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包大人和公孙先生起了一个大早,净面沐浴、整肃衣冠,天色方蒙蒙亮时,鸡叫三声,他二人已然准备要出门。
只因昨夜飞鸽传书,府尹仪仗已到城外三里,不多时就能进城,包拯这才将文书任命揣在袖中,先换官服、再去府衙。
小二支起了门,困得直打哈欠,见包拯取水洗漱,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对账房笑道:“我方才做了个梦,竟看到包大人在院中净面,露出一个月牙儿来呢!”
包拯换了衣装,擦去面上伪装,确实同来时有些差距,难怪小二没有认出来。
账房翻了个白眼,道:“就你能耐。”
他二人各有工作,一人对账,一人准备开业吆喝,然没把方才的所见当真。
而展昭一夜未睡,又要陪同包大人前往益州府衙,临行之前,他在客栈对面买了些时兴的花色糕点,送到了白蛇房中。
白蛇刚刚进入梦乡不久,她伏在床榻上,莹白、秀美的面孔枕在臂上,衣着整齐、鬓发精致,似乎又多一种朦胧之美。
展昭守礼的收回目光,在心中说了一句抱歉,他也不想闯入女子闺房,可热水日用,总不能让小二见到她的非人之处。
他放下糕点,带上房门,心道:……既然清姬姑娘不用人类膳食,那我便备些女儿家喜欢的糕点,或许她会愿意尝一尝。
随后,展昭跟上包拯和公孙策,联系上已至益州城外的府尹仪仗,前往府衙。
及至辰时,房中的十九才将将睡醒。
门外的小二听着声响,站在外头扣了三下门,道:“清姬姑娘,您可算醒了。”
小二心中感慨,这小郑公子,某方面果真是“天赋异禀”,金屋藏娇三日,身体竟还能吃得消,只是面色看起来不大好。
也不知昨夜又是如何荒唐,折腾的人家姑娘“精疲力尽”,居然到了辰时才醒。
十九不知他心中所想,她几乎一夜未睡,疲倦难当,只道:“你有什么事么。”
小二怔了怔,手里的铜盆险些被打翻在地上,他还从未听过如此美妙、如此动人的语声,仿佛在盛夏之中饮了碗碎冰梅子汤,浑身上下都说不出的舒畅、通透。
他赶紧拧了下大腿,一边感慨小郑公子的好艳福,一边道:“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小郑公子出去了,为您留了些吃食,要咱们留意房里的动静,提醒您一下。”
说罢,已是面红耳赤、满头大汗。
十九望向房中那张红木小桌,发觉展昭晨时来过一次,留下了毛巾热水、并各色精美糕点,还有一只宝蓝色的布老虎。
她用指尖点了点布老虎的脑门,发觉小玩意虎头虎脑的,颇有几分可爱之处。
这时,门外的小二又道:“姑娘要是没有其他吩咐,咱们就下去招呼客人了,外边听着闹哄哄的,好像是来了贵客。”
可惜,小郑公子吩咐了他们几个不准打扰房内美人,不然他还真想看看,这又清冷、又妩媚的美人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想到这里,他心思一转,又道:“小郑公子一个多时辰前备的热水,怕是已经凉了,要不小的再给您送点热的上来?”
可惜,小二心思刚活泛起来,就听房内的美人淡淡的道:“无事,你下去罢。”
十九不想效仿白娘子,罗帐之内红粉变蛇蝎,吓倒了官人,她可没有灵芝草。
况且窗外有烈马嘶鸣声不绝,又有人声细语,皆是称赞之言,联系到展昭的飞鸽传书,贵客到底是谁,显然已有分晓。
她支开小窗,淡淡的垂了眸子望去。
果然,客栈之外停下了一匹宝马。
这马通体上下一色雪白,没有半根杂毛,竟似在发出银白的光辉,兼之脖颈修长、四肢有力,旁人看来犹如雪中青松一般高傲神俊,一看就是万金难求的宝马。
白日里,益州城内还算热闹,如此神俊的宝马,自然也能引得众人低声讨论。
而这宝马的主人,自然也并非凡人。
他翻身下马,十九这才看清,那牵着马儿的,竟是个年少华美,气宇不凡的俊俏公子,披着件雪色卷云纹大氅,将手中的缰绳扔在小二手里,又丢去一锭银子。
正是五鼠之中的锦毛鼠,白玉堂。
“爷的马儿,牵去喂些草料,好生侍候,若是有半点怠慢,没你好果子吃。”
说罢,白玉堂眉梢一扬,安抚的拍了拍马儿脖颈,问道:“小二,前几日你这客栈里,是否住下了一位姓展的公子?”
小二点头哈腰的陪着笑,说道:“大爷,姓展的公子没有,姓郑的就有那么一位,似乎是同父亲来益州拜会叔父的。”
白玉堂皱了下眉,道:“姓郑的?”
小二确定道:“可不是么,咱们益州多少时日不来外乡人了,客栈也就住了这么几位客官,难道小的还能记错不成?”
白玉堂心绪一转,刚想开口,忽的抬起头来,那双狭长而漆黑的眸子里,满是森冷和狐疑,定定的看向二楼,道:“小二,二楼的客房里,住了个什么人物?”
小二一头雾水,心道:莫非这俊公子看美人儿的时候,眼睛都能穿透墙壁么?
这一耽搁,白玉堂已望了过来,小二被他的神色吓了一跳,忙道:“不是什么人物,只是小郑公子的红颜知己,金屋藏娇了数日,深居简出、从不抛头露面。”
红颜知己?怕不是个蛇蝎美人罢!
白玉堂冷哼了一声,他武功不俗、动作已是极快,却仍未见着那在暗中窥伺之人,只望见一双清冷的、天青色的眼睛。
那是一双女人的眼睛,且绝对是一个美丽女人的眼睛,眸光一如清泉般动人。
可对白玉堂来说,他非但并不心动,反而有一种被天敌盯上的毛骨悚然之感。
他不悦了蹙了下眉,随即收回视线,又对小二道:“那小郑公子,可是剑眉星目、英姿勃发,风姿之卓然世所罕见?”
小二愣了一下,惊道:“大爷说的不错,这父子俩住店的时候,小的还有点奇怪,大郑先生这头顶,好像有一点绿……”
毕竟展昭的外表,应是英俊潇洒、身形修长,而包拯肤色微黑、体型富态,虽说气度不凡、不怒自威,可小二怎么看都觉得,展昭更像旁边白面微须的公孙策。
白玉堂玲珑心肠,一看小二这一言难尽的反应,就知道自己猜测不错,遂勾唇一笑,道:“爷问你,小郑公子去哪了?”
小二神色为难,吃不准该不该回答。
白玉堂丢给他一块碎银,他着锦衣戴玉冠,并不在意这点银子,道:“爷是他的朋友,你直说就是,不必吞吞吐吐。”
小二拿着银子,仿佛拿到了一记定心丸,压低了声线,回道:“小、小的早上多留意了一眼,小郑公子往西街去了,那边的铺子已关了大半,除了咱们益州的知府衙门,就剩一间……一间‘男人去不得’。”
白玉堂顿了一下:“……男人去不得?”
小二小声解释:“是卖壮阳药的,小郑公子总不会去打官司吧,应该就是去买壮阳药了,小的今天早上就发现了,小郑公子跟美人胡闹了一晚上,脸都白了。”
白玉堂神色复杂的:“…………”
他倒不是不相信展昭的君子之风,毕竟展昭此来益州,就是为了查案,知府衙门定然要去,那“壮阳药”只是无稽之谈。
可他没有想到,堂堂“南侠”,竟也有被人如此误会的一天,还“男人去不得”……
而更让他感到好奇的是,客栈二楼那个可怕的女人,展昭为何会把她藏在自己房中,莫非她与益州一案有什么关联吗?
思及如此,白玉堂皱了下眉,停下了打算前往知府衙门的脚步,他在其他州和半妖交过手,知道它们不会在白日行动。
因此,他并不是十分担心展昭等人的安,反而更想将二楼的女人一探究竟。
“你去喂马,再叫一个人在门口,小郑公子回来,务必在第一时间通知我。”
白玉堂冷笑一声,将云纹大氅丢在小二手上,又道:“告诉你们老板娘,再给五爷开一间上房,准备热水沐浴,该闭嘴的时候闭嘴,爷的银子少不了你们的。”
说吧,他径直步入客栈,也不顾小二是否需要吃食的询问,一挥袖袍,雪白的靴子踏在楼梯上咯吱一声,就上楼去了。
小二一见他要推门,且看起来面色不善,顿时吓了一跳,耳边仿佛又回响起房中没人**蚀骨的清冷语声,硬着头皮叫道:“客官!小郑公子说了,清姬姑娘身子不好,不能见人!您还是别冒犯罢!”
白玉堂脚步一顿,却听一门之隔的客房内,有个清冷、动人的语声,听来仿佛身处云端一般缥缈,道:“是白公子么?”
只一道毫无他意的呼唤,就能勾动人内心的渴望,门内这女子果然并非凡人。
白玉堂长眉一扬,道:“你识得我?”
“妾听公子提过,他有一位好友,近日会到益州城来,想必就是白公子了。”
那女子又道:“若是旁人,自然需要多加提防,而白公子自然是不需要的。”
白玉堂听她语声清冷,态度却很是诚挚、淡然,不像心怀鬼胎之意,不由得对自己半刻钟之前的判断产生了一点怀疑。
他思绪一转,收回手来,道:“是在下莽撞,冒犯了姑娘,还请姑娘勿怪。”
“不过小事罢了,谈何冒犯。”
那语声淡淡的道:“白公子请进。”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明日会有大幅度修改,不过基本剧情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