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虽已是初春,但辽地的夜,依然分外寒冷。
这小村子应该被荒废了有些时日,可用的资源并不多,好在此时溃兵人数并不多,倒并没有发生为了争抢房屋而大打出手的事情。
这种时候,李元庆自然也不会节外生枝,并没有去村子中心里找那些大宅,而是和张芸娘在村子西侧边缘,一间破败的小屋内落了脚。
两天一夜的高强度奔波,李元庆也着实有些疲惫了,更不要提,从未出过家门的张芸娘了。
好在两人的食物还算充足,又有厚棉袄护身,精神状态,都还算不错。
“芸娘,累了么?早点休息吧。明早咱们还要赶路。”
李元庆说着,随手插死了简易的门栓,又扯下了衣服上的一根碎布条,拧成绳子状,别在了门栓上,做了一个简易的玄关。
这样,就算有人冲进门,第一时间突破了门栓,但有布条的牵扯,会被延缓几秒,李元庆将会有更多的应对时间。
张芸娘看李元庆的动作,俏脸有些微红,愣了片刻,她才反应过来,忙道:“元庆哥哥,我不累,我,我去铺床。”
说着,她忙来到身后的土炕边,想要收拾,可惜,土炕除了光秃秃的黄土表面,再没有他物。
李元庆怎的不明白小女孩的小心思,淡淡一笑,“芸娘,你去炕上睡,我在下面。不早了,睡吧。”
“元庆哥哥……”张芸娘还想说些什么,但李元庆却是靠在一旁的炕沿上,抱着钢刀,已经打起了酣睡。
张芸娘看着李元庆英挺的侧脸,呆了片刻,忽然露出了一丝甜甜的微笑,‘元庆哥哥这么会疼人,也许,自己的下半辈子,并没有想的那么糟啊。’
犹豫了片刻,看李元庆似乎睡熟了,小女孩也鼓起了勇气,试图用力把李元庆拖到炕上。
可她这小身板,怎的能拖得动人高马大的李元庆,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而小女孩也发现,与冰冷的土炕相比,他的元庆哥哥身边,似乎更加温暖。
心里迈过去这个坎儿,又有名分在心头,她也不再矜持,小身子小猫儿般靠在李元庆的身上,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感受着身边稚嫩的小女孩已经进入了梦乡,李元庆缓缓睁开了眼睛,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浊气。
身心虽然俱疲,但这种时候,李元庆又怎的能睡的安稳?
沈阳城已经是无药可救,只是不知,陈继盛那边,情况到底怎么样?
这种天气走夜路……
但凡事都不可能一口吃个大胖子,李元庆即便是穿越者,也必须要遵从这个时代的轨迹和时间轴,等待和忍耐~~,这永远是人生最大的学问啊。
想通了这些,李元庆小心把张芸娘抱到土炕上,贴着她带着淡淡处女幽香的小身子,沉沉进入了梦乡。
…………
一夜相安无事。
次日清早天一亮,李元庆便本能的睁开了眼睛,外面隐隐传来一阵嘈杂。
张芸娘也被吵醒,有些惺忪的睁开了大眼睛,“元庆哥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李元庆眉头一皱,片刻,温柔笑道:“芸娘,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出去看看。”
张芸娘乖巧的点点头,忙爬起身来,服侍着李元庆整理衣衫。
对于张芸娘的‘服务’,李元庆并没有拒绝,坦然而受之,总得让小女孩感觉到自己有点用,有点事情做啊。
来到外面,李元庆赫然发现,溃兵的人数,比昨夜要多了不少,毕竟,因为提前的筹谋准备,李元庆几人,是第一批逃出沈阳城的,而其他人,未必就会有李元庆这么周全和幸运了。
溃兵们有昨夜到的,也有今晨到的,他们也带来了沈阳城方面最新的消息。
不出李元庆所料,沈阳城并没有撑过一天,昨日上午早些时候,老奴就已经率后金大军入了城,为了鼓舞士气,彰显其不世之战功,老奴给全军‘放假三天’……
“狗日的鞑子,他们简直不是人啊。可怜我那七妹和两个女儿啊……”
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军汉,忍不住捶胸顿足,老泪横流,要不是旁边有人搀扶着,他怕早已经栽倒在了地上。
李元庆长长吐出了一口浊气,不愿再看这一幕,正如后世那句经典之言,‘落后,就要挨打啊’。
谁又管你的理由呢?
…………
简单吃了点早饭,李元庆不再多做停留,直接拉着张芸娘的小手,快步踏向了广宁城方向。
夫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达官贵人种下的因,统治阶层的错误导向,在这一刻,却要升斗小民来承担这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结局,也无怪乎先贤曾言,‘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不过,李元庆却是深深明白,这一切~~~,不过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但~~~,若是如同这些军汉们一样,只知怨天尤人,祈求上苍的怜悯,这恐怕非但不会有任何效果,反而会更加助涨侵略者的嚣张气焰。
早在晚清时代,就已经有贤明之士提出了‘师夷长技以自强’的口号,因为他们早已经从血和泪中探查明白真相。
在这种情况下,痛苦,恐惧,忏悔,不会有丝毫作用,想要改变,只有脚踏实地的去做,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去改变。
此时,按照时间推算,陈继盛即便星夜赶路,离广宁城,应该还有些距离,而辽阳城这边,应该已经得到了消息。
辽阳距离沈阳,不过咫尺之遥。
沈阳城的兵败失守,恐怕现在早已经在辽阳城里炸开了锅。
别人怎么想、怎么做,李元庆都不在乎,也不会去在乎,形势已经糜烂如斯,李元庆区区一个大头兵,又能有什么话语权呢?
但此时毛文龙在想什么,李元庆却不得不仔细思虑。
当京师里的士大夫精英阶层,还沉浸在后金女真不过是‘芥癞之癣’的时候,真正在辽地一线的将领们,却早已经深深明白了后金女真人战斗力的可怕。
只不过,有人被吓破了胆子,胆汁都流了出来,有人~~~,却是摩拳擦掌,‘不封候,誓不休’。
毛文龙,明显是后者。
有着在沈阳城贺世贤和尤世功的例子,李元庆已经明了,我华夏~~,不是没有好男儿,不是没有不怕死的汉子,只不过,由于种种原因,在此时的这种大环境下,双拳难敌四手,着实是独木难支啊。
但读过书、当过算命先生的毛文龙,显然不是贺世贤和尤世功这种纯碎的军人莽汉,陈继盛这个信使,说明毛文龙已经~~坐不住了。
而沈阳城的失守,必将也会加速毛文龙心中的决断。
此时,李元庆虽然没有见过毛文龙的面,后世的史书,也因为辫子朝的大环境使然,对其评价,也并不高,但李元庆通过自己的娇妻,却是深深明了,这是一个真正的不世豪杰啊。
堪称是华夏‘游击战’的开山鼻祖啊。
以李元庆两世为人的阅历,这种人,在这种危机时刻,又怎的可能会坐以待毙?
历史已经证明,辽地大大小小的‘山头’虽然不少,但真正成长起来的,只有以祖家、吴家为代表的关宁一系,再者,就是以毛文龙为首的东江一系。
只不过,关宁军虽然占有优良的资源,但却尽是辽地豪族将门把持,就算是毛文龙这种豪杰,都沾不上边,更不要提,此时李元庆这种大头兵了。
举个简单的例子,一个才华横溢、野心勃勃的未来者,在求职的选择中,一个是庞大、但却臃肿不堪的花旗银行,另一个,是扎克伯格刚刚起步的脸书,该如何选择,自然是不言而喻。
男儿大丈夫,自当马上建功立业。
后世时,李元庆并没有金戈铁马的机会,只能在商场上搏杀,但此时,已经有了陈继盛这根桥梁,李元庆当然不会再跟娘们儿一样犹犹豫豫。
“元庆哥哥,你看,太阳出来了。”
这时,张芸娘擦了下额头上的汗珠,抬头看向了高耸的天空。
李元庆抬头瞟一眼,正看到太阳已经从云层里露出了头,正值当空,天终于放晴了,一路上只顾思虑,两人竟然已经走了一个上午了。
看着张芸娘的小模样,李元庆怎的不明白小女孩的小心思,一笑道:“芸娘,累了吧?咱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再赶路。”
“嗯。”张芸娘忙欢喜的点点头。
只是,扫视四周,李元庆的眼睛却微微眯了起来。
因为着急赶去广宁,以便提前筹谋准备,李元庆并没有选择直向南的官道,而是往西抄了个近道,这里贴近了几部蒙古部落的势力范围。
走这里到广宁,不用再走沙岭一线,可以近上百多里地。
这也是辽地的黑商们,常走的一条道。
而李元庆之所以如此大胆,也是因为此时后金大军正在沈阳城,几部蒙古部落,不是追随明军,就是追随后金的奴才,在这种时刻,他们也很难在意小道儿上的这点小细节了。
但此时,摆在李元庆眼前的,竟然尽是一片密密麻麻、破败不堪的乱葬岗子。
张芸娘的心思全都放在李元庆身上,也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细节,此时一看清眼前的景象,不由有些惊慌的捂住了小嘴,“元庆哥哥,要不,咱们,咱们再往前走走再休息吧?”
李元庆不由一笑,后世时,他便是个胆大包天的人,此时,经历了沈阳城大战,手上又沾上了鲜血,他又怎的会在意这区区乱葬岗子?
“芸娘,没事。有我在这呢。别怕。”
李元庆说着,拉着张芸娘在一处坟土包边坐了下来。
周围四处空旷,虽然天晴了,风却依然很大,这长满了枯色荒草的坟土包看着不咋的,但却是此地最好的避风港湾了。
张芸娘看李元庆胸有成竹,稍稍安心了一些,有着这一路的经历,张芸娘早已经对李元庆死心塌地,有元庆哥哥在身边,自己又害怕什么呢?
两人拿出干粮,如同后世的小情侣一样,浓情蜜意的大吃一顿。
李元庆忽然有些恍惚,来到明末,未必就不是一件好事啊。
否则,像此时眼前娇柔的小娘,多少银子也买不来啊。
自己的娇妻虽然不错,但其性子……
这简直没有可比性啊。
这时,张芸娘忽然有些惊恐的道:“元庆哥哥,你听,那边,好像是那边,好像有人在喊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