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女人，手指死死地抓着被褥，望向沙发那边的男人，努力地逼迫自己笑，逼迫自己对那沙发上坐着的慵懒男人，露出讨好的笑。
却不知，她湿漉漉的发遮掩下的笑脸，如同女鬼一样的惨白。
沙发上的男人，从书籍中抬起头，视线先是落在了她的脸上，随后，缓缓滑到她紧紧抓着胸前被褥的手指。
漆黑的眸子，从她捏的发白的指骨，青筋都蹦出来的手背上划过，寸寸上移，重新落在女人惨白比鬼的脸上。
黑眸须臾眯起，床上的顾婠，不知是不是错觉，只觉周围的温度一下子降了好几度，下意识打了一个哆嗦。
她手指紧扣住被褥，指尖都泛白了，紧张地不敢眨眼，紧紧盯着那个灯光下更加危险的男人：“陆总，我……”
是的，就是危险！那男人此刻，浑身都透出一股无比危险的气息，她不知道，自己哪一句话又说错了，惹得那个男人发怒。
她对自己说：顾婠，忍耐一下，一下就好，眼睛一闭就可以了。
“陆总，我，我，我……洗干净了。”
她第二次飞快地说道：“您放心，我不会白借您四个亿。既然承诺了您，我就是心甘情愿！”
最后那四个字，她几乎是咬着牙，从牙槽里挤出来的！
“心甘情愿？”
灯光下，男人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气，轻笑一声：“你说，心甘情愿？”
“对！，心甘情愿。”
陆栖祎幽深的眼，盯着床上的那个女人，看着从那张小嘴里，吐出这个字的时候，他脑中的弦险些崩断，一股难以形容的愤怒，瞬间就要吞没理智！
“心甘情愿？心甘情愿什么？”
男人愤怒的声音，戛然而止！理智，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要完完全全都崩碎，在最后一个关头，回来了。
捧着原文书的手掌，陡然重重一阖，一本书阖上，居然发出一声不下于砸东西所发出来的声响，书本阖上，“砰”的一声闷响。
男人没有说话，一双眼，沉沉地盯着床上的女人脸上。手指扣在书面上，竟然将精装版的原文书书面生生地捏出一道道指印。
他的眼，更加深邃，更加复杂，更加让她看不懂。
他就是这么光光地看着自己，但顾婠却不知，为何此刻自己会比出狱之后第一次见到他的那个时候，还要惊慌恐惧。
下意识地便把被褥又往上拉。
倏然！沙发上坐着的男人突然地站了起来。顾婠浑身猛然一缩。
“陆总。”她仰起头，连面皮都在颤抖，却抬着头，对他努力扯出一抹笑容来：“陆总，我，我准备好了。”
男人往床边举步走过去，一双大长腿，便入了她的眼，他突然伸出手，朝着她招了招手，清淡地一声命令：“坐过来。”
顾婠不明所以，但在那双深邃的目光下，她硬着头皮，朝着他更近地坐过去一些，男人从一旁的架子上，取过一条毛巾，便在顾婠的眼中，覆在她的头上，一阵摩挲擦。
又拿过吹风机。发干的时候。
“以后，不要再头发湿漉漉的就睡觉。”
男人的声音，谈不上温柔，却清清淡淡。
陆栖祎这么做，却没有让顾婠内心里好受一些。
相反，她快要被这样反常的男人逼疯。
就像困兽一样，被他一步一步，逼到了角落里，最终，连转身的余地都没有。
她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受不了这样的他，她宁愿这个男人像从前那样对待她，也不希望这个男人突如其来的温柔。
这，太可怕！甚至，比他把她塞进牢里还要恐怖，还要让顾婠惊慌！
“陆总，为什么？”
终于，忍不住地，她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的时候，问道。
为什么要突然这么温柔？
陆栖祎会温柔吗？
会！但绝不是对待她！
男人放起吹风机，替她把发拢到耳后，不答反清清淡淡地吩咐一句：“好好休息。”
他转身，顾婠想要伸手拽住他的衣角，最终却收回了伸出的手掌。
不为其他，只为这表面的平静。
“哦，对了，你要想一想，唯媛你要担负的责任。”
陆栖祎在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转身对顾婠意味深藏地说道。
说完转身出去。
这一夜，于顾婠而言，又是一个不眠夜。
她却难得地早早地主动换上了套装，洗漱干净，又把头发一丝不苟地整理好，手在碰到额发的时候，还是顿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勇气撸起额发，那里，有一道淡淡的疤痕。
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带着审视的眼光打量着镜子中的自己：顾婠，你真的有勇气重新站在人前吗？
但她，没有退路了。
不能辜负爸爸，她能做的就是面对。
“唯媛”如今有多么惨淡，她能够猜到，如果离去之前，没有将唯媛带入正轨的话，她想，她无法过自己心里这一关。
走出盥洗室，推开房门那一刻，有阳光打在脸上，她闭了闭眼，才发现，睡沙发的男人已经起来了。
陆栖祎深黑的眸子，上下打量了一下她，拿起一旁的西装外套，淡淡说道：“走吧。”
顾婠默不作声地跟在陆栖祎身后，车在楼下等着他们，她和陆栖祎坐进了后车座。
前面驾驶座上的司机，递过来两份早餐，陆栖祎拿了一份递到了顾婠的面前：“拿着。”
顾婠没有伸手去接。
“吃完才有力气打仗。”
男人说道：“你需要面对的，远比你想象中的还要难以对付。”
顾婠明白陆栖祎在说什么。
一年之间，足以何家人将唯媛大洗牌，她留下的心腹，必然被架空，而重要位置，早已经重新入主他人。
换言之，唯媛虽然已经被她拿到手了，但同时，她也被架空了，没有任何权利。
该怎么做？她心里没有底。
无言地拿起陆栖祎手里的早餐，一口一口吃着，不是多饿，但此时此刻，似乎她能够做的，就是吃饱了，吃饱了才能够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