的恶心。
除了整条河水在发出臭味之外,荣格和穆勒等人耳边还有着震耳欲聋的蚊子声,他们寄生在尸体之上,不断的蚕食着这些死者的肉体,常常围聚在一起,就像深海里数千条沙丁鱼聚在一起一般,形成一个黑色的实体,从一具尸体到另外一具尸体,不停的繁衍、进食,壮大着自己的队伍。
那些尸体上大多数都有白色的虫卵,漂浮在水面和尸体上,有的被寄生虫或者是蛆虫给吃掉了,有的则是孵化出来充实进了蚊蝇的队伍之中,声音之大,味道之浓烈,场景之可怖,简直耸人听闻,更别说穆勒和荣格两个人亲眼看到了,即便两人久经沙场,见惯了生死,也有些受不了这恐怖的场景,至于他们身后跟着的那四个随从,则是脸色全白,犹如垂危之中的病人一般,晃晃悠悠的,好像随时要倒地的样子。
这四个人并不是什么骑士,甚至连士兵都算不上,完全就是穆勒和荣格从自己家里带出来的仆从而已,之所以不带骑士,一是怕会让喀斯特感受到敌意,二也是怕出现意外以后,不仅自己死了还得赔上四个骑士,多此一举,对于他们这些家族来说,每一个骑士都是非常珍贵的,若是死掉一个都能心疼半天,更别说两个了。
尤其对于荣格这样的千年家族来说,每一个骑士的家谱若是往上延伸,大部分都得有个几百年的历史,可以说比不少贵族家庭都要来的长远了,这些家庭培养出的骑士,可以说是跟着鲁格家族长达数百年的时间,每一个家族都跟鲁格家族有着极为深刻的感情,而他们这些骑士,也是每一个家庭的顶梁柱,若是让他们毁掉了一个,这对于整个鲁格家族来说,甚至对于萨鲁佐的文化和历史来说,都是不可估量的罪行,所以荣格是万万不可能让他们来执行这么危险的任务的。
再说即便是六名骑士也好,若是喀斯特真的想杀他们,根据昨天在小山坡上感觉到的力量,荣格也并不认为六名骑士就能够将喀斯特怎么样,骑士与勋章骑士虽然都是骑士,可两者之间的差别却已经不单单是量与量之间的差别了,而是量与质之间差别了,虽然还没到云泥之别的地步,可这差距确实不小,除非是上百名骑士一起发动攻击,不然想要依靠人多势众来把喀斯特消灭掉,这是十分不现实的事情,所以荣格和穆勒只要有两个无关紧要的仆从便够了。
看着这满地满河的尸体,荣格和穆勒两个人的心情愈发沉重起来,而随着离都灵城城墙越来越近,他们也看到了更加刺激人心情的场景,那整面墙上,全部都是人的血迹,砸在这灰色的石头墙壁上,被染成了黑色,上面也停留着不少蚊蝇,正在畅快的吸食着自己的饮料,它们不停的在墙壁上爬动,如同万花筒中随时会变化的玻璃一般,只不过前者让人感觉恶心,而后者让人感到神奇而已。
走过这厚重的石门,荣格和穆勒一进来便看到了昨天出现在小山坡上的喀斯特,此时的喀斯特依旧穿着那件黄绿色的盔甲,显得非常高大肃穆,荣格和穆勒这时再也没有四处张望,只是向着喀斯特的方向骑了过去,最后停留在喀斯特的面前。
“喀斯特伯爵,在下萨鲁佐的穆勒子爵,向您问好。”穆勒将自己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这一次荣格和穆勒为了塑造出和平的形象,两个人不仅没有携带任何的武器,身上穿着的也是一身打猎的服饰,属于轻骑兵的一种,并没有穿戴那些厚重的盔甲,所以现在头上带着的也是挡风的帽子,而不是什么钢盔。
摘下帽子,一是表示尊敬,二是为了表明没有敌意,喀斯特见穆勒如此作态,虽然并不知道是为什么,可也脱下了自己的钢盔,对着穆勒和荣格说道:“欢迎来到我的城市,穆勒先生,荣格先生。“
喀斯特的话显得很是客套,荣格看了一眼喀斯特,并没有多说什么,这一次出使谈判,穆勒是主官,自己只不过是为了抬高穆勒身价的副官而已,一切谈判事务都是以穆勒的决定为最终决定,所以荣格也就不需要发言,只是在喀斯特表达友好的时候,适当的表现出亲切的模样就行了,至于应付喀斯特的事,自然是交给穆勒这位外交家了。
所以当跟喀斯特见过面打过招呼之后,荣格的两只眼睛便四处打量了起来,可看了一圈,却也没有什么发现,四周所有的地方几乎都有士兵把手,还有很多地方则是用麻布遮挡了起来,里面到底放了什么东西,并不是特别的清晰,可以说,喀斯特在保密这一点上,起码并没有轻敌,这一点让荣格牢牢的记了下来,并看着穆勒和喀斯特,把注意力集中到了谈话上面来。
此时穆勒和喀斯特依旧在寒暄,荣格看了一眼穆勒,心里有些奇怪,这次来可不是光来寒暄的,而是来讨论和平问题的,怎么这两个人还说的没完了?荣格心里有着疑惑,可因为事前已经同意将谈判权交给了穆勒,荣格心里虽然着急,可也只能在旁边干看着,等穆勒来找出结果。
此时的穆勒其实心里也很是着急,虽然作为一名老牌贵族,该有的坏毛病他是一样都没有少,其中自然也包括极其繁琐,但没有丝毫用处的寒暄了,可穆勒并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个时候应该速战速决才是,可是他几次想要把事情引到正轨上,却总是被喀斯特举重若轻的避开,探讨到今天的天气或者是人员死伤的处理之上,让穆勒总是不能把话给说出来。
而作为经验丰富的外交官,穆勒非常清楚的知道,谁若是先把自己的底牌给亮出来,谁就会承受更多的损失,虽然同样是政治婚姻,可作为萨鲁佐的一员,穆勒自然不希望看到伊尔付出太多的东西,所以总是想要扯出一个尾巴来,慢慢谈,可喀斯特却不中招,对他来说,这场谈判本身就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所以他唯一的意义,就是争取时间来给自己的军队以更多的休息时间,这就是穆勒和荣格带来的谈判,给他的唯一的意义。
所以他自然要不停的说话,打断穆勒的讲话,这样才能争取到更多的时间,时间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即便是五分钟,也是分秒必争的,直到看把穆勒快要逼急了,喀斯特这才停止了废话,进入了正题,喀斯特看着穆勒,他带着颇为有兴趣的语气问道:
“穆勒先生,不知道这次伊尔伯爵派你和荣格先生到我的城市里,是为了什么事?如果是想要让我投降的话,那你们现在就可以回去了,我是绝对不会投降的,如果是想要把皮埃蒙特还给我的话,请让他亲自来见我,我可不想相信一个连我的面都不愿意见的人啊。“
穆勒见喀斯特终于是结束了寒暄话题,讲到了正题上,心里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旁边的荣格,发现荣格也是松了口气的模样,稍稍平静了下自己汹涌的心情,警告自己可别犯了大错,对着喀斯特说道:“喀斯特伯爵,我这次来,是为了和平而来。“
“和平?哈哈哈哈,伊尔伯爵昨天不是已经拒绝了我的和平了吗?“喀斯特讥笑道,喀斯特的笑声很大,周围的士兵听见了也纷纷附和着笑了起来,许多躺在地上,看着这边的人听到笑声便也笑了起来,一瞬间整个都灵城周围便都笑了起来,穆勒和荣格脸上虽然没有露出半分恼火的表情,可他们身后的仆从却是气的很,要不是这在敌人的地盘,以及主人提前说过绝对不许轻举妄动,他们这四个人怎么说也要冲出来,骂一顿喀斯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