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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我们可以选择守护(1 / 1)

叮当,订阅不够遇到结界啦,补定可破“……什么破玩意!”

美人气急败坏地骂出声。

风雅个鬼,古艳个头。

半绾长发是因为仇薄灯发冠拆了一半卡住了,垂首低眉是因为他一抬头,就要扯到头发。这是仇薄灯第三次试图拆下用来固定额饰的金环,鬼知道他是怎么把解发冠这种小事,拔高到进退维谷的地狱难度。

——他不仅成功地再次扯痛了自己的头皮,还彻底让金冠在长发里绞死了!

太一剑“笑”得打跌,在白天柳家小姐蹲的桌上滚来滚去。

难以想象,一把破剑竟然能这么活灵活现地表达出“幸灾乐祸”这种情绪。

仇薄灯沉下脸,运起原身那一点微薄的灵力,快刀斩断乱麻地把金环、发簪、额饰等等统统捏断,这才成功地拆了出来。

叮叮咚咚,一堆现在再看不出原本是什么东西的碎金被他稀拉哗啦丢了一桌子。

太一剑在碎金里滚来滚去。

“……”

仇薄灯一边将饱经磨难的长发拢到身后,一边不动声色地磨了下牙。

他要多亲切有多亲切地关怀起太一剑:“看到你这么有活力,我就放心了。”

太一剑直起剑身,警觉地后仰。

“我们分工明确,好吃好喝好睡我来,驱鬼斩妖除魔你上。这柳家剩下的事,晚上就交给你了。”

太一剑摇成了拨浪鼓。

把“你做梦”传达得淋漓尽致。

“别跟我来这套,”仇薄灯看到张榜就记起来,为什么自己对“枎城”这个地名有点熟悉了,原书里借主角之口,讲过一桩‘枎城祝女为傀所害’的旧事,“《东洲纪实》里说你是‘天授之剑’,得极北之辰的精粹化灵。你呢,要是一开始就真老老实实当把破剑,我也不能逼良为娼是不?”

他伸手戳太一剑。

“这么活泼,说自己连个小鬼都对付不了?骗谁呢。”

啪叽。

太一剑顺着仇薄灯的指尖,柔柔弱弱地摔了下去,一动不动又成了破破烂烂剑一把。

“也行。”仇薄灯宽宏大量,“那我们今天晚上一起完蛋,不过,现在枎城人人都知道,太乙小师祖带着镇山剑,出马除妖,事情要是没成……”

太一剑动了一下。

“以后的话本就是这么写:太乙宗脑子有坑,把个只会放大话的败类供成祖宗,镇山至宝太一剑,原来就是根烧火棍。仙门第一不过是自吹自擂的牛皮。我嘛,骂我的海了去,再多一桩也不算什么。至于太乙的万年声誉——”

他一撩眼皮,干脆利落:

“关我屁事。”

太一剑跳起来,在桌上咚咚砸了两下。

“好了,现在你知道我是什么德行了吧?”

仇薄灯笑吟吟地出了口被莫名其妙带到枎城的恶气,向后一倒,扯过被子,还不忘说声“晚安”。

太一剑敲桌砸地锯木头折腾许久,仇薄灯就是雷打不动。

剑都要被他气死了!

到最后,太一剑把自己挂他床头,剑尖荡悠悠,一会指向仇薄灯恨不得直接刺下去,一会又指着地面。

入夜。

寒风忽起。

净室的烛火一跳,陡然变得豆粒般大小,色泽幽蓝。

桌案投在地面的影子忽长忽瘦,流水般膨胀收缩,拉成了一道长而瘦的“人”影,打屏风床前地里一节节耸起。诡影想披了一身蛛网,无数细细的透明丝线垂落下来,自动向床上的生人血肉飘去。

太一剑悬而不动,仇薄灯熟睡不醒。

确认了没有危机,无数银丝瞬间张开,就要刺进活人的血肉。

铮——

昏暗里,雪光一闪,一灭,再次出现的时候,诡影已经被太一剑贯穿。白日里破破烂烂的剑身此刻蒙着一层月华,铁锈犹存,剑刃残缺处却爆出细而刺眼的光芒,向左右切出,所有银丝在瞬间齐齐断掉。

寒气森森的剑尖以毫厘之差,抵在仇薄灯翻身后暴露无防的后心。

啪。

诡影像骤然被刺破的气球,浑身冒出腾腾黑烟,随即迅速瘪了下去。

仿佛有人反应过来迅速地隔空扯线,被净化得只剩一张皮的诡影从中间裂成两半,纸风筝般轻飘飘地向后倒飞而出。太一剑立刻调头追击,诡影却一下子灵活地游鱼一样,忽东忽西险而又险地躲避剑芒。

净室狭小,太一剑剑身修长又非全盛,屡屡让这东西避开。

抓住一个破绽,诡影挤进窗户缝隙,全速向外逃去。

噗呲。

净室内的灯火突然直接灭了。

由明转暗的瞬间响起一道风声。

它是那么的尖锐,简直像有无数片细小的刀刃在同一刻把空气割裂得七零八碎。

一道暗金的微光在空中拉出流星般的虚影。

下一刻,细刃破木的声音与金属震荡的嗡鸣混杂在一起同时爆发,眼看就要逃出生天的诡影突然定格在窗隙里,再也动弹不得。

太一剑陡然斜转,凌空斩下。

剑刃破空的气势比先前追杀诡影还要凌厉三分!

“冷静!”

不知道什么时候翻身坐起的仇薄灯象征性地举起双手投降。

他的里衣衣袖垂落,露出得左手手腕处空空如也,白天扣在他腕骨上的镯子不见了。净室里的烛火在刚刚全灭了,太一剑斜劈而下,以毫厘之差悬停在仇薄灯面前,剑身在他脸上映出一隙窄而长的亮痕,自眼角扫向殷红的双唇。

光与影的极致交错。

这一刻的仇薄灯比被钉于窗上的诡影更像邪祟。

太一狂暴地嗡鸣着,声音低而喑哑,仿佛愤怒不安地威胁什么。

“都说了冷静些。”

仇薄灯打断它,伸出自己的左手,十分真诚地解释。

“我只是飞镖扔得不错,所以见什么都想丢一下。”

诡影被黄金古镯钉死在窗上。

古镯由一组连续交缠的夔龙组成,白日扣在仇薄灯腕上的时候,龙鳞细密平滑,看起来只是件精美的装饰。但一脱离仇薄灯的手,夔龙像瞬间活了过来,龙鳞瞬间全部竖立展开,每一片都细薄如刃,末端带着尖刺,旋转时弯向一侧,形如累累锯齿。

被它钉住的瞬间,诡影直接化为了灰烬。

两条黄金夔龙烧死了诡影后,又自个飞了回来,重新在仇薄灯伸出的手腕上盘好,龙口中的獠牙凸出,与前龙的尾刺交错,一连串细小密集的“咔嚓”声后,彻底锁死。谁也说不准那些龙鳞什么时候就会在腕上炸起,割开血肉。

比起装饰,更像一个危险且敌友不明的手铐。

仇薄灯饶有兴致地拨弄着这重新蛰伏的凶器,随口问:“这玩意,是‘我’原先就戴着?还是我这个‘邪祟’夺舍后才戴的?”

随着古镯回到仇薄灯腕上,太一剑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但仍指着他。

“还挺好看的,戴着也行。”仇薄灯转着镯子,不再倒腾了,“没关系,我不在乎这个。”

小学时,语文老师布置命题作文“你长大后要做什么”,在一众教书育人、妙手回春、发明创造等积极向上的作文里,仇薄灯是异军突起的一枝独秀。他洋洋洒洒数千字,不厌其详地阐述了人生百年的安排:海底两万里的旅游、南非大草原的部落狩猎、北极极点的极光摄影、窖藏千年的古酒品鉴……他甚至还附带了一份极为详细的行程计划表。

概括起来就是:

馔玉炊珠肥马轻裘,最顶级的吃喝玩乐。

语文老师年逾古稀,高情远致,从未见过此等不思进取之人,气得当众痛斥他不知道还有个词叫做“坐吃山空”。

仇薄灯应声敲桌高唱:“今朝有酒今朝醉,千金散尽还复来。”

曲调铿锵,慷慨激昂。

把混吃等死的精神发扬到极致。

“觉得我是什么妖邪鬼祟,要盯着防着,悉听尊便。”仇薄灯懒懒散散地靠在描金活屏上,“只除了一件事……”

“以前,管家李叔有次带我去游乐园,后面来了辆车,车里还有些陌生的哥哥叔叔们。李叔说,带我玩个捉迷藏的游戏,回头就有人接我回家。我说好,让他把我抱起来,我懒得走路。”

剑光微晃,落在他的眼眸里。

“李叔对我很好,把我从三岁照顾到七岁。我凑到他耳边,悄悄跟他说了一个秘密:我一直很喜欢他……后来呢,有人问我喜欢什么。我告诉他,你知道,人的颈动脉被咬开后,从心脏输出的血会在空中开成一朵刹那间绽放到极致的花吗?你要让我再见一次吗?”

仇薄灯低笑一声,突然俯身把脸庞贴近太一剑。

“觉得我是妖邪,想杀我,就堂堂正正直接来。别给我整什么背后捅刀。”

“否则我就把你一点点磨碎、一点点嚼了。”

太一剑的轻鸣戛然而止。

冷光里,仇薄灯的眉梢流露出一丝压抑不住的疯色和狠戾。

“你……信不信?”

他声音轻柔甜蜜,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太一剑“咻”猛向后倒蹿,一头撞到了墙上。

寂静片刻,房间里爆发出一阵大笑。

“不会吧?”

仇薄灯拍着床案,乐不可支。

“居然真的被吓住了?”

他前仰后合,刚刚的疯色狠厉一扫而空,笑得肩骨摇曳,笑得没有灯火的房间忽然满室生辉,黑暗里自顾自地开出一朵张张扬扬的花,一抹朱砂不管不顾地泼进了浓墨里,满目肆意。

“开个玩笑而已——”

他闪身避开怒气冲冲飞扑过来的太一剑时,不小心再次自己扯到自己的头发,顿时“哎呦”了一声。

“什么破地方!天亮就找柳老爷讨钱回太乙去!”

………………

第二天,日上三竿。

一群人等在院子里,迟迟没见净室开门。

“哎呦呦!”柳老爷急得直跺脚,他倒不怕仇薄灯昨天是在吹牛,而是怕这位太乙祖宗在自家出事了,“仇仙长这是……”

玄清道长忧虑地道:“别是出事了。”

娄江皱着眉头,敲了几次门,又喊了几声,没人应。

刀客双臂环抱,在他看来昨天玄清道长和娄江竟然坐视仇薄灯把人清走,自己待在净室“驱邪”,简直就是奴颜屈膝讨好太乙宗的丢脸行为。见门没开,他阴阳怪气地道:“这不明摆着吗?”

“怕丢脸,半夜翻/墙跑了呗。”

“进去看看。”娄江说着,就要直接推门。

就在这时,门“啪”被人从里边猛地拽开。

“大清早的!吵什么吵!”

……最主要,你可能打不过。

左月生机灵地只在肚子里把后半句补全。

娄江一把挥开这不省心的倒霉少阁主,横剑于前,冷冷地盯着对面落在枎枝梢上的“祝师”:“城祝司的祝师祝女全死了,无一幸免。死亡时间全是昨天。”

“什么!”

叶仓失声。

仇薄灯本来正皱着眉盯着太一剑,听到这句话不由得也看了娄江一眼。

“你是谁?”娄江厉喝。

阿洛。

仇薄灯在心里替少年祝师答了一句。

看来他问祝师姓名的时候,娄江还没赶到。

祝师揭穿也不见有一丝慌乱,就好像他本来就没有怎么认真去做伪装,又或者……他其实一开始根本没把枎城的所有人放在眼里,所以伪装得怎么样无足轻重。娄江质问的时候,他只是安静地看着仇薄灯。

直到仇薄灯看了娄江一眼,他才把视线移向如临大敌的娄江。

娄江握剑的手骤然僵硬。

仇薄灯觉得祝师的那双银灰色的眼睛像雪,像湖,沉静得能倒映出整个世界的影子。

可在娄江看来,那哪里是雪啊?

那分明是永不解冻的玄冰!是漠然一切的刀锋!映不出人也映不出物,在他眼里什么都没有价值什么都不存在。对方只是随意地瞥来,娄江的后背就瞬间被冷汗打湿。那一瞬间,比刚才冲出满城傀儡的包围,还要危险。

娄江袍袖下的左手青筋暴起。

“我不需要告诉你。”祝师平静地回答。

所以很久没人喊你名字是这么一回事?

仇薄灯又好笑又好气。

好你个家伙。

明明是你不屑告诉别人,那刚刚他问的时候,一副“小白菜呀,地里黄呀,三岁呀没了娘”的样子是做给谁看呢?亏他以为自己戳到了别人的伤处,特地纡尊降贵地帮他拍拍过往的灰尘——当仇少爷的手是谁都能劳驾动的吗?

“不管你是谁,”娄江后背的肌肉始终紧绷,握剑的手不敢有一隙放松,“我已经用‘聆音’将这里的情况传回山海阁。如果山海阁少阁主、太乙小师祖、药谷谷主亲子在此丧生,我保证,你绝对逃不掉仙门的追杀!若你就此退去,山海阁绝不追究此事。”

空气骤然紧绷起来。

就连陆净这样的蠢货,都察觉到了笼罩在头顶的死亡阴影。叶仓急着想问城祝司的人全死了是怎么回事,却被左月生死死地捂住了嘴巴。不久前的嬉笑怒骂成了一场幻梦,就像枎木的银冠下有大蛇盘绕一样,幻梦下是带来巨大危险的阴谋。

没有人再说话。

祝师沉默。

他遥遥地凝视着仇薄灯腕上的夔龙镯,不知道在想什么。

微风拂过树梢。

仇薄灯突然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不是娄江身上滴落的血,是被风从地面带上来的血气……这很奇怪,因为他们在万年古枎最高的地方,高得地面就算有厮杀,血气也不会弥漫到这么高的地方。除非……除非此时的地面已经血流成河!

仇薄灯一偏头,俯瞰整座城池。

不知道什么时候,整座城的街道都被火光填满,从高处往下看,就像大大小小的街道上淌满了鲜红的血。

“仙门的承诺……”祝师轻声感叹,“真郑重啊,可你们真的会记得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嘲弄和第一次暴露的冷冷杀意。

察觉到那一丝杀意,娄江毫不犹豫地祭起青帝镜。

他一直紧绷着神经,剑横胸前,一副随时要斩出的样子,但真正积蓄的杀招是被藏在袍袖下的青帝镜。娄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完成蓄力一击,对方带给他的危险感太强了,侥幸的是,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始终没有直接动手,而是一直到现在才流露出杀意。

青帝镜迎风变大,铜色斑驳的镜面泛起水波。一只生满鳞片的龙爪从中探出,抓向祝师。龙吟震天,满树风动,灰鸟的巢穴在瞬间化为粉碎,雄鸟护着雌鸟坠向树下。祝师向后退出,避开这一击,立在虚空中。蛟龙扑出铜镜,紧随扑至。

左月生再怎么让人糟心,那也是山海阁阁主的独子,阁主不至于让他真的在外边被人打死。娄江身上带着的这块青帝镜,其实封印了一条蛟龙的魂魄!

“他还是人吗!”左月生目瞪口呆。

他修为低,没办法判断正在交手的一龙一魂到底处于哪个境界。只感觉到半空中山风海啸,青色的蛟龙舒展开足有三十丈,腾卷间,带起的狂风让覆盖了一整座城的枎木冠翻起雪白的浪。这么大一条蛟龙,它的对手却无刀无剑,独自一人。可就这么一人,他每一次挥袖,青蛟的龙魂就会暗淡上一分。

“走!”

娄江耳鼻都是血,大喊。

“蛟龙拦不住他!”

说话间,三更到了。

咚!咚!咚!

用以神祀的雷鼓被重重敲响,鼓声宛如巨灵发怒,崩撼天地。

只见不知何时,玄清道长站在全城最高的塔上,披发跣足,声如洪钟地念着召唤上神的咒语。伴随着鼓声,天空中忽然人号马啸,电闪雷鸣,云层中逐渐出现一尊百丈高不怒自威的赤面六目上神像。

玄清道长所属宗门,并不长于刀剑拼杀之术,但专于神祀布阵。修为高深者能够在阵法的协助下,请神降世。所请的上神与鸣雷鼓的时间和鸣鼓人的修为有关。现在是夜半三更,被请来的神本该性情温和。

但玄清道长秉性刚烈如火,布阵时又以自身精血成纹,硬生生在三更时分,请来了一位凶煞的武神!

赤面六目武神刚出现在云端,仇薄灯就感觉手中的太一剑上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量,拽着他往树下飞掠而去。

娄江一边拽着左月生,一边御凤带上其他人,他本来最担心仇薄灯这位身份最高的头号纨绔被落下,结果发现仇薄灯的速度比自己还快。

仇薄灯被太一剑扯着离开枎木顶端时,云层中的赤面上神似有所感,六目忽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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