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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给我送真题和笔记,你们的脑回路还能再奇怪一点吗!”
跨年夜,一群少年站在后海凛冽的风中,眼中是绚烂绽放着银光的仙女棒。
腥咸的海风伴随着瑟瑟寒风,刀子一样刮在脸上。苏戈将下巴缩在脖子里,想起了今年发生的这件好玩的事情。
“这还不是怪向宁鸣!”冬绥推卸责任。
向宁鸣一摊手,将锅继续甩到苏铖身上:“我是跟苏铖学的。”
苏戈没想到误会的罪魁祸首竟然是自己向来以聪明自居的弟弟。
听到这个答案,苏戈竟然只是淡淡地哦了声。
冬绥一脸疑问:“就这?”
向宁鸣:“对啊,你不说点什么?”
苏戈:“如果是别人,我还能还会怀疑一下对方为什么这样想。但既然是我弟,那一切都情有可原了。”
冬绥:“此话怎讲?”
苏铖无语,似乎已经猜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了:“你可以闭嘴了。”
苏戈哪能这么容易闭嘴,在冬绥一脸期待的注视下,淡淡道:“我弟情商低啊。”
“……”
苏戈得逞地笑着,冲冬绥挤挤眼。
听到远处有汽笛声,苏戈下意识侧身去看,却在偏头时,注意到池彻嘴角那淡淡地会心笑容。
似是在笑姐弟俩的拌嘴。
她就愣神了这么小小一会,池彻便已经发现了她抬眸看过来,那眼神带着疑惑而不解的询问,可能误会她有话要对自己说。
“……”
苏戈嘴边扬起的灿烂笑容堪堪收住,肉眼可见地一点点减少。
自打运动会后,她和池彻的关系似乎陷入了某种僵局。准确地说,是苏戈单方面地陷入了拧巴的状态中。
这样不行。苏戈意识到这点后,也反应过来自己这样的态度太反常,立马咧开嘴角,露出个非常灿烂却不走心的笑容。
“倒计时了!”裴敬颂没有注意到这两人的眼神交流,抬起手腕,看着手表的秒针,“十!”
少年模样肆意,这风华正茂的年纪永世难忘。
“九!”
风烈,浪猛,他们眼底是对无畏而热情的光。
“八!”
远处城市广场最高的商场顶端那块液晶屏幕出现放大数倍的数字。
“七!”
行人三两依偎在一起,满目兴奋,热烈地期待着新年的到来。
…………
“三!”
在这一刻,人们不管多忙碌,也都纷纷止步。
“二!”
他们仰头,看着浩瀚夜幕下,时间的流逝。
“一!”
零点钟声敲响,辞旧迎新。
“我希望快点长大!要去更远的地方!”冬绥站在栏杆最下缘的横梁上,对着汹涌的海浪,抬声高喊。
向宁鸣也跟风:“希望祖国繁荣昌盛,越来越好!”
冬绥气得捶了向宁鸣一下:“你这样显得我很小家子气。”
“我这是替你在许愿!”向宁鸣理直气壮地辩驳,“只有国泰民安了,你才能去更远的地方。”
苏戈也学着冬绥的动作站上去,单手抓着栏杆,另只手伸过头顶,试图抓住风。
苏戈还没来得及喊,便听池彻沉着声提醒了一句:“你小心一点。”
苏戈悻悻地吐吐舌头,哦了声,从栏杆上下来,两只手拢在嘴边,高喊:“新的一年!我希望阿彻能多笑笑!”
池彻听到cue自己,懒散懈怠的神情正经起来。苏戈也从面朝大海的姿势转了个身,两手依旧拢在嘴边,接下来的话确实喊给池彻听的:“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辞旧迎新,旧友新交,何患无知音。
不识愁滋味的少年正义无反顾地勇闯四方。
任凭老师无数次强调高一的重要性,但高一这群熊孩子们在一个接一个的假期、活动中忘记了这个叮嘱。
直到期末考试的成绩教他们做人。
在学生一片因为拿到糟糕的成绩过不好这个年的哀嚎声中,寒假来了。
苏戈的肩上落了个无比艰巨的任务——让池彻回家吃年夜饭。
“我觉得池彻一定是看到你们一家团圆会特别想家,所以才不愿意留下的。”商场里,两个女孩亲昵地手挽手流连在各大门店间,听到苏戈第n次苦恼为什么时,有理有据地分析道。
苏戈并不能理解这种感情:“难道要我们全家在他面前表演一下家庭矛盾?”
“……”
冬绥不理她的强词夺理,左右张望着继续往前走。
苏戈猛地拽住她。
“怎么了?”
“我们去这家店看看。”
冬绥:“男装啊……”她发呆,“这衣服也不适合叔叔啊。”
苏戈坦荡承认:“买给阿彻。”
冬绥撇嘴:“你家阿彻命真好呢。”
苏戈莞尔,去找导购拿门口模特身上穿的那件风衣。
“怎么样?”苏戈在店里张望了半天,也没看到有和池彻身材相仿的顾客,所以只能拎着衣架,高高地举着问冬绥的意见。
冬绥摸着下巴仔细思考一番,说:“行吧。反正池彻那张脸,就算给他一个麻袋,他也能穿出时装感来。”
苏戈知道她是在夸池彻,废话,池彻的帅气是毋庸置疑的。
“那就要这件吧。”苏戈和导购小姐说了池彻的尺码,在店里漫不经心地逛着看看其他单品,不忘反驳冬绥:“我眼光也很好的好吗?”
冬绥:“确实,要不你怎么可能跟我做了这么多年的闺蜜呢。”
离开商场后,苏戈直接打车去了池彻的公寓。不给他任何拒绝的机会,直抵老巢。
只是没曾想池彻压根就不在家。
池彻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冬天晚上特别冷,他站在公寓门口搓了搓手指,才伸进口袋去掏钥匙。
忽听身后安全通道的位置隐隐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池彻开门的动作一顿,迟疑地往那边挪。
“糖糖?”池彻有些诧异自己眼前的人。
苏戈抱着膝盖坐在久没有人打扫满是尘埃的台阶上,细长的手臂抱着膝盖,缩在那小小的一团格外羸弱。
听见有人喊自己,她一吮鼻子,缓缓抬头,看到池彻时,心里的委屈绷不住嘴角一皱,眼睛里蓄着两汪泪水,马上就要决堤。
“先从地上起来。”池彻过去拉她。
苏戈也不躲,只是弱弱地说道:“腿麻了。”
池彻抿着唇,也不知道是在气苏戈,还是在气自己,走近她,弯腰,手臂穿过她的腋下和膝弯,打横将人抱了起来。
苏戈冻得鼻尖发红,贴在他温暖而又踏实的胸膛里,不忘提醒道:“袋子,拿着那个袋子。”
到了屋里,苏戈才渐渐缓过劲来。
池彻衣服都来不及脱,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活着煮了姜汤。
池彻端着碗出来时,苏戈耷拉着脑袋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喝了。”
苏戈耸着鼻子闻见味,嫌弃地皱眉:“晚上喝姜,胜似□□,你要毒死我。”
池彻冷眼看她。
苏戈心虚,乖乖地把瓷碗接过来,不急着喝,抱着暖手。
“什么时候过来的,你不知道给我打电话?”
“我给你发消息了。”
池彻语塞,回忆起。
苏戈缩缩脖子,想到自己发的是:在吗?
这个在任何时候都不讨喜的一句问候语。
苏戈:“我不想打扰你嘛,谁知道你这么久都不回来。”
“活该被冻着。”
苏戈瘪瘪嘴,嘟嘟囔囔地在骂他。
池彻:“给司机打电话,让他来接你。”
苏戈淡淡地哦了声,却没有动作。
池彻将苏戈进门后随手乱丢的外套挂好,看到他在苏戈提醒后拎进来的纸袋。
男装品牌?
苏戈抻着脑袋看了看池彻,说道:“里面是给你买的衣服,你试试。”
“给我?”
苏戈记仇地点头,一副我不想和你说话的态度。
“你买的?”
苏戈不耐烦地昂了声,嘴硬道:“打折促销。我为了加那个店员小哥的微信买的。”
“……”
苏戈轻手轻脚来到玄关,好奇地问道:“你不试试吗?”
池彻犹豫了下,从袋子里将外套取出来。
双面呢,很厚实,藏蓝色,衬得人庄重而有范。
“好看。”苏戈看着他穿好衣服,没怎么欣赏,便去拿钥匙和手机往口袋里装,好奇道,“你去哪?”
“送你回家。”
苏戈就这样,润物细无声地将池彻待会了家。
一直住到除夕夜。
这个寒假在向宁鸣和他妈无休无止的相看两生厌中接近尾声。
“我妈天天拿我跟苏铖对比,真的要气死了。”向宁鸣第n次逃到苏家躲清静,情绪激动地控诉着,“我特别想告诉我妈能不能别拿我和别人家孩子比,就像我也从来没有将她和其他家长比较一样啊。将心比心,让世界多一点真善美不好吗?但我最后没有说……因为我怕我妈听了这话伤心。”
他挥着个游戏机,说完后才发现一屋子的人每一个理会自己的。
“什么啊,你们都在忙什么?”
苏铖捧着本名著,专注地读,丝毫不受聒噪的向宁鸣的影响:“忙着努力继续做‘别人家的孩子’,让阿姨每次能有理有据不要颠来倒去只说着同一句话。”
向宁鸣:“……”你还能再欠揍一点嘛。
他在心里愤愤地吐槽着,转头看向在各个房间不停穿梭也不知道在忙什么的苏戈,道:“糖糖,一起打游戏啊!”
苏戈更没空理他:“没看我忙着吗?”
“你这收拾行李?马上要开学了,你不会准备去旅行吧?”
苏铖头也没抬:“她下学期要住校。”
向宁鸣诧异地啊了声。
苏戈振振有词:“住校是自力更生的第一步。”
只是没想到一场过敏导致苏戈人生自力更生的第一步遭遇滑铁卢。
把东西从宿舍搬去池彻公寓那天,冬绥付也在帮忙。
苏戈东西不多,很快便忙完了。她站在厨房门口打量着橱柜、桌台的摆设,从冰箱里找到了一盒没开的橙汁,重新回了客厅。
“喝点水吧。”苏戈把橙汁递给她。
冬绥若有所思地不知道在想什么,被苏戈递过来的饮料冰了下,才猛地回神,一不小心把心里大实话说了出来:“糖糖,我觉得你这次曲线救国很成功。”
苏戈因为过敏,心情有些烦躁,连带着大脑迟钝木讷,失去了思考的空间,茫然地啊了声。
冬绥:“你知道我们学校多少小姑娘想住进池彻的公寓吗?”
苏戈:“夸张了吧。”
“也是,像你从小跟他一个屋檐下生活的小姑娘一定不懂这种花痴的情绪。”
苏戈:“你也花痴吗?”
“怎么可能,我可是——”冬绥一时不提防,险些胡言乱语,顿了下,连忙补救回来,“这么冷静的人,怎么可能会犯花痴这样幼稚的行为。”
苏戈好奇:“那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冬绥试图狡辩,“这还不是被付啾啾天天在耳朵边上叨叨多了留下的后遗症嘛。”
苏戈真正理解曲线救国的意思是在住进来的第一天晚上。
她因为脸上过敏,不想去学校抛头露面,在家里仔细了会便洗漱休息了。高三生池彻结束晚自习后,又去也是打包了一份炒酸奶才回家。房间静悄悄的,灯也关了,只有玄关顶留了盏小夜灯等着池彻回家。
看来是已经睡了。
池彻将炒酸奶放到冰箱里,又在书桌前做了一套卷子才伸了个懒腰去浴室洗漱。
因为学习时间本就紧张的原因,池彻不会每天都冲澡,也不知道今天是在物理上遇到了挑战性的难题,还是小姑娘来他这住让他心里一直挂念着一个事情,总之今天的池彻觉得自己特别的累。
浴室水声哗啦。
刚来了新的地方有些认床的苏戈翻了个身醒了。
是池彻回来了吗?苏戈逐渐有些清醒时,耳畔的水声突然就停止了,公寓里恢复了静悄悄的静谧感。
是幻觉吗?是她做梦梦到池彻在洗澡?
苏戈抓起枕头按在脑袋上猛地晃了晃脑袋,试图将这垃圾废料清空。
她迷瞪着眼在床上冷静了会,不自觉脸热起来,下意识抬手摸了摸鼻子。
还好这次没流鼻血。
记忆一点点发散,想到了一些不该想的事情。
那回他好像是穿了一件衣服的。
当时苏戈在门外喊了他一声,得到回应后便急匆匆地推门进去。
池彻站在床尾,手里拎着裤子,愣怔地歪着头,以为情况太突然,保持着抬腿穿裤子的滑稽动作停顿了两秒。
意识到自己看到了什么,苏戈猛地转身,掩耳盗铃地捂住了眼睛,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池彻方才说的那句“等一下”是真的让她等一下的意思。
“我我我我……”苏戈觉得方才的画面一直挥之不去,俨然忘记自己找他什么事。察觉到背后的沉稳的脚步声,苏戈急躁地跺两下脚,羞红着脸嚷,“你先把衣服穿上!”
“拿手。”嗓子被冷水浸过似的,短促的两个字让苏戈打了个激灵。
她被迫移开手,眼睛仍紧紧地闭着。
紧跟着鼻息间揩拭感让苏戈才舍得睁眼。
池彻已经穿好了衣裤,绕到自己跟前,两人间距离不足二十公分,正给她擦鼻涕……不是是鼻血。
苏戈迟钝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尴尬地去躲那手帕……但根本不是手帕,那是一条毛巾,应该是他擦头发用的。
苏戈仿佛烫手山药似的丢到他身上。
池彻莫名地看她眼:“你心虚?”
“你才虚!你哪都虚。”
少年眉目俊朗,眼底有光,满身少年气。
发尾的水珠打在苏戈的手背,池彻接下来的笑让少女乱了心神。
“你又懂了。”
那天后,池彻便以方便学习为由从大院搬来四中附近的公寓。
浴室开门的声音打断了苏戈胡乱瞎想的思绪,仿佛要确认方才不是她的梦境,是池彻真的回来了,她扯了扯滑到胸前的睡衣,揉着乱糟糟的头发往卧室外走。
池彻冲澡前,以及前半部分冲澡时间心里还记得家里多了个小姑娘。
不知道是不是想太多了,池彻的身体有了反常的反应。青春期的男生啊,躁动狂热。滚烫的热水将逼仄的浴室笼在一层雾蒙蒙的水汽中,蒙了一层水雾的镜面并不清晰地照出男生健硕有型的轮廓。
今天那道物理题怎么解的来?
池彻回忆了下这道题考察的知识点与考察方式以及需要特别注意的迷惑的地方,在脑袋里检索遇见过的类似题型。
又一遍把这个问题消化掉后,池彻渐渐冷静下来。
他仔细洗了一遍手,系着浴巾便出去找水喝。
苏戈打开卧室门出来时,池彻刚打开冰箱门从里面拿水。
听到身后的开门声,他下意识扭头,短暂的四目相对,气氛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可能是有了上一次的经历,苏戈并没有抬手捂着瞪大的眼睛。
池彻适才后知后觉地恢复所有的记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皱了皱眉,深刻感觉到了不妥,但他抬眼注意到小姑娘一丝一毫地躲避都没有,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可能是刚睡觉起来,她两颊红红的,一脸疲倦。
胆子是真的大了。
池彻看她默默吞咽口水的动作,气得直接笑了。
“看上瘾了?”
苏戈也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唐突,于是很挣扎地做了个决定。
转身、推门、进去、关门。
过了会,池彻似乎是穿好了衣服,来敲门:“晚上吃东西了吗?”
“……”
房间里安安静静没有人回答。
池彻又说:“我买了炒酸奶,你要不要吃。”
房间里依旧安安静静,但这次终于有人回答了。
回答他的是苏戈在床上翻身,连带着不耐烦的抱怨声:“几点了,谁啊。”
紧跟着是拖鞋趿拉在地板上发出的声音。
苏戈开了门,睡衣皱皱巴巴,睡眼惺忪,揉着眼皮,慢吞吞地抬眼看她:“你放学了啊,怎么了?”
这回换门外的池彻沉默了。
苏戈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池彻顺着她演戏:“我买了炒酸奶,你要不要吃。”
苏戈演戏演上瘾了,站在卧室门口听池彻说话时还一副睡不醒的样子,耷拉着个脑袋一点一点的,等池彻说完,才慢悠悠地应了声:“啊,好。”
一前一后跟着池彻走到客厅。
池彻去冰箱取东西,苏戈坐在沙发上合着眼假寐,不敢看冰箱的方向。
仿佛只要她一转头,那里站着的就是那个一身水汽,散发着荷尔蒙的池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