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
“村东头的初雨,你知道吧?”钟一杭大约见我一脸迷茫的样子,千方百计地提醒,“就是前几年发大水了来村里的那个,她本来是和其他村民逃难过来的,但是那些人一夜之间莫名其妙全都死了,就剩下她一个人。本来就是个女孩,又孤苦伶仃的,王老六就收她作为干女儿,现在两个人生活得还不错。”
“那你哥咋喜欢上她的?”我托着腮看钟一杭,却是收到了旁边夜麟的一个大大的白眼。
钟一杭哈哈一笑:“感情这问题不好说啊,谁知道我哥哪年哪月喜欢的初雨,反正自从初雨来了,他就隔三差五送点东西过去,嘴上说是看着人家姑娘生活得挺辛苦,实际上……啧啧啧。”
男人总是最了解男人的,钟小河比起钟一杭来有些腼腆,自然不会明着表示对于姑娘的爱慕,就从一些细节上温暖她的心灵。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有的人看一眼就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其实很简单,多年之前我们早就相遇过,那时的我们已经有过一段故事,现在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在偿还曾经的情债。
我打算去村东头探望一下那位叫做初雨的姑娘,如果她真的是故事里面的药师,那还真的挺能勾起我的少女心,因为蛇仙讲话八面玲珑,他说的故事肯定半真半假,而我,想要知道真实的故事。
路上,夜麟说了一段古文:“药师者,南疆异族,善于用药,其灵不失。”
意思是只要是药师一脉,灵力不随着轮回而淡化,也就是说,药师的能力不会丧失,只不过每一位药师在轮回之后就没有了记忆,需要进一步去发现去开发自己原本的能力。
王老六家就在钟一杭叔叔家附近,我们从门前经过,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丫头在院子里蹦蹦跳跳,一眼看见钟一杭,甜甜地喊道:“一杭哥哥~”
然后张开双臂朝着钟一杭跑过来,扑进了他的怀里,小手捏着他脸上的肉,嘟着嘴问:“小河哥哥在干嘛呢?”
“在家呢,小河哥哥最近身体不太舒服,需要休息。”钟一杭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瓜,就要把她放下来,但小丫头死死地抓住钟一杭的衣领,扯得特别紧,都勒到了他的脖颈。
我见钟一杭呼哧呼哧喘着气,就拍了一下小丫头胖乎乎的屁股:“钟萱别闹,我和你哥哥还有事呢。”
“有什么事啊?一杭哥哥好久不来,都不陪我玩一玩!”小丫头扁扁嘴,充分地表示了她的不满。
钟一杭指了指旁边那户人家,问:“初雨姐姐最近怎么样?小河哥哥还来找她吗?”
“初雨姐姐的爸爸不在了,听说是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她现在也不住在这里了。”钟萱把双臂开到最大,也许对于她来说,那就是最远的距离了吧。
“那她在哪?”我和钟一杭异口同声。
钟萱狡黠一笑,奶声奶气地说:“你给我骑大马,我就带你们去!”
钟一杭没有办法,就让钟萱骑在了脖子上,我们三个人朝着南边走去,那里距离山林更近了一些,也更加隐蔽,大概是王老六不在了,初雨的心情也不好,就不想跟人过多地接触。
破败的一扇门,门口有一棵老槐树,随便垒成的石墙,这就是山里的一个家。
出于礼貌,我叩响了那扇门:“初雨姑娘,你在家吗?”
敲了很久,里面终于传来一个细细的声音:“谁呀?”
听起来有气无力的。
透过门缝,能够看见一个身穿米白色毛衣的姑娘缓缓而来,她走起路来非常不稳,一摇一摆的,仿佛风一吹就能倒下。
她到了门口,有些诧异地看着我们,眼神里明显带着戒备。
“你们是谁?”
“我们……是钟小河的家人和朋友,他最近有些异常,所以我们来找你问问,看他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我开门见山。
“他怎么了?”初雨显然对于钟小河的情况不太了解,当下她的脸上就蒙上一层雾,秀丽的眉微微皱着,有一种柔弱之美,“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来我这里了,你知道我这种情况,大家都觉得我不详,所以也不敢出去找他……”
“呀!姐姐你生病了吧?”一直坐在钟一杭脖子上的钟萱突然歪着脑袋,手臂直指初雨。
她这么一说我才注意到,初雨有着很重的黑眼圈,而且印堂有些发黑,浑身上下围绕着黑气,而她居住的这个地方也是偏阴。
经钟萱那么一说,初雨顿时有些尴尬,她用手捂住嘴巴连连咳嗽几声:“最近就是身体不太好,都不太能走动。”
钟一杭使劲戳了戳钟萱的小脑袋,大约是觉得她碍事,就说:“你们先聊着,我先带着这小丫头玩一玩,她老和我闹。”
说完他一溜烟就跑了,剩下我和初雨。
我把钟小河的情况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包括那个药师的故事,意料之内,初雨干咳了几声,表示不相信:“这年头了,他怎么还相信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个故事而已,又是做梦梦见的,不必当真。”
“是啊,只是梦境而已,但是钟小河挺当真的。”
初雨倒了一杯水递给我,抿着嘴角笑了笑,眼睛里是看不透的悠远:“人过了轮回什么都不记得了,有些事情就不必当真。再说了,如果真的发生过,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人总要向前看嘛。”
很难相信这番话是来自于一个青葱少女,但结合初雨之前逃荒的经历,又让我觉得她能说出来这样的话,实在是不容易。
夜麟在这屋子里逛了逛,默默地感叹了句:“又是一个痴情人。”
我假装没有听到夜麟的话,继续跟初雨聊天:“但是有一些事情是过不去的,比如你之前做过的事情,在这一世其实也都有所显现,你从前爱过的人,也会重新相遇。”
“从前?”初雨提起水壶,为她面前的杯子重新续上水,眼底浓稠的悲哀弥散开来,她呼吸沉重,语气却是平平淡淡,“我没有从前了……”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戳到了一个姑娘的痛处,连忙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那我先走了。”
“有时间帮我叫钟小河过来,我想见见他。”
我答应了。
初雨在同龄姑娘之中显然是一个另类的存在,她有着二十岁的外表,心却已经非常苍老了。我不知道她的从前究竟是怎样的,但也哀婉于她的现在。
从别的村子逃荒过来,遇上水灾,那些认识的人都死去了,唯独她一个人活着,她是幸存者,但也是孤独的。因为那件事,村子里的人都不喜欢她,说她是妖女,幸好有养父的存在,才让她的生活有了一丝丝阳光,但是现在养父也不在了,很难想象她到底是如何支撑下去的,钟小河,成了她生命中的唯一一缕光芒。
“看出什么来了吗?”我转过头去问夜麟,他嘴里叼着一根茅草,敛起了眼中的锋芒,黑色锦袍在风中摇曳,有着数不清的风骨。
那桃花眼微微合着,单薄的唇瓣轻启:“不可说,不可说。”
“要你何用!”我知道他不能透露太多天机,更多的是需要我自己去发现,但我还是故意踮着脚打他脑门,无奈手不够长,只碰到了他的鼻尖。
夜麟趁机握住了我的手腕,再一用力,就将我整个人都拉在怀中,他从后面抱着我,下巴磕在我的肩膀上:“这世上从来不乏痴男怨女。”
“也就是说,初雨确实和钟小河在曾经有过一段故事?”我灵光一现。
“嗯。”
那就是说——她就是药师?!
难怪都说医者不自医,药师精通用药,能治百病,但是现在药师生了病,又有谁能够给她治疗?
“阿采。”夜麟的声音依然是那么富有磁性,带着几分温暖,简直如蜜糖一般渗入了我的心里。
只是我对于这个称呼完全不习惯。
我一脚踩在他的靴子上面,恨恨地说:“夜麟,你哪根筋搭错了,叫我什么?”
“阿采。”他又唤了一遍,大手覆上了我的手背,“很多年没有这么叫过你了,本以为再也不会见到你,但是时间啊……”
“我不是什么阿采,我只是苏木。”我学着初雨的语气说,“不管从前怎么样,现在我只是苏木,我只想做一个平常人,安安静静的……唔!”
唇被堵住了,剩下的话终究没有说出来。
他温柔地吻着,把我之前的所有打算都擦去,遇上了夜麟,我的生活不再平静,每天都会面对各种各样的危险,但奇怪的是,只要有他在,我就不会害怕。
想到这里,我反手抱紧了他,生涩地回应着,然后被他嫌弃:“技术真差。”
我对着他的后背就是一巴掌:“就你技术好!说,你在我之前有几个前女友?”
他盯紧了我的眼眸,食指戳在我的眉心,就在我以为他要忏悔一番的时候,他突然之间说道:“你是我的。”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