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曼馨特意请假出来,是要和父亲一起去卖酱。
心里焦急,嘴上也就没好话:“我事儿多,你就没事儿。既然事儿多了,干嘛不去干活,跑这边逼逼叨叨的,管得宽。我看你就是河里洗煤闲得慌!”
小满说:“哎呀,你还大道理了!”
王曼馨翻了个白眼:“我去去就回!懒得睬你!”
“你别走!”小满急了,一箭步上前去,拽住了王曼馨胳膊,俩人撕扯起来。拉拉扯扯中,张大娘路过,看到她们俩扯成一团,忙上前厉声道:“干什么呢干什么呢!给我分开!”
小满放开王曼馨,指着她鼻尖道:“张大娘,她偷懒!她偷偷回家!”
张大娘看着王曼馨,王曼馨梗着脖子冷笑:“大娘。我并非此间长工。过了年之后,就要进宫待选。今天回家,就是为了进宫做准备。如果有什么耽误的话,你能承担后果么?”
张大娘果然犹豫了,王曼馨理直气壮的看着她,张大娘妥协道:“既然如此,你快去快回吧。”
王曼馨这才满意了,笑呵呵地说:“好的。我一定早回!”
看着王曼馨走远,小满跺脚道:“张大娘,您忒好说话了。她分明就是扯大旗作虎皮嘛!”
张大娘说:“她说得没错。你就别生气了,夫人在找你呢,让你和小丽赶紧去灶屋后的储存室,你赶紧去吧。”
一边说,一边嘴角上扬,小满见状,就好奇了:“大娘,笑得花儿似的,有什么好事么?”
张大娘道:“你去了就知道了。准是好事儿!”
小满就缠着张大娘撒娇:“啥东西啊?对了,有好事儿,怎么刚才不在那王曼馨跟前说?也好气气她!”
“嗨,你管她做什么。她自己不是说了么,她又不是长期在王府里的。过段日子还清债就走了。”
“对对对,是这么个道理!”
“那还不快去!”
“是!”
叶斐然走到灶屋后面的储存室门前,小满和小丽一左一右站在门前。
叶斐然笑道:“准备好了吗?”
小丽说:“好了。”
叶斐然说:“准备好了,就可以起坛开缸咯。”
电光石火一般,小满想起来了,就在一个月之前,夫人带着自己和小丽做了两缸子酱。因平日也会自己泡酱菜做酱料什么的,当时没往心里去。如今……
小满的心,突突加快。
跟着叶斐然进了屋子,砸开黄泥封,小木勺伸进酱缸子里打出一份下饭酱,不等那鲜辣咸香的味道灌满鼻腔,小满脱口而出:“这不是跟王家那一模一样吗?难道您也买了他们家的方子?”
叶斐然摇头:“没有。”
小满道:“那为什么……”
叶斐然弯弯眼睛:“那三个酒楼老板在他们一方卖三家之后,实在气不过,索性把方子在行业里公布了。就贴在勤行会馆议事厅中,谁都可以去抄一份。”
至于抄了回来,做成什么味道,就看各家功力了。
可以肯定的是,她叶斐然绝对做得不会比别家味道差就是!
小丽和小满吃惊地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约而同笑出声:“噗——”
叶斐然乐呵呵道:“走,我们去试试这酱的味道。嗯,拌面,拌菜,或者试试做小菜下稀饭。都可以来一发!”
……
这一天,王府里吃新菜吃得兴高采烈。
这一天,京城几个大馆子,也为这道新酱格外惊艳。
这一天,王曼馨掌灯时分了才回来,满脸洋溢笑容,大大方方地取出外面买回来的玫瑰糖柿子饼分给同院的丫鬟们吃。
这一天,就这么和睦美好地度过了。
陈思静约叶斐然出来分账,天冷得厉害,一杯暖黄酒下了肚,冻麻了的指尖才算有了知觉,叶斐然飞快地翻着账本,陈思静见状,说:“你不用急,慢慢看。又不赶着去上寿。”
叶斐然抬头,不解:“这就是放慢了的速度啊?”
陈思静:“……好。”
她都给忘了,这妮子脑袋瓜是何等聪明。
一碟瓜子才磕了十几颗,叶斐然就算好了,提笔填好了数字,小嘴有了笑模样:“今年又是一个肥年。”
陈思静道:“托了这太平年景的福,水涨船高。今年大部分餐饮勤行里的,都挣到了钱。”
她托着腮帮子道,“可惜,我们这些和算盘打交道的,三辈子出不了头。”
“没辙。”叶斐然说,“商人牟利,口袋里白花花的雪花银,已够你们过千百倍好日子了。要真还得了权,那就要上了天。要么就舍了这千万家财,改行回家做田舍翁,生了儿子生孙子,好好教导走仕途。要么就埋头数算盘子做那低买高卖的流水生意。”
陈思静说:“论理,你说我是服气的。不过陈家有些人,怀里揣多了两个,就开始不安分了。特别是二叔、三叔家的几个儿子都大了,总是心思思的想捐个官儿做。”
叶斐然说:“你得想办法震住喽。”
陈思静点头:“我晓得。”
这个话题也就到此为止,陈思静总不说,叶斐然察言观色,看着她那神情,也就三番四次的,欲言又止。
陈思静道:“小虞大婚,采购的东西,我这边也备全了。一发儿成本价打包给内务府采买。一个子儿不挣朝廷的。就只一个难处,有些药材,就算是陈家商号也没法子找到。我也都在单子上标注了。”
叶斐然道:“没辙,看看能不能找到神龙谷的人,兴许有办法。”
话一出口,收都来不及,忙看向陈思静,陈思静眼神黯了一黯,扭过脸去,说:“嗯。”
叶斐然说:“我跟长乐说,让她那边的江湖人找吧。”
陈思静又转过脸来了,已然红了的眼眶中,眼神柔软,透着感激:“嗯!”
她定了定神,说:“这些日子,各个酒楼到卖个下饭酱,鲜辣适口,倒是穷人恩物。”
叶斐然说:“是。我们王府也做了。你要想尝尝,我这就命人送些过来。”
陈思静笑着道谢,说:“可惜了,这东西本来能卖个好价钱的。被那女人生生给作践了,方子一公布,东西很快就会变贱。他们那两缸子酱合共也就挣了不到五十两银子。真的是贪小便宜吃大亏。”
叶斐然说:“急功近利,吃了亏也怨不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