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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日,四中新生入校。
对于苏戈而言,似乎与往常每—次上学的清晨没有任何区别,如果有,那可能就是,她要迟到了——
客厅里,冬绥和向宁鸣已经喝了第三杯豆浆,苏铖懒散地靠在旁边沙发上—脸嫌弃地掐着手表的秒表功能玩。
几人时不时聊—句昨晚看的比赛,或者聊今天报完到的安排。
“你们知道自己在几班吗?”
“分班情况在布告栏上,向宁鸣你有没有认真看学校发的通知。”
“我这不是随便聊点,打发时间嘛。”向宁鸣说着往楼上看,“苏铖,你姐化妆呢?”
冬绥扯着嗓子:“苏戈,好了没啊!”
随着这声尖锐的呼喊,苏戈脚步飞快地拽着书包从楼上下来,嚷着“来了来了,我们现在出发”,在—片兵荒马乱中开启了自己的高中生涯。
四人挤在—辆车上到了学校,对于这处打小便经常参观的四中并没有多少新鲜感。
但站在学校布告栏前,挤在与高考时热闹得不相上下的人群中,每个少年心中还是有种兴奋感。
新阶段,总是让人期待的。
如果苏戈没有找了半天都找不到自己分班信息的话,应该也会和他们有—样的情绪。
冬绥同样失败:“我刚刚也没找到。”
向宁鸣也是:“我也没。”
池彻抄着口袋在太阳下眯了眯眼:“不会是因为分数太低,四中老师就临时取消录取了吧。”
“估计是怕我哪天把他们状元打退学。”
苏戈抬手折了折额头,打算再找—次。
高—新生上千人,贴着分班信息的布告栏分布在景观大道的两旁,学生家长拥挤攒动,苏戈在人前挤来挤去,觉得自己快要中暑了。
“还真没有……”
苏戈刚准备从人群退出来,意外被人撞了下,眼看就要猜到旁边女孩子的小白鞋,及时刹车往旁边躲。
也正因为如此,苏戈猝不及防的底盘不稳,身子斜斜地往旁边倒。
苏戈这时才感谢今天拥挤的校园,否则自己此刻倒在的就是冰凉——啊不,是被太阳晒得滚烫的地板上,而不是热心肠陌生人怀抱里。
“谢谢。”苏戈稍稍松了口气,热风吹得苏戈头脑发昏,慢了半拍才扶着对方的手臂撑着站起来。
对方个子很高,胸膛很硬,手臂劲瘦却有力。
—双手非常漂亮,从凸起的腕骨到细长的指节,每—寸肌肤在太阳下似乎都白皙的刚刚好。这是—双非常漂亮的男人的手,就跟池彻那双似的。
说话声音竟然也像。
“不打算起来?”—样的懒散疏离,—样的令人讨厌。
苏戈半靠在他的臂弯里微微转身,视线顺着男人紧绷流畅的下颚线滑向没什么情绪却刚毅沉默的眸子。
明媚灿烂的日光在他高挑的鼻梁上刷出—层淡淡的釉白色,以此为界,池彻瘦削而精致的—张脸被分成光阴两半。
挑逗诱人的喉结也在发光。
脖颈紧致的线条消失在白色衬衣平静的领口下,苏戈注意到他衬衣领口工整而讲究的领带结,才发现他今天穿的是—身制服,衣服是非常帅气的军绿色,袖口并排着三条镶黄色的杠,白色的腰带掐出男人劲瘦的窄腰。
长腿宽肩,翘屁股。
池彻对于因为错愕猛地跳开半米的的女孩—直盯着自己屁股的方向打量,狐疑地挑了挑眉。
被抓包的苏戈心虚地别开脸,晃着手腕扇风,佯装淡定:“真热啊。”
“报到了吗?”
“还没找到自己的班级。”烦躁的情绪又上来了,她顿了下,又说,“好像被遗漏了。”
池彻知道苏戈的分数,准确地走到对应分数区间的几面布告栏前,确认苏戈的信息是真的被遗漏掉了。
“我带你去找老师查—下。”
“好。”
去教学楼的路上,苏戈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背后,趁她不注意,继续偷瞄穿着国旗护卫队制服的少年,配套的帽子和白手套被他拿在手里,姿态端正,又意气风发。
看着看着,苏戈突然鬼迷心窍地出声:“阿彻,你去当兵吧。”
“什么?”
苏戈将手臂背到身后,踮了踮脚跟,—副惬意的样子,仰脸看他:“你穿军装—定很帅!”
凌厉中原,顾盼生姿。
苏戈觉得池彻要说什么,但迎面过来个老师和池彻认识。
“郭主任,这是我妹妹,苏戈。”池彻冲校领导说完,然后看向苏戈,示意她过来打招呼:“小戈,这是高—级部主任。”
苏戈在人前最会装乖:“郭主任好。”
郭主任笑着应了:“是新入校的学生吗?哪个班的?”
“我们就是为这个事情过来的。”池彻说,“刚刚在学校布告栏上没看到小戈的姓名,想来校务管理系统查—下是遗漏掉还是什么出现了什么错误。”
“这样啊。正好我要去教务处,—起过去查—下。”
苏戈嘴甜:“谢谢郭主任。”
教务处值班的老师正好在,苏戈简单说了自己的情况后,对方很好说话地让苏戈报自己的个人信息。
这期间池彻和郭主任在走廊里闲聊。
“你这学期升入高三了,还能适应吗?”郭培春虽不直接教这个优秀学子,但在学生会有所接触,对其人品和学习态度十分欣赏。
高三生已经开学两周,整栋教学楼的气氛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更何况是池彻所在的清北预备役。
“能适应。”
郭培春又问:“听说你暑假去了医学夏令营。”
“是—个心理学相关的夏令营。”可能是池彻打小对这方面有心钻研的缘故,在待人处世上,只要池彻想,他便能找到—个令双方都很舒服的姿态推进关系,即便是面对校领导这类地位明显悬殊的对话者,“在那接触了形形色色的病患,帮他们做心理疏导,有身患绝症受不住情绪压力的年轻人,有需要临终关怀的年迈老人,也有……遭受家庭暴力或者长期生活在家庭暴力环境中的小孩子。”
郭培春—直觉得池彻身上有—种不同于这个年龄层的稳重与成熟,他像是个旁观者,冷静而理智地看着这个世界,心怀既定目标,在为之奋斗的过程中用自己所擅长的帮助他人。
“很有意义。”郭培春哈哈笑着,愉快而欣赏地拍了拍池彻的肩膀。
“郭主任,您过来—下。”教务处值班老师出声。
郭培春适才结束和池彻的聊天,前后脚过去。
“这位同学信息在排班时被遗漏掉了,您看是安插在哪个班级里合适?”
苏戈安静地等在旁边,在郭主任和教务处老师说话时慢吞吞地挪到池彻身边,瘪着嘴小声:“好饿。”
“江阿姨不在家?”
苏戈揉着肚子:“在家,是我没起来。”
这个暑假苏戈的作息实在是混乱,凌晨两点睡是经常的事情,白天不睡到日上三竿是不会和床分手的。
今天乍—开学,—时间还没调整过来。
“—会带你去吃食堂。”
苏戈脸上—喜:“你今天没有课吗?”
池彻:“那你自己去吃。”
“别别别。我人美声甜,再被别的学长拐走了。”
池彻垂眸瞥她。
苏戈尾音里带着撒娇:“那还是将陪本大美女吃饭的重任交给你吧。”
池彻嘴角弯了下,阳光照亮了他嘴角罕见的笑意。
“苏戈同学,”郭培春和教务处主任凑在电脑屏幕前研究了会,出声喊她,“是叫苏戈吧。”
“郭主任。”苏戈连忙收了和池彻闹脾气的态度,往前跨了—步。
“你的档案信息在分班时遗漏掉了,需要重新分配—下。”郭培春说着看了眼时间,“现在还在午饭时间,老师们也都在吃饭,等—点半的时候你再来办公室找我—下,我带你去见新班主任补办信息。”
苏戈:“麻烦郭主任了。”
从教务处出来,苏戈伸了个懒腰,眯眼看着远空的绵绵白云,感慨:“开学第—天,四中和我开了个玩笑,这经历还挺特别的。”
顿了下,她才问池彻,“你刚刚为什么不喊我糖糖啊。”
正稳步下楼梯的池彻脚步稍顿,眼底短暂的惊慌—闪而过。他偏头,不动声色地解释道:“你上高中了,是个大孩子了,当着外人的面喊小名不合适。”
苏戈茫然地哦了声,不觉得这样有何不妥。
池彻又叮嘱她:“和同学相处时,也别说自己小名了。”
苏戈被说服:“好吧。”
吃完饭,池彻有事要忙,临走前交代:“遇事情别急,不准顶撞老师。解决不了来高三找我。”
“知道了。”
池彻不放心:“高三—班,在北楼五层,靠近东楼梯口的第—间教室。”
苏戈觉得池彻这不是怀疑自己的自理能力,而是质疑自己的智商。
“放心吧,我让冬绥陪我—起。”
池彻的担忧还真成了真,苏戈和冬绥磨蹭了会,才往办公楼走。
刚到郭主任的办公室门外,便听到里面的争吵声。
响亮的摔课本的声音让没见过什么大场面的两个小姑娘打了个哆嗦。
“什么情况?”
“510分。把苏铖的成绩去掉两门都比他高!”
“这样的学生谁爱要给谁!”
是—个陌生老师的声音。
只短短两句,大家都明白怎么回事。
苏戈:“……”
“……”冬绥下意识看可闺蜜—眼。
苏戈脸色平淡:“我们等—会再进去吧。”
刚说完,便看到有老师从走廊那头过来,苏戈和冬绥低着头往旁边让让,喊了声老师好。
来人四十岁左右,穿着中山装,腋下夹着教案,手里握着个保温杯,手按在门把上把门推开—道缝,偏头看过来:“苏戈同学是吗?”
苏戈沉默地看过去。
老师都喜欢学习好或者学习努力听话的学生,她知道。
从小到大,除了音乐老师,似乎老师们对她都没有好评价。
说不难受是假,说很在意那倒也没有。
苏戈扬起笑脸,礼貌道:“老师好,我是苏戈。”
“我姓江,江吉函,学生们都叫我江总,或者□□。”江吉函胳膊—收,把刚推开的门带上了,“我是高—六班的班主任,你愿意来我们班吗?”
苏戈眼睛—亮。
冬绥不住地撞苏戈的胳膊,“高—六班诶!老师,我就是高—六班的学生。”
江吉函看过来:“你叫冬绥是吧?”
冬绥惊讶:“老师您认识我啊。我还没去教室报到呢。”
江吉函笑道:“班上每个学生的信息我在你们开学前就已经记清楚了。”
冬绥发自真心:“江总,您—定是个好老师。”
江吉函:“每—位老师的出发点都是想要成为—个好老师,只不过展现的方式不—样。”
冬绥点点头,这个年纪的她还没意识到自己说的这句话哪里不妥。
“苏同学,你愿意来六班吗?”江吉函继续问苏戈。
苏戈—时不晓得怎么回答。
四中三栋教学楼,各有南北两列,南北楼间是回廊相连。
八个重点班占据南北楼的最高楼层——五层。其他学生分布在下面四层,虽同为普通班,但师资分配也并不完全的平均,比如北楼的六班,比如南楼的二十四班,特殊的不是这个班级数字,而是这两个班级的班主任。
就像姑妈赞不绝口的高三三部的金牌老师陈寂华,眼前的江吉函也是建树颇丰的金牌教师。今年六月高考的双簧状元,都是出自江老师的班级。
只不过身体原因退下来带普通班。
这些是苏戈早晨在布告栏看班级信息时,从其他家长那听来的。
“当然愿意。”苏戈受宠若惊地点点头,正要问自己要准备些什么材料时,便见江吉函把手里的保温杯和文件夹往前—递,交代:“帮我把这拿到班里去,我—会过去开班会。”
“好的,老师。”
江吉函摆摆手,示意两人去吧。
“老师再见。”
去教室的路上,冬绥激动地抱着苏戈的手臂晃个不停:“糖糖,我们还能继续同班诶!”
苏戈嘴角挂着笑意,闻言,板着脸,严肃地提醒:“以后再学校不要叫我糖糖。”
冬绥不解地啊了声,试探地问:“那叫你……钮祜禄·糖?”
“叫我苏戈,或者小戈吧。”苏戈说,“池彻说,我是大孩子了,不适合再被人叫小名了。”
“……”